方進石微微搖頭道:“金國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個非常強大的王朝了,現(xiàn)在金人和遼國作戰(zhàn)無暇顧及,等他們亡了遼國騰出手來,對付像你們父兄和史斌這樣的割據(jù)一方的勢力,可以說是毫不費力,如今他們卻背后捅遼國人的刀子,無疑是開門揖盜,害人害已?!?p> 梁翠容道:“這些軍國大事誰對誰錯,我也不知,總之他是我父親和哥哥,我就要幫他們,至于成敗如何,也非我能左右的。”方進石道:“那你們準備如何動手,你愿意和我說么?”
梁翠容道:“我整個人都已經(jīng)給了你了,還有什么不愿意的?!狈竭M石道:“可是這些你以前也沒給我說過的?!?p> 梁翠容道:“這些沒有和你說,是因為我怕你阻止我,這個事情謀劃多日,牽涉許多,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盡可能的抽身出來,我更不愿意把你拉進來,所以一直都沒告訴你,想著以后這件事過去了再給你說的?!?p> 方進石走到窗前,望了望窗外,淡淡的道:“我在回來的路上便猜到了許多事,其實我應(yīng)該把這封信交給秀王的,只是想到你也牽涉在內(nèi),怎么說我們都是夫妻了,我怎么著都要相信你,所以要先把這封信給你看過的。”
他忽然說出這么有情的話,梁翠容感覺到心頭一陣溫暖,她定了一下神才道:“你在會盟山上有沒有看到張宗鄂?”
方進石搖頭道:“我沒有看到他?!绷捍淙莸溃骸爸慌滤F(xiàn)在已經(jīng)率人押著那批東西到了龍谷關(guān)了?!狈竭M石吃了一驚道:“史斌不是說明天才出發(fā)的嗎?”
梁翠容道:“聽說金兵圍攻遼南京府已經(jīng)多日,遼軍快撐不住了,這些東西早一天到便早一天讓遼軍用的上,而且張宗鄂也不能不防著史斌一下,所以忽然提前出發(fā)了?!?p> 方進石想了想道:“怪不得會盟山上我感覺人不太多,不像是有六七千人的大山寨,我還以為別的人在另外一個地方呢,他們不跟著史斌的大軍,出的了龍谷關(guān)么?”
梁翠容道:“龍谷關(guān)的永興軍守軍原來也不過五六千人,指揮使范致虛前兩天忽然又抽調(diào)走了一半人,所以過龍谷關(guān)絕沒有問題。”
方進石回頭看了她道:“這倒是怪了,范致虛不但不向龍谷龍增兵以防不測,反而抽調(diào)走一半兵力,他想干什么?這些人調(diào)到了那里去了?”
梁翠容道:“中部縣城,聽說上次被大雨沖毀的浮羅橋馬上就修好了?!?p> 方進石在桌面上拍了一掌道:“原來范致虛想趁張宗鄂離開進攻會盟山,哎,張宗鄂帶走的定是會盟山的精銳,只怕這次會盟山有些危險了。”
梁翠容看了一眼方進石,又道:“范致虛若阻止強盜離境沒有功勞,可是攻下強盜的山寨卻是大功一件,不僅如此,有人還將會盟山上的地形布防圖偷偷的送給了范致虛?!?p> 方進石不由的痛罵一聲:“史斌當(dāng)真是該死,他怎么這么喜歡做這種背后捅刀子的事?!?p> 梁翠容忽然怔怔的望著方進石,半天不說話,方進石給她看的有點不好意思了,小聲道:“怎么了?”
梁翠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轉(zhuǎn)過頭來搖了搖頭,這個動作好像是要清醒頭腦一下,這才道:“我有點后怕?!狈竭M石奇怪的道:“有什么后怕的?”梁翠容低了聲道:“我有些怕你,自打我跟了你以后,我發(fā)現(xiàn)你根本就不是表面看上去那種平凡的人,某些時候已經(jīng)不是能用聰明來解釋了,你有時候根本就是未卜先知,我后怕是慶幸自己嫁了你,而不是作了你的敵人。”
方進石哈哈一笑,走過去伸手摟了她的腰道:“我知道你夸我呢,可是也不用這么直接啊,你跟著我以后便自己懶得用頭腦去想了,所以覺得我變厲害了。”
當(dāng)梁翠容抬了頭看了看他道:“真的?”
方進石笑道:“真是這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范致虛調(diào)兵去中部縣,你又說修橋,因為那里離會盟山很近,那自然是想去攻會盟山了,這個一點不奇怪。你說有人偷偷送地形圖給范致虛,史斌的人和會盟山上的人有聯(lián)系,有機會繪這個圖,更重要的是,史斌想要得到那批貨,只怕少不得在遼國和張宗鄂大戰(zhàn)一場,難道他不怕張宗鄂以后報復(fù)嗎,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借官軍的手消滅掉張宗鄂的老窩。他這一招真是又狠又防不勝防,好一個借刀殺人之計。”
梁翠容細想一下真是這樣,只是能這么快就想到這層的,也絕非常人所能及了。
方進石又道:“你還沒有說你們的計劃呢?!?p> 梁翠容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負責(zé)宋境這邊的就可以,所以我想盡快抽身出來,聽說耶律大石派了一個名叫耶律川的會在云內(nèi)州的一條河邊接應(yīng)張宗鄂,到時我同父異母的哥哥劉行虎會帶人以護送之名跟隨張宗鄂部,這條河上的浮橋提前拆除,史斌的大軍和我哥哥會在這條河的岸邊動手?!?p> 方進石嘆了一聲道:“果然好狠,到時那河對面的耶律川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張宗鄂部全軍覆沒,干著急沒辦法了。”
梁翠容低了頭不出聲,方進石在房中來回走了幾次,抬了頭道:“現(xiàn)在張宗鄂提前一天動身,他押運著大批物資走的不快,史斌應(yīng)該能很容易的追的上,這總是要想個法子才成?!?p> 梁翠容抬起頭道:“想個什么法子?”
方進石道:“你要幫你爹爹哥哥,也原本沒有錯,我也不想要你怎么樣,只是我既然是大宋漢民,便總要竭盡所能,為大宋多爭取一些機會,以后女真人打過來時,我們也多一份力量?!?p> 梁翠容望著他道:“你想怎么做?女真人真的能夠打到這陜西來嗎?”
方進石點了點頭,道:“暫時我也沒有想到,只是首先要緊的就是通知會盟山上的人做好防備,張宗鄂雖是強盜,可是為人正直,也有心招安,他如此冒險的為秀王爺押送這批東西,實則也是為大宋出力,我總是不忍心看著這樣的一群人為官軍所滅了,至于女真人,那是肯定會打到這陜西來的?!?p> 梁翠容嗯了一聲,沒再說話,方進石將那封信重新拿起放進懷中,轉(zhuǎn)頭道:“我這就去會盟山去,你若是想強攔著我不讓我去,我也不會怪你。”
他知道梁翠容到門口喊一聲,只怕他就出不了這個府門了,可是他既然知道了這個驚天的陰謀了,又豈能什么都不做。
梁翠容急走兩步搶在他面前道:“你等等,我們再想想看看有沒有什么兩全的辦法沒有。”
方進石有些慘然道:“此事各方都已經(jīng)摩拳擦掌,謀劃多時了,全都看著張宗鄂大軍入遼,他一動,史斌便會跟著入遼,范致虛的永興軍也跟著進入中部縣待命,耶律川會帶人接應(yīng),你爹爹哥哥就準備折橋,可謂是觸一發(fā)則動全身,絕無回旋的余地,如今張宗鄂已經(jīng)動身,所有的人都會動起來,全都是你死我活的境地,怎么可能有兩全的法子。”
梁翠容長嘆一聲,知道他說的全是事實,方進石忽然笑道:“試想想圍繞著秀王的這批東西,現(xiàn)在有五方有著這樣那樣的企圖和打算,這五方之間的關(guān)系又是錯綜復(fù)雜,這等大動作大場面人之一生能夠遇見幾回?細想起來當(dāng)真是有意思,能夠參與一下,也是人生之大快事?!?p> 他忽然顯得豪氣干云,梁翠容也受了他的感染,笑道:“你錯了,除了這五方以外,還有趙子平私自調(diào)了景王爺在河?xùn)|路云東山的人馬一路狂奔而來,他本來要聯(lián)合我父兄一齊圖謀史斌和張宗鄂的,又想害我,卻不知我爹爹早就派人傳信給我了,他可是真是會找人,嗯……若再加上阻卜部的人馬,一共是七方了?!?p> 方進石一呆道:“還有景王的人馬,有多少人?”
梁翠容道:“怕也有一萬人上下,景王爺想要謀反,怎會一點準備都沒有,這一萬多人有些也是強盜,有些是鄉(xiāng)里的保丁,有些甚至是官軍,他們都聽令于一個名叫金統(tǒng)大的頭領(lǐng),嗯,這人就是金蛇了。不過這些人不知什么時候才能趕到,趙子平又將他們設(shè)伏百里外的黃風(fēng)山上,對這個計劃沒有什么影響?!?p> 方進石搖了搖頭,嘆道:“真是好復(fù)雜,不管他了,我走了?!?p> 他不知梁翠容會不會阻攔他,也不管她了,只顧的向樓下走,梁翠容在他身后叫了一聲:“你等一下?!?p> 方進石心頭一沉,回頭道:“怎么,你不想讓我去是吧?!?p> 梁翠容緩緩的走到他身邊,低聲道:“你忘記了,你是一家之主,你要做什么決定,我都會聽從你的,怎么可能還會和你為敵呢?!?p> 方進石道:“那你不幫你爹爹了?”
梁翠容道:“若是你不想讓我?guī)停乙膊粫?,我們漢人女子以三從四德為準,既嫁從夫,娘家的事,我也只能能管則管,管不了也沒辦法了?!?p> 方進石聽她如此說,心中感動,道:“你若是不想管便什么也不管了,只管在這府中安心做少夫人了,也免得為難?!绷捍淙莸溃骸坝惺裁礊殡y不為難的,這件事如此復(fù)雜,我也總不能看著你孤身涉險啊?!?p> 方進石聽她這么說,自知多說無益,本來她就是自己的妻子,有什么理由不幫丈夫去幫父親的,而且又是一個多年不管不問的父親。
他伸手拉了梁翠容的手,說了聲:“這便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