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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fēng)煙路

第282章 既恢弘,何飲恨(2)

南宋風(fēng)煙路 林阡 5133 2010-06-21 15:50:57

  無塵風(fēng)、清澈雨,攪出一番泥濘景、渾濁世。

  林阡柳峻,鏖戰(zhàn)已久,仇恨難被風(fēng)雨掩殺!

  任柳峻枉費精力算計反擊,林阡根本不放在心上,林阡唯獨關(guān)注的,是對手的弱點和自己的刀,林阡的眼對敵人的每一寸破綻都洞若觀火,林阡的心隨意驅(qū)遣飲恨刀從一而終霸占戰(zhàn)局的走向!

  論氣勢,柳峻早就落了下風(fēng),當(dāng)他頻繁心有雜念,林阡已置生死于不顧。恨,真的比愛還深刻,深刻到林阡的心頭,只記得柳峻一個人……

  只有像林阡這樣的心無旁騖,才會在百招之內(nèi),把這柳峻狠狠斫傷扔在地上!而他,就算滿身血也習(xí)以為常毫無知覺!圍觀者皆如身陷冰窟滯立原處,稍有武功的都了解,已經(jīng)接連挑倒南北前十過半高手的眼前人,面對著金南第四不可一世的柳峻,同樣勝得毫不艱難!

  如此刀法,豈止二王爺所判:金南金北,莫能有之?恐怕普天之下,一時無兩!

  可是林阡,他勝了也是敗了!又有誰,真的了解,林阡那時卻首先敗給了他自己!

  

  恢弘,飲恨。

  復(fù)仇雪恨的心,在巔峰處四分五裂,碎裂著拋落懸崖,原來是這樣,登峰造極的下場,不過就是從最高處,自己把自己扔下去……

  捫參歷井仰脅息,不過得到一個心情,便是,以手撫膺坐長嘆。

  此心牢落與誰論。

  林阡寒冷的目光,直刺緩緩站起、尚未認(rèn)輸?shù)牧?p>  柳峻,年輕時也曾以為,自己不妥協(xié)的性格同樣可以駕馭飲恨刀。所以,對這天下無雙的飲恨刀,才鍥而不舍追求了半生。無奈年輕的時候,永遠(yuǎn)追不上林楚江的高度,他暗自想,當(dāng)林楚江老了,力不從心了,自己正壯年,還有機會……為何,被天命再一次拋棄,到終于殺死林楚江以為雙刀唾手可得的時候,自己正在變老,而林楚江的兒子林阡,年輕氣盛功成名就,并堅決要做飲恨刀不二的主人?。?p>  痛不欲生:多年的蓄積如同被翻覆,不知是沒有發(fā)揮完全,還是真的就局限于此……

 ?。牐?p>  林阡對面的人,真的是柳峻嗎?這表情,屬于柳峻?竟是柳峻的?貪婪驟然化為無助和絕望,追求忽然淪為抵抗和恐懼,柳峻死死舉起他的武器攔擋飲恨刀,神色和幾天以前,完顏敬之如出一轍。

  多少梟雄,叱咤半生,也仍然天有不測風(fēng)云。

  柳峻,一瞬像讀懂了自己的人生,林阡和飲恨刀,是為彼此而生,雖然,太多人,是為飲恨刀而生的——那秦川宇,為刀而生,卻似是為“讓刀”而生,柳峻自己,為刀而生,其實只是為“促刀”而生,促使著每一次刀的主人達(dá)到巔峰,促使刀的主人成就了刀法上的極致?!

  赫然省悟,不知是悲是喜,這半生,竟然大錯!大誤???

  每一次設(shè)計都無懈可擊,每次都事與愿違還適得其反——林阡現(xiàn)在的戰(zhàn)力,是他柳峻幫助甚至賦予的?。?p>  是啊,是他柳峻,成功地在林阡身旁安插了藍(lán)玉泓,她沒有讓他失望,帶去藍(lán)玉澤的噩耗把林阡引開,再把云煙從林阡的生活里抹走不留余痕,還順?biāo)浦奂薜滧P簫吟,暴露鳳簫吟的住處幾乎害死這武功遠(yuǎn)勝于她的盟主!他以為這樣,就可以擊垮林阡,因為林阡的死穴是情感……

  世界被氣候壓迫成一片黑暗。事與愿違,他看得清楚,這一刻,林阡只要再一刀,就可以將他戕殺!

 ?。牐?p>  末路,柳峻卻禁不住求生之念。

  要阻止林阡的進(jìn)攻,只要抓牢他的死穴便行。柳峻掙扎著、斷續(xù)地冷笑、肌肉抽搐:“林阡……你若殺了我,就永遠(yuǎn)不知道你的女人在哪里……”

  林阡驟然面色煞白,云煙,是啊,云煙一定還活著——

  這么多人的性命或責(zé)任全系在柳峻一個人的身上,林阡卻沒有想到,它們會在最后一刻抵觸!

  猶疑,力氣松弛的一剎那,柳峻的雙刀最后一搏,狠狠地將林阡手上的飲恨刀甩落在地,千鈞一發(fā),柳峻拳扣颶風(fēng),直襲林阡心口,然而,在柳峻那一拳來襲之前,竟有個意外更加突如其來!

  陡然間,林阡后背的舊傷口一陣抽痛,瞬即他明白,這不是傷口迸裂,而是又一把偷襲的劍,趁著他和柳峻僵持,猛然從他背后刺穿!劍的力量不大,從刺入到穿出,顫抖卻強硬,無疑,偷襲者不擅劍術(shù)……

  不用轉(zhuǎn)頭也知道,誰是這個為了救柳峻而幾乎要了他性命的人,是她,藍(lán)玉泓,她和柳峻的前后夾攻,使得勝敗輪換,戰(zhàn)局已定,失去武器的林阡,必死無疑!

  形勢逆轉(zhuǎn),