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徐元化不是一個古板的人,相反,他還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否則他也不會跑到太湖之中去當(dāng)水寇的狗頭軍師了,唐同的一席話,讓他明白了幾件事,一是他明白了唐同不是一個安份的人,也不會在意別人的眼光怎么看自己,二是明白了這位唐大人不是不想收他徐元化做手下,而是要在適當(dāng)?shù)臅r機時取得他徐元化的感激與忠心,第三點則是那幾句話本身的意思,紅顏不是禍水,引來禍水的是自己沒有本事,這一句話既說的有道理,也說的很霸氣。
徐元化本身不是一個有野心,有霸氣的人,但他明白,自己要投靠的主公必須得是一個有野心有霸氣的人才成,想明白了這些的徐元化胸中的郁氣一掃而空,仰天大笑了起來:“大人說的是,元化這番受教了,以后怎么做,元化已經(jīng)明白了?!?p> “真的明白了么?”唐同微笑著問。
“真的明白了?!毙煸c點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空,然后將杯子倒扣在桌面上。
“那好,走吧,我活了這么多年,這次可是第一次結(jié)婚,你得幫我張羅著?!碧仆酒鹕?,卻將杯中的酒倒了,道:“這酒太差了,真跟馬尿一般?!?p> “大人說的第一次結(jié)婚,是什么意思,難道大人還準(zhǔn)備結(jié)第二次,第三次婚不成?”徐元化將一小塊碎銀丟在了桌上,然后好奇的問道。
“你知道么,這古代對男人而言,實在是個好時代,用不著擔(dān)心犯重婚罪?!碧仆⑿χ?,沒有回答徐元化的問題,而是說了另一句讓徐元化聽不明白的話。
“重婚罪?這又是什么罪名?”徐元化跟在唐同的后面,實在琢磨不明白唐同這句話的意思,他哪里明白唐同只是有感而發(fā)的一句話而已。
“重婚罪嘛,有一個男人娶了很多個老婆,最后就是老天爺也認定他不是個好人,認為這是一種罪過?!碧仆匀徊荒苷f這是后世的法律,便與徐元化開了個玩笑。
“大人說的對,定是那男人搶多了女人,讓老天爺也看不過眼了?!毙煸娞仆槐菊?jīng)的解說了一番,不知唐同說的是玩笑,他也是個心思玲瓏的人,只道唐同這話是點醒自己,惡人自有天報應(yīng),這個時代,鬼神之說還是很有市場的。
唐同見徐元化把自己的話理解錯了,自然不會去糾正,二人一前一后回了唐家,酒館中的人雖然不認識徐元化,卻絕大多數(shù)的人是認識唐同的,唐同的那一番話,自然有很多人聽的一清二楚的,待唐同他們走后,便都議論開了。
二
陳書林是個秀才,考了二十幾年也還是一個秀才,卻把家里考窮掉了。
陳書林這個人有些古板,或者說讀書有些讀呆了,不但不會做點什么營生的活,還要滿口的之乎者也的認定,天下除了讀書,其它的營生都是低人一等的事情。
但事實上,無論什么時代,一個人的貧窮才是最低人一等的事情,陳秀才只能在心里哀嘆著人心不古,世態(tài)炎涼,對于女兒守寡后再嫁,心里也頗多的非議,若非這是自己的女兒,若非這幾個月來,女兒每次回娘家時都會留下四五十兩的銀子孝敬陳秀才夫妻倆個,讓陳秀才不好說什么,因為陳秀才現(xiàn)在吃的飯,穿的衣,都是女兒孝敬的。
陳秀才心中何嘗不明白自己女兒的苦楚,但他一直認為餓死事小,失貞事大,他陳秀才好歹是一個讀書人,實在丟不起這個臉,以至于唐同第一次上門來,陳秀才也沒有給他好臉色看,做女婿的當(dāng)再大的官,做丈人的在這個時候總是要擺擺譜。
陳秀才不給唐同好臉色看,卻讓做女兒的陳玉嫻心中好生的為難,好在陳玉嫻的母親對唐同那是一百個的滿意,不管怎么樣,唐同是個大官,而且是個很錢的大官,能要了自己的女兒,那是佛祖保佑的結(jié)果,待陳玉嫻在她面前哭著把這些年的委屈說了一遍后,這位老太太再看唐同的目光不只是滿意了,而是帶上了一絲尊敬的味道。
不但自己的女兒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這位唐大人給的,而且女兒的容貌也是這位唐大人給治好的,但人家唐大人并沒依仗著這些要自己的女兒回報什么,這份胸懷,也有一點見識的老太太自然明白這是何等的難得。
