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侍女聽荷正在為蘭若惜沏茶,她手放在胸口,故作心疼的模樣,倒在軟榻上,神色微動,身旁的永娘會意,放下扶著她的手臂,悄悄來到聽荷身后,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一枚毒針從她的脖頸處穿進(jìn),只聽悶哼一聲,聽荷就已倒伏在地。
“娘娘,可是宮宴有變數(shù)?”永娘神色慌張,緊握著蘭若惜的手。
“永娘,你要替我好好照顧莞兒。”一滴滴滾燙的淚水沾濕兩人的手。
“娘娘說什么胡話,今日奴婢就是拼了命,也會將您送出宮的,奴婢的命是您救的,您是奴婢這輩子的主子。”她已泣不成聲,強(qiáng)忍哽咽。
“永娘,你跟著我的那日,我便當(dāng)你做姐妹了,今日這皇宮早已成了牢籠,我與硯塵終究是逃不出去的。”她在袖口摸索,將半塊虎符交付在她的手中。
“你是看著莞兒長大的,今日,我將她托付給你,她頑皮,你多擔(dān)待著。我知你武功高強(qiáng),但是我怎么能棄殿下于不顧呢,我暫且拖住這里的人,你快些走,快些,快些。”蘭若惜來不及再交代,雙手推搡著永娘,一步步退至偏殿外。
“永娘,要好好替我活下去。”紫娟花般的笑容綻開在她的臉上,淚水模糊了原本華麗的妝容,好似回到了兩人初見時的少女模樣。
永娘沉重地點下頭,握緊手中兵符,展開輕功飛去。
蘭若惜回到偏殿,拿出火折,將書頁點燃,火勢一點點蔓延,照應(yīng)她決心的臉。
“快來人啊,著火了,著火了?!币槐娞嶂奶O(jiān)宮女正往偏殿跑來。
姜后頭戴金釵,身著明黃色華服,容貌明艷,灼若芙蕖,眼尾微挑,檀唇點珠,身后一眾隨從彎腰隨行。
眾人皆忙忙下跪:“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p> 姜后不作聲,淡然的掃視著眾人,輕輕一揮衣袖,本就心虛的魏貴妃強(qiáng)忍住手中的汗珠,細(xì)聲細(xì)語地問:“聽聞娘娘前些日還在坤寧宮養(yǎng)病,陛下又抱恙突然,妾便私作主張未報,恐誤了娘娘鳳體,妾有罪,請娘娘責(zé)罰?!?p> 朱唇微微勾起一抹笑:“妹妹一如往常般善解人意,本就有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何來罪過,本宮今日身體有所好轉(zhuǎn),一聽聞陛下突發(fā)疾癥,就匆匆趕來,你們也別在殿外耽誤時辰了,本宮帶了靈藥,要親面圣上?!?p> 不等回答,身旁的宮女就上前推門,福盛剛想阻攔,凌景澄便拱手到:“母后,您剛剛調(diào)養(yǎng)好身體,匆忙進(jìn)去恐再傷鳳體,還請三思啊?!?p> “”澄兒,本宮與陛下是結(jié)發(fā)夫妻,同棲連理,若是沾染小病能替陛下削減些痛楚,本宮心甘情愿,旁人不便勸阻?!?p> 凌景澄沒有應(yīng)答,退開道路,看著姜后邁入養(yǎng)心殿,便朝著門前的侍衛(wèi)使了個眼色。
“咳咳咳”床榻上,皇帝的臉色蒼白,雙目渙散,一旁的慎美人顫顫巍巍的跪著,姜漓側(cè)身微抬眼,便伸手打在那美人臉上。
“慎美人殿前失儀,拉下去,其余人退下,本宮親自服侍陛下吃藥?!?p> “是?!?p> 聽著動靜的皇帝努力睜開眼,有氣無力的說:“阿漓,你來了,你來看朕了,你原諒朕了嗎?”
姜漓面無表情的盯著他,緩緩開口:“陛下洪福齊天,不久定能龍體康復(fù)?!?p> 皇帝啞然一笑,將緊握的手向她伸出,一字一字的說:“阿漓,你,你收下吧,也算是,是朕最后的彌補(bǔ)了,朕自知對你虧欠甚多,希望你日后能,能活得如我們初見的那般自在,朕,朕的阿漓。”
她抬手接住兵符:“那年海棠依舊,和風(fēng)暢晚,本宮只記得秋千下的少年少女情竇初開,互許終身,陛下,您執(zhí)意納純賢妃的時候可曾想起過?您執(zhí)意納太子的時候可曾想起過?您將臣妾禁足在那暗無天日的坤寧宮時可曾想起過?今日陛下您一句虧欠就當(dāng)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一筆勾銷了嗎?”她抬手將淚水點點抹去。
“也許,從那時起便是錯的,錦水湯湯,與君長絕。從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皇后了,我,只是姜漓,陛下,我情愿從未遇見你,從未嫁給你,從未……”凌昀齊伸手想抓住床沿的衣角,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鮮艷女子從眼前消失,洶涌淚水打濕了龍榻,一聲聲“原諒我”回蕩在宮殿里。
殿門推開,眾人皆上前?!氨菹潞攘怂帲徽f見景澄,本宮乏了,先回宮休息了。”姜漓面無表情的說完,抬腳就帶著侍從回了宮。一眾人面面相覷,隨即離開殿前。
凌景澄只瞥了一眼,便推開殿門,凌硯塵被門口侍衛(wèi)攔下,他沉下心來,走到大雪紛飛的院里,一遍遍高聲說:“兒臣求見父皇,兒臣求見父皇……”
病榻上的皇帝已奄奄一息,迷迷糊糊聽著殿外的聲音,嘴里粘念著:“硯兒,硯兒?!?p> 凌景澄冷色站在龍榻前,一雙冰眸盯著他:“父皇,我給了您三天時間,臨終前,就只有這句話嗎?父皇,你太讓我失望了?!彼?,身旁的福盛便打開圣旨說道:“太子勾結(jié)漠北,引發(fā)戰(zhàn)亂,意圖弒父奪位,特令成王帶兵捉拿,欽此?!?p> 凌景澄神色暴厲,走上榻前抓住皇帝的衣領(lǐng):“我最后再問一次,兵符在哪里?在哪里?說話,在哪里?”
“逆,逆子?!被实壅f完便瞪著眼咽了氣。
“殿下,門口太子妃帶著兵過來了?!笔绦l(wèi)傳道。
“哦?有意思,馬上召集御林軍,捉拿叛賊?!钡钔庖慌排殴铸R發(fā),被圍困在中間的兩人奮力抵擋著劍雨。
“放箭?!北涞穆曇粼谖堇飩鞒?,他卻眼不眨的望著龍榻。
“阿若,不讓你走嗎,為什么回來,快走啊?!彼怀陕?,抱著身中數(shù)劍,血染白袍的蘭若惜:“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殿下,殿下……”費力撫上凌硯塵臉的血手沉沉垂去。
殿外的弓箭手蓄勢待發(fā),凌硯塵哈哈大笑,朝著里面吼道:“四弟,你贏了,愿四弟穩(wěn)坐帝王之位,盛京永享和樂安寧?!崩麆澾^脖頸,他抱著懷中人成為茫茫雪天中的一抹血紅。
“朕,贏了?!?

閑玉三日
下章莞莞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