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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第316章 挽天河,洗膏血(7)熔窟

南宋風煙路 林阡 4926 2010-06-21 16:11:44

  四路人馬,五位首領。

  幾乎是先入為主的想法:問題出在這五人身上,那么,內奸就是這五人之一。

  何況,那人要有資格擔負得起金人和魔門的重托,本領,膽色,作用,本就必須非比尋常。

  當務之急,理應在情勢惡化之前,四個人齊心協(xié)力,不動聲色把那一個內奸剔出來,先不去驚擾聯(lián)盟其余人馬——論威信,五人皆在聯(lián)盟有一席之地,若先公然猜疑任何一人,都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然而,暗中聯(lián)手以四除一,又該由誰找誰去齊心協(xié)力對付誰?

  這是最縮小的范圍,卻真的又最難抉擇。

  好像軒轅九燁他隱約在宣告,青龍神獸再兇險,也比不過人心的猜疑。尤其,發(fā)生在他們這些舊知新交中央。

  攻心術所向披靡,瞬間,就不再有人發(fā)號施令,因為,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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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厲風行,莫非,鳳簫吟,葉文暄,越風

  誰最可能動搖,被金人被魔門利用?

  如果有,他藏得未免太完美,竟騙過了精通眼神術的莫非……不,不對,連莫非,都是嫌疑之一……

 ?。牐?p>  吟兒是盟主,吟兒冒險敗退了青龍,吟兒還是林阡的女人,這三點,似乎輕而易舉就將吟兒的嫌疑洗脫。

  厲風行于兩年前成立了義士團,事業(yè)暢通無阻,家庭亦美滿幸福,怎么看,也不可能會出賣聯(lián)盟。

  莫非他雖然身世曲折,現(xiàn)如今卻在淮南十五大幫事業(yè)蒸蒸日上,莫非說過,他抗金的最大原因,是因為他不想告訴別人他是宋人的時候迎來鄙夷的目光,那是為了雪恥才戰(zhàn),他不會走他父親黃鶴去的老路,他更曾經(jīng)鄙視過投降派……

  文暄,盡管他是在拓荒之役中途才參戰(zhàn),卻把短刀谷暫時調配于他的一眾人馬引領得異常出色。公然與主和派父兄決裂的葉文暄,說他降金,說他叛變,根本就是對葉文暄的侮辱,甚至,是對朝廷年輕一代主戰(zhàn)派的集體侮辱。

  越風,越風?忽然間,矛頭似乎要指向越風……那位寵辱不驚好似對什么都漠不關心的越副幫主……雖然,父兄都是抗金領袖,他好像并不在乎這些榮譽,他從來不怎么笑,不與多余的人打交道,他有聯(lián)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可他似乎,輕易就可以把這地位松開不要……

  對吟兒的洗脫,就是對越風的證實,越副幫主他最在乎的是盟主,而盟主,卻屬于林阡。越風原可以通過這一仗,把抗金聯(lián)盟淪陷在這里,把吟兒徹底從林阡的身邊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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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內奸便在這五人之內的鄰近幾位副將,那一刻幾乎都想到了這些,悸動著不約而同地看向越風,面不改色的越風。

  “懷疑我們副幫主?你們有沒有長眼睛?最近幾戰(zhàn)哪一次勝仗少得了他?!”身為越風副將的是小秦淮中的殷柔和言路中。看所有人目光齊集,殷柔當然按捺不住,言路中沒有制止她,面容里也帶著消不去的氣憤。

  “沒有一個人指出是你們副幫主叛離聯(lián)盟,只不過,他在這五人之內,的確嫌疑最大。”身為莫非副將的蕭駿馳,在淮南十五大幫之中發(fā)言頗有說服力。

  “是么?剩下的四路人馬,倒有兩路都是你們淮南十五大幫的,當然由你們說了算!”言路中冷道。

  “他們說了算?那我這盟主是做什么的?”吟兒怒道,有內奸的消息,恐怕是由不得他們控制,很快便要在聯(lián)盟不脛而走了。

  “盟主,形勢與當年不同,希望盟主不再袒護越風?!笔掤E馳輕聲說。形勢已經(jīng)和當年不同,如果說當年越風的亦正亦邪是因為他飄搖著沒有歸屬,而現(xiàn)在,宿命般地歸咎于這份塵埃落定的感情。