待送走唐同后,精明的老太太立刻行動了起來,先是當(dāng)著那左鄰右舍的面,數(shù)落著女兒原先的夫家是如何的喪心病狂,竟然把女兒以五十兩銀子的代價給賣掉了,又說自己的女兒如何的不計那前夫家的可惡,求著唐大人幫她把那前夫的娘厚葬了。
這位老太太口才很好,最后讓左鄰右舍的認為,陳玉嫻之所以會再嫁那唐大人,是為了報人家的大恩大德,這般一來,不但陳玉嫻的形象在左鄰右舍的眼中高大了起來,便是陳秀才也覺得自己沒什么話好說,守貞固然重要,報恩卻更加重要,有恩不報豈不是禽獸。
別人怎么說,唐同是不在意的,但陳玉嫻是這個時代的人,她不能不在意,老太太的手段高明著,不但讓別人說閑話的少了,連自家的老頭子陳秀才一塊兒封了嘴。
唐同回來后,請了吹響的,抬轎的,本想第二天用大轎抬陳玉嫻回來,陳玉嫻自己卻租了頂小轎在唐同回來不久后便回了唐家。
真愛一個人,往往就會為對方的一切著想,陳玉嫻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而讓唐同的名聲受損,所以一再要求唐同不要大辦,唐同也知道她擔(dān)心的是什么,這種事情在這個時代可不是什么光榮的事,人的觀念不同,行為不同,唐同再怎么的也堵不了別人那說三道四的嘴,所以低調(diào)一些也少一地麻煩。
唐同說起來也沒什么親戚朋友,那個便宜的親戚韓知府表舅,唐同倒是下了一張請?zhí)?,不過來不來可難說,所以唐同也沒有準(zhǔn)備太多的酒桌,只是打算招待一下自己的這些手下人。
不過唐同有些小瞧了自己現(xiàn)在的身家,他雖然與那些官員們很少打交道,但第二天來的官員卻不少,那些與唐同有生意往來的商人,凡是知道了消息的也都來了,足有近二百人,以至于唐同原先準(zhǔn)備的十張桌子不夠用,只好讓手下的士兵幫自己從其它的地方弄來了十張桌子。
那些官員送的禮大多數(shù)是五十兩的銀子,倒是那些商人送的禮的貴重一些,一般都是一二百兩,那徐四很大方的送了五百兩的銀子,那位江蘇的豪商盧紹陽也來了,送上了一千兩的銀子做禮儀,對于這二位,唐同事后給他們回了禮,每人給了兩只玻璃碗,至于其他人,則是每人送了一瓶香水。
要說這時也有從西洋流傳過來的玻璃,但極為罕見,價錢比那玉都要貴,這徐四與盧紹陽一見這玻璃碗,便知道其中的珍貴,對唐同的回禮自是極為滿意,至于那得到香水的人,回到家中一看是玻璃裝著的香水,也是喜愛之極,在這個時候,一只玻璃瓶就可賣上百兩銀子,可謂是昂貴到了買櫝還珠的地步,而唐同還在想著一瓶香水賣五十兩銀子,在早期來說,實在是失算的很。
對于這場婚禮,唐同做為穿越而來的后世人,自然不會覺得有什么難堪的地方,但是這些來的賓客卻是有些難堪,不來吧,得罪這位唐大人,來吧,這位唐大人卻是娶個寡婦,若這是納的小妾,眾人一定會高興為唐同捧場,但娶寡婦卻絕對是件丟臉的事,誰都臉上無光,眾人來也只是走個過場,不想得罪了唐同而已。
唐同不是真正的古人,自然難以明白古人的想法,再加上他本來就不是那種喜歡湊熱鬧的人,一時倒也沒有明白為何這些人隨意的喝了點酒后便都有回去了。
沒人有心思灌唐同的酒,唐同倒是樂得精神抖擻的進了洞房。
兩盞紅燭高燒,新房內(nèi)透著亮堂,唐同推開了門,看著坐在床邊的陳玉嫻,心中有些恍惚,自己這就是結(jié)婚了么,從此這才是真正算個家吧。
唐同心中想著,挑開了蓋頭,燭光下,輕施了粉黛的陳玉嫻顯得很嬌艷,秋波若水讓唐同再也移不開目光,唐同坐了下來,將陳玉嫻摟在了懷中。
陳玉嫻從來沒有想過,她會第二次蓋上紅頭巾,第一次是惦惦不安的心情,這一次,從蓋上紅頭巾的那一刻起,心中便充滿了甜蜜,當(dāng)唐同掀開了紅頭巾時,那種甜蜜化成了陳玉嫻心中的柔情,心有雙絲網(wǎng),中有千千結(jié)。
唐同進來時,沅兒便拉著柳如是悄悄地跟在后面,等唐同進了房后,二人便趴在門縫邊往里面看著,見唐同把陳玉嫻摟在懷中,多少有點兒明白了男女有別的柳如是臉上不禁有些發(fā)燙,而沅兒卻見兩個大人摟在一起,覺得有些好玩,不由的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