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數(shù)年,物是人非。牡丹花依然開的似火,卻已無人記得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小將軍戰(zhàn)死沙場,永遠停留在了十八歲。
臨去西疆時,他接下圣旨,回府路上百姓皆祝他凱旋歸來。
“喂,容喻,說好了的,等你凱旋歸來,就要來我家提親?!鄙倥┲簧砑t衣,明艷動人。如今已十有四,再過一年便要及笄了。她身后牡丹花開的熱烈,在那時容喻的眼中,萬不及她萬分之一。
少年著著一襲白袍坐在馬背上。倒是讓人想起那樣一句話。除卻君身三尺雪,天下誰人配白衣?再看他的容貌,好個清朗才俊,白膚勝霜雪,褐發(fā)似妖孽。容喻看著姜瑤仰著小腦袋的樣子,輕聲笑了笑。笑意也似妖孽般勾人魂魄,氣質(zhì)如皎月清冷似仙,眼里卻映著少女的臉,好似神仙卻入了凡塵,沾了絲絲煙火氣。
“喂,你到底答沒答應(yīng)啊?”姜瑤嘟著粉唇,臉上寫滿了不高興。
容喻鳳眼高挑,眼波瀲滟,“自然是答應(yīng)了?!?p> 姜瑤偷偷絞著手中的帕子,“那說好了,你一定要凱旋,若你食言了,我便不等你了?!?p> 少年斂了斂神色,沒有回答好也未回答不好。他抬眼看了看晚霞“姜瑤,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少女為他沒有回答她的那句話而不滿,神色有些忿忿,“走就走,去了戰(zhàn)場,可莫要想我?!?p> 容喻深深看了眼她離去的背影,騎著馬掉頭往她相反的方向離開了。
夏日天真是好生奇怪,讓人半分離別的傷感都無法升起來……
入冬了。
姜瑤坐在榻上,繡著女紅,“驚蟄,進來添些柴火?!?p> 也不知何原因,今年的冬天比以往要冷上許多。
“小姐,今日外面下雪了,您可要注意保暖,勿要著涼了?!斌@蟄添著柴火,還不忘提醒道。
“知道了,驚蟄,他離開也有三個月了吧。”姜瑤有些失神。
驚蟄自然知道小姐說的“他”是何人了,“小姐不必擔(dān)心了,永安將軍那樣厲害一個人,想必不久就會回來了,小姐也快及笄了呢?!?p> 姜瑤還是覺得心里不踏實,但還是覺得自己多慮了,“也是如此吧,我才沒有擔(dān)心他呢?!?p> 數(shù)日又過去了。姜府上……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廝跑了進來。
姜瑤端著茶水“有話慢慢說,何必這么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樣子?!?p> 小廝渾身發(fā)抖,“永……永安將軍,戰(zhàn)…戰(zhàn)死了?!?p> “啪。”茶杯掉落在地上,水漫的到處都是。
“小姐!小姐!您沒事吧?”
姜瑤仿若未聞,只覺渾身像是掉落到了一個冰窯里,冷的慌。
“你…你說什么?”姜瑤明明聽得很清楚,卻不死心的想要再問一遍。
“永安將軍戰(zhàn)死了。”
少女身子僵硬著,仿佛已經(jīng)氣絕。后有眼睛一閉,暈倒在了地上。
驚蟄在一旁驚呼“小姐?。】烊ソ写蠓??!?p> 姜瑤醒來時已是次日下午了,身邊驚蟄的眼睛早已哭紅。
少女嘴唇發(fā)白,神色淡淡,也不說話,就看著茶幾。
“小姐,你可算醒來了?!毖蹨I本已止住的驚蟄又哭了起來。
“驚蟄,把那枚玉佩幫我拿過來。”姜瑤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的,虛弱的像是下一秒又要昏厥過去。
玉佩?永安將軍給小姐的定情信物。
驚蟄跑過來抓住少女的手,邊哭邊道,“小姐,你這又是何必呢,永安將軍人已不在了,又何必睹物思人。”
“幫我把玉佩拿過來。”她閉上眼睛,似是不愿再說上半句。
驚蟄不敢再反抗,只得把它拿了過來“奴婢省的了?!?p> “你出去罷?!?p> “小姐!”