  “越風,由你自己來解釋?!币鲀涸谠斤L身邊,略帶期待地看著他。

  “沒有什么要解釋?!比绠斈暌粯樱啙嵙水?shù)幕卮稹?p>  “我現(xiàn)在才想明白,為什么東方雨出現(xiàn)時,越副幫主要自行出戰(zhàn)、沒有聽盟主的調遣,其實是想先行加入戰(zhàn)局,以便最后成為這多出來的一個人。”蕭駿馳輕聲嘆,適才幾門,唯獨越風一個的出戰(zhàn)是沒有經(jīng)過盟主安排就把敵人截下來并從一而終的。

  “不,蕭大哥這樣看就有些牽強。”莫非搖頭,“東方雨出現(xiàn)得突然,倉促之下為救盟主,越風的入局并非故意?!?p>  “若越風真和敵人勾結,對他來講,東方雨的出現(xiàn)就并不突然。”蕭駿馳卻也有理有據(jù),說得莫非蹙眉不語。

  “照蕭駿馳你這么分析,盟主豈不是更有嫌疑?她是故意選了兩個去打東方雨一個,為后來四路大軍多出一個首領奠定了一個多好的基礎?”殷柔顯然站在越風這邊不惜去得罪吟兒。

  葉文暄搖頭制止這兩派的針鋒相對:“不管當時和東方雨交手的人有幾個,出死門的時候,都一定會由一個將軍領著一路大軍出去,所以,我們的疏忽并不在和東方雨交手的時候,而是在出死門時。眾位不必把想法集中在盟主的調遣上?!?p>  吟兒略帶感激地看了葉文暄一眼:“我倒是在想,我們這里多出了一個人,那出門的四路大軍,理應是少了一個人才對。吳越、楊宋賢領了兩路紅襖寨的兵馬,海逐浪領了他短刀谷的一路……”

  “那我的那一路,是由誰領?”厲風行問。

  “我是看船王和慧如帶領回去的……不對,船王和慧如,都不屬于破陣八將之一,難道說,是我適才沒有注意,引著這路人馬出死門的究竟是哪一位?”吟兒一驚,“現(xiàn)在回想起來,當時的印象,竟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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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算是知道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哪里是什么內奸串通邪后?!蹦抢湫Φ?,“我們八個,是被敵人對半分開的,這邊留了四個,那邊出去了四個。顯然,現(xiàn)在這邊的第五個,不是內奸,而是贗品!”

  眾人皆是一震,顯然還有人沒能理解。

  莫非道:“厲少俠的人馬,是由我們當中的某一個領回去了,只是當時情況緊張,沒有人注意到那個帶引的人究竟是誰……而這個人,就在當時被敵人假扮,混入了我們之中讓我們以為他還沒有離開。沒等我們回過神來,機關就啟動了,他跟我們一起置身現(xiàn)在這個幻境,等著跟我們一起經(jīng)歷眼前的死城,看著我們一個一個地死,推動我們一個一個地死……”

  “贗品?你是說,我們當中,有一個人是被假扮的?假扮了吳越、楊宋賢、海逐浪之外、那第四個已經(jīng)出去的將軍?”吟兒一愣。

  “不錯,就比如說,你鳳簫吟,適才其實已經(jīng)帶兵出去了,可是戰(zhàn)斗中的我們都不知曉,后來看見的你鳳簫吟,只不過是敵人假扮的而已!”莫非道。

  吟兒明顯感到那股敵意:“敢情你指的那贗品是我?!”

  厲風行道:“適才我與東方雨交戰(zhàn)之前,是你幫我接替下了我的人馬,最可能替我?guī)б笋R出死門的人,是你鳳簫吟!”

