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口,帥帳內(nèi),桌案前,黑衣年輕人手握繡春刀,面前是六個一臉嚴(yán)肅年齡不一的黑衣漢子。
“發(fā)生了什么事?!蹦贻p人沉聲問。
地上黑衣人中一個中等身材面白無須的漢子小聲道:“回大人,事情敗露,我等冒死突圍,馬大人被抓了,生死不明?!?p> 年輕人噌的站起來,眼中帶著絲絲慍怒,握著繡春刀的手微微顫抖:“你們其他人呢?”
那漢子低聲道:“還有七十八個兄弟現(xiàn)在就在韃靼大營周圍警戒,死了五個兄弟,剩下幾人跟我們走散了,生死未卜?!?p> 年輕人微微點頭:“你們先下去吧!告訴王周,從北鎮(zhèn)撫司調(diào)人前往韃靼大營刺探,所有飆云騎做好戰(zhàn)斗準(zhǔn)備,等候命令?!?p> 一揮手,地上跪著的幾人紛紛消失在眼前。
坐在帥帳角落的布洛特似笑非笑的看著年輕人道:“張大人貌似遇到了不小的麻煩呀,需不需要我們幫忙?”
年輕人自然是張儒,聽到這個蒙古千夫長戲謔的問話,他反倒是變得平靜了:“需要你們出手的時候,自然會讓你們出手,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和布洛特一樣坐在角落的阿里布不屑道:“早提醒過你巴圖蒙克不容小覷,你不相信,現(xiàn)在好了,自己的人都被抓了,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把人救出來?!?p> 他完全就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在看待這件事情,跟張儒說話也算不得親近,反而,他骨子里還有些討厭這個明國的年輕人。
幾天前他們聯(lián)絡(luò)中軍的自己人之后,心里藏不住話的哲科別就獨自去找張儒,想要問問這個裝神弄鬼的年輕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知道有人會阻止,所以連最親近的兩個安達(dá)都沒告訴。
沒想到他到帥帳的時候,兩個安達(dá)已經(jīng)在那里了。
看到那一幕,他心里不由一陣膩歪,不過馬上,姓張名儒的年輕人就讓他心里的陰霾一掃而空了。原來這個年輕人害怕自己莽撞行事,故意讓人瞞著自己。
張口一問,張儒沒有絲毫隱瞞的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他的身份不僅讓哲科別咋舌,更是讓性子最為沉穩(wěn)的布洛特咋舌。
試想想,一個大明的九邊總督,年紀(jì)輕輕而又位高權(quán)重的人物,竟然會不顧危險跑到韃靼大營里面來。這種做派,無異于壽星公吃砒霜,等同于找死。
一開始他們不相信這個身份,直到年輕人手書一封射上城頭之后,那洞開的城門才讓他們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張儒不是九邊總督,他絕對沒有那個能力和實力讓跟他們交戰(zhàn)過的老虎口守備將軍林克敵將城門打開。
要知道韃靼人的都是騎兵,有城門阻攔騎兵沒法馳騁,但是沒了城門,老虎口就成了狗嘴下的一塊肉,他們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當(dāng)然,他們不是沒有這樣的想法,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巴圖蒙克依然占據(jù)著所謂的汗王位置,這就讓他們心里很是不爽了。再加上張儒在信件里寫了什么他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口頭上聽張儒說城門要不了多久就會打開。
在誰也不知道老虎口里面的情況之前,他們也不敢貿(mào)然讓自己麾下的將士去送死。
彼此之間取得信任之后,張儒可以在老虎口駐軍的大營里來去自如,幾個千夫長也對他禮遇有加,直到今天,中軍那邊的事情敗露之后,幾人才露出自己的獠牙。
張儒沒有出現(xiàn)他們意料之中的惱怒,反而依然十分平靜地道:“別忘了,我們是盟友。巴圖蒙克不簡單,你們知道,我也知道,我手下的人都知道??墒俏腋缓唵?,這一點,只有我知道?!?p> 哲科別是個急性子人,忍不住打擊道:“就因為你是明國的九邊總督?你真有本事就帶著人把你自己的人給搶回來?!?p> “你在命令我?”張儒瞇了瞇眼睛。
哲科別感覺到話里面的寒意,忍不住想頂嘴,被布洛特暗地里拉了一下之后這才作罷。
“我們是盟友,我不是你的下屬,你也不是我的下屬。我請你們幫忙,你們不愿意幫可以不幫,但是你要想命令我,除非這大明的百八十萬邊軍全部死光了。