“出去!”驚蟄抽泣著“是?!?p> 姜瑤握著那枚玉佩,淚從眼眶中流了出來?!叭萦?,你食言了,我也不等你了。我再過六日,便要及笄了。”
她看著面前的銅鏡,扯了扯嘴角,卻似笑非哭,已再無平時那份美艷動人?!叭缃裎矣衷撛鯓痈阍V說我那滿腔愛意。思念終是沒有回應(yīng)?!苯幭朐俣嗾f幾句,卻又不知有何意義了。
及笄那日,各大家族的人都來到了姜府,好不熱鬧,卻見當(dāng)事人,只坐在那,一句話也未講。等眾人都離開了罷,姜老爺子來到姜瑤身旁,“云霓,你已經(jīng)及笄了,也該訂一份親事了。我看那衛(wèi)家公子便不錯,門當(dāng)戶對,也是個會疼人的孩子?!?p> “爹,我不想嫁?!?p> 姜老爺子本也是就著好好商量的態(tài)度來與她說的“胡鬧,你若不嫁他,還想嫁誰?”
“我答應(yīng)了容喻的,等我及笄,我便嫁給他?!鄙倥裆?。
姜老爺子被氣的手抖“你!永安將軍早已不在了。難不成你要為他孤身一輩子?”
少女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是?!?p> “你這個孽女??!哪有我姜府的嫡女不嫁人的道理?說出去你不怕被笑話我怕啊!”姜老爺子抬手扇了姜瑤一巴掌。
“老爺!老爺求你放過小姐吧,小姐剛聽到噩耗沒多久,自然現(xiàn)在是沒有辦法接受的。您恨小姐不考慮考慮您,可您也要考慮考慮小姐啊。”驚蟄在一旁驚呼著。
姜瑤聲音有些許的顫抖“驚蟄,回去吧?!辈坏润@蟄跟上來,便先自顧自的走了。
她在心里暗暗唾棄著自己,明明說好了不再等他,卻又是于心不忍,不想就這樣忘記他。這世間,不會再有一個他了,不會了。
……
“誒呀,永安將軍?!?p> “何事?”他依舊穿著白袍,站在窗邊。
“只要明日再打一仗,便可拿下城池了。馬上就可以回京城了?!?p> 聽到這句話,容喻似乎想到什么好事情,眉眼染上一絲絲笑意?!笆前。R上就可以回京城了?!?p> “誒?不得不說,將軍您今年還沒娶妻呢?”
“是啊,回京城了,我便娶。”少年輕輕笑了笑,可不能給她嫁給別人的機會了。
“感情將軍是有心上人了,難怪,可要記得請我喝一杯喜酒啊?!?p> “一定。”
戰(zhàn)火紛飛,血染盔甲,生死一瞬。刀劍帶著寒光。后方傳來昨日男子的驚呼聲“將軍?。⌒⌒模。 睘闀r已晚,那柄長劍,直直刺入少年的心臟,快到讓人感覺不到疼痛了。容喻看著近幾日一直在軍營里看似渺小的小兵,已是想不到會死在自己人的劍下。
軍心渙散,已亂做一團,皮囊下,看不清人的真面目。
戰(zhàn)場上,戰(zhàn)火紛飛,腥風(fēng)血雨,少年如今只想為她一人存在,想再陪她看一次牡丹花。
“云霓,”他第一次叫著她的小字?!拔沂逞粤?,對不起?!鄙倌甑膼垡?,少女終究是聽不到了,葬送在了風(fēng)里,無人知曉。
“那說好了,你一定要凱旋,若你食言了,我便不等你了?!辈坏龋擦T了。
他想著少女那時穿著紅衣與他送別的模樣,只當(dāng)是在心里娶了她。
他閉眼,倒下了。
縱身死形滅,魂飛魄散,他只為再見她一面。
他是世人的永安將軍,也是姜瑤的容喻,他愛這天下蒼生,但他更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