  “什……什么?”吟兒驚疑的表情。

  “好一句‘既是盟主,就該留在最后’,原來不過是騙局一場?!蹦抢涞?,“真正的盟主,已經(jīng)領了厲少俠的兵馬,出了死門?!?p>  “不錯,其實你早就暴露出了你的身份?!比~文暄說,“你看見這荒城的第一句話就是,八位將軍只剩一半,對于你來說,我們八位將軍,的確只剩一半!”

  厲風行厲聲喝:“說,你到底是誰!?”

  “是,我接替下了天哥的人馬沒錯,但我最終要照看的,不僅是你一家的人馬,最后那個情勢下,我要關心的是大局,不是某一路?!币鲀旱吐暤?,“卻明顯,我忽略了這一路的細節(jié),究竟是誰領了那路軍隊而去,我也很奇怪我竟沒有一絲印象?!?p>  “不僅吟兒沒有一絲印象,我們誰都對那一路的撤離都沒有什么印象??赡苣菚r候,林美材的幻境已經(jīng)正在布局,所以才讓我們沒有看清楚那人的樣子,也是她刻意在模糊我們的視野,以保護現(xiàn)在這個混入其中的敵人?!痹斤L說,“至于那句口誤,想來是當時吟兒神智尚未恢復,潛意識里覺得我們這邊應該是四個人就脫口而出。吟兒沒有撒謊,吟兒是真的?!?p>  “是真的鳳簫吟?”厲風行有些猶疑地打量著吟兒。

  “想知道有沒有假扮,很簡單。真金不怕火煉不是嗎?我們這么多人,彼此都相處過那么久,對彼此的性情再熟悉不過。哪個是假扮的,不出幾個時辰,怕就會見出分曉!”吟兒冷冷道,不承認她是假的。越風的話,的確也解釋了吟兒為何失常。

  “小師妹說得不錯?!比~文暄點頭,“其實,不一定要用性情去推斷的,還有一個辦法,直接揭去假面就是。”

  “那樣的話,敵人在被揭露之前就已經(jīng)全副武裝了,我們怎么去跟他較量?”厲風行首先笑起來,不同意文暄的說法。

  “這建議不可行,揭去一個窮兇極惡之人的假面,會對揭露者造成性命上的危險?!币鲀赫f。

  “萬一揭露者反而是窮兇極惡人,不是給了他加害于人的機會么?誰能冒這個風險?我們還是應該先暗暗找出他來,合力暗算他!”莫非亦排除這建議。

  越風言簡意賅:“而且,這么容易就可以被揭露,敵人也不敢假扮混進來了?!?p>  “是啊,畢竟有五個人,有無限可能?!比~文暄點點頭,“越副幫主說得也不錯,喬裝有很多種,加上現(xiàn)在幻境在協(xié)助掩飾他,想揭露恐怕都不是那么輕易。用性情來推斷,可能是最妥當?shù)姆椒恕?p>  “換個方式想,敵人也就那么幾個,能假扮我的只有楚風流,他們可放心王妃來涉險?”吟兒這個見解,使得眾人疑慮減少了不少。

  莫非有些疑惑地再看了鳳簫吟幾眼,笑起來:“若最后證明了你是假的,你的演技,也未免過硬,連我都騙得過?!?p>  “那我們可以不必那么著急滯留在這里,可以邊走邊試探,只要穿過了死城,出去了看看重復的那個人是誰,就清楚我們當中哪一個是假?!比~文暄道。

  “不錯,到那時,再和這膽大包天的敵人算賬!”厲風行道。

  確實,當下最重要的事,是要帶領麾下兵馬,沖破這黑暗荒城。

  “卻是有一些歸順的魔人,想賴在這里不走的?!笔掤E馳的臉上,帶著些抑郁。

  “為什么?”吟兒一怔。

  “他們說這里是死門,在死門之中必死無疑,既然必死,不如不躲,越躲下去,死得越慘?!笔掤E馳說。

  “哪個人不是必死的,人不都是向死而生么?”吟兒道,“務必要將他們調動起來,一個都不落在這里?!?p>  “竟然有人不愿意走的。”莫非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越是在死門,就越要有求生欲。這一點就是我們和魔人的不同?!?p>  “全力以赴就是?!眳栵L行聽得這求生欲三字,明顯斗志燃起。

  “想必這里的機關陷阱,不是一般兇險。大家走過的時候,務必要小心謹慎。”文暄提醒。

 ?。牐?p>  荒死之城,生存之道。

  盟軍行經(jīng)之處,有實有虛,亦真亦幻。本以為那些美輪美奐的建筑皆是蜃樓,卻意外發(fā)現(xiàn),當中有幾座風格相仿的樓閣竟是真的,與周圍景色溶于一體毫不突兀,也像極了這個置身于他們當中的金人,任誰也分不清真假。

  不遠不近處,忽然有幾聲鐘響,清晰于耳邊回蕩。鐘聲,原來上一次在桃源村里諸葛其誰用來殺人的鐘聲,原來傳自這里。一起敲響的時候是音樂,而交叉嘈雜的時候就是殺人武器。

  迷霧里原本光線輕微低迷,卻忽然從當中一座高屋半掩的門扉之內,透現(xiàn)出一絲耀眼的亮,沒有看錯,那正是天光。粗略一算,他們在死城里跋涉了那么久,現(xiàn)在也該是午后了。

  “出口在那里!”不知是誰提了一句,淮南十五大幫有二十多個幫眾,迫不及待,一涌而入。

  “危險!別進去!”莫非大驚,只攔住后面那群亟待進入的,“轟”一聲響,先行闖入的近三十人,全部被關閉于那高屋之內。

  “盟主,這……會不會是邪后的‘熔窟’!”有魔人慘叫著一知半解。

  “熔窟?”一切都來不及,所有出口,皆被封死。下一刻,高屋驀然變熔爐。

  “快將門打開!”吟兒即刻下令,卻還是為時已晚,站在離門還有一段距離的一干人等,已經(jīng)清楚感受到那種瞬間襲來的灼熱,更有甚者,當時就汗流浹背。屋內火勢如何溫度多高,根本無從想象。

  當火燒得熾熱,吞噬得瘋狂,就算這扇門它不會傳遞熱量,壓力在它也根本打不開!

  深入黔西之后,第一次,眼睜睜體驗著生命消亡卻無能為力,隱隱約約,還記得門扉里適才傳出的那道耀眼的光亮,烙印一樣,天光的色彩,其實,它暗示著死亡是嗎?

  待盟軍終于拼死打開那熔窟之門,高屋早已被火燎燒透了。嗆人的氣味從四面八方傾瀉到五臟六腑,一咳嗽,就有更多的煙灰倒灌。漫天熱霧宣告著一切都已經(jīng)被蒸發(fā),空氣被烘烤得滾燙而橘黃,還有黑色碎末粉塵漫天飛舞。越往里看,煙層越厚,根本不可能有人生還。

  “原來,是真的……”不知是誰,喃喃說了一句,真的?真的什么?

  當泥土被燒紅,天空也熬得干涸,有枯枝在被火燒熱的風中回轉,空氣中尸骨的焦味揮之不去,可半刻前他們還活生生的……這里真的是戰(zhàn)場,是戰(zhàn)場就不能避免死傷。破陣不會那么簡單,大家在來之前就知道??蔀槭裁矗斔纻蝗缙鋪頃r,還是教人魂悸魄動。

  虛幻的東西它不殺人,它只是在嚇人而已。真實的才最可怕。

  這是邪后送他們的火陣,出現(xiàn)在他們以為兇險就快被他們拋棄的時候。兇險,往往都出現(xiàn)在這個時候。

  很多情況下,害死人的,還往往就是求生欲。如果他們不是這樣迫不及待。

  最后,只有幾撮瀕危的火種順著斷枝在蠕動,為目前幸存者的生路照明。

  鐘聲忽然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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