我的人自然會救出來,只不過現(xiàn)在還不到時候而已,等到什么時候確認(rèn)你們那個小王子安全了,本將會通知你們動手。
別想著拿本將威脅大明邊軍,不然光是你們這幾萬人,還真不夠大明邊軍吃的。”張儒威脅道。
幾個韃靼千夫長被張儒弄得一愣一愣的,硬是沒人再敢跟他頂牛。
與此同時,三千黑乎乎的鐵騎在夜色的掩飾下正在快速奔襲,他們的任務(wù),是去豐城給韃靼大軍一點顏色看看。
三千老卒早就卯足了勁想要跟韃靼騎兵過招了,只是張儒這個主將消失,躲在大軍之中的那個假張儒除了唯唯諾諾就不知道干什么了。所以這些人在范統(tǒng)的帶領(lǐng)下東躲西藏不說,還差點被韃靼的中軍大軍給發(fā)現(xiàn)了。
十分僥幸的躲過大部隊之后,他們通過信鷹得到了命令,然后馬不停蹄死命的朝豐城方向趕。
隆隆馬蹄聲敲碎了夜的寧靜,巴圖別離以為是豐城的守軍發(fā)動突襲,立刻讓所有人備戰(zhàn),可是當(dāng)勇士們在寒夜上了戰(zhàn)馬之后,他們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近在咫尺的馬蹄聲不是在大營的前方,而是在屁股后面。
聽到外面的馬蹄聲,隱約間還能聽到外面?zhèn)鱽淼暮皻⒙?,年紀(jì)已經(jīng)過了五十卻銳氣不減的豐城守備錢銳二話沒說直接上馬,不顧手下的勸阻,帶著五百騎兵六千步卒沖出了豐城。
他說老子縮在這王八殼里面已經(jīng)受夠了,了不起就是個死,戰(zhàn)死沙場對老子來說還是一種榮耀。
如果這是韃靼鬧出來的詭計的話,他這六千五百人很可能一去不回。好在這并不是韃靼人的詭計。
六千五百人的生力軍相對于數(shù)萬的韃靼人來說算不得多,卻很好的讓韃靼人領(lǐng)教了什么叫做腹背受敵。
前面有三千騎兵左沖右突,根本沒有一點章法,黑燈瞎火的情況下明軍的夜視能力比草原上只知道吃肉食的韃靼人要好,這個優(yōu)勢,使得韃靼大軍在一個交鋒之后送掉了兩千勇士的性命。
那些在馬背上號稱天下無敵的草原勇士好不容易調(diào)轉(zhuǎn)馬頭,打算來一個反沖擊將這三千螻蟻徹底踩死,背后又傳來了弓弩的聲音。
巨大的床子弩在豐城守軍還沒有攻入韃靼大軍背后的時候從城頭射出,借著火光,那些床子弩長了眼睛一樣,一射就是一大串糖葫蘆。
守軍近了,床子弩倒是不再攻擊,可那種明軍專門打造的輕弩卻又讓這些人頭疼了。
明軍也不管射不射得準(zhǔn),反正都是步卒,一撥人跑慢點上弦,一撥人射擊。奔跑了不過百八十步,射出來的輕弩箭矢已經(jīng)上了十萬支。
十萬支箭矢就是一百支射死一個大大騎兵,那也被他們射死了一千人。更何況只需要十來支箭矢就能要掉一個大大騎兵的性命,那速度更是快捷無比。
巴圖別離拼命揮舞著馬鞭,大聲呼喝著。
一條條軍令從他口中發(fā)出,然后傳達(dá)到每一個百夫長耳中。
終于,混亂的韃靼大軍總算是組織起了有力的攻擊,每百人一隊的韃靼騎兵像瘋了一樣沖向了身后的步卒。
相對來說,面前的騎兵是難啃的骨頭,身后的步卒才是最好對付的對手,所以聰明的草原人很機(jī)靈的選擇了對付步卒。
眼看著騎兵越來越近,步卒之中有不少人慌了神,這些人大多數(shù)都是沒怎么上過戰(zhàn)場的,不知道戰(zhàn)爭是什么滋味。
在錢銳和他的親衛(wèi)砍了幾個逃跑士兵的腦袋之后,步卒們這才硬著頭皮往前沖。
步卒和騎兵的沖擊,完全就是雞蛋碰石頭。
騎兵一陣風(fēng)掃過,地上的輕弩落了一地,僥幸從戰(zhàn)馬馬蹄下逃生的士兵只剩下不到四千人。
僅僅就是十個百人隊一個沖鋒,豐城守軍就丟下了兩千軍尸體。當(dāng)然,這其中大部分都是怯戰(zhàn)怕死之輩,只有他們會選擇在戰(zhàn)馬到了跟前的時候放下武器趴在地上。
錢銳看到那些人找死的做法,想提醒都來不及了,只好策馬向前。
十個百人隊調(diào)轉(zhuǎn)馬頭,打算再次發(fā)動攻擊,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被夾在中間的步卒留下了一千人,一千冒著寒光的輕弩正對著他們。
看樣子,對方是打算要將自己這些人分割出去然后殺死,幾個百夫長不曾通氣,就有一個百夫長率先帶著百人隊沖了上去。
用一個百人隊消耗敵人的箭矢,然后其他百人隊對基本上沒有什么戰(zhàn)斗力的步卒進(jìn)行虐殺。
留下一千人,錢銳雖然心痛,可卻無可奈何。
戰(zhàn)爭,哪里會有不死人的,既然要死人,那就不是一個兩個。
那些步卒生怕爹娘少生了兩條腿,紛紛加快速度,害怕身后的騎兵追上來將他們的腦袋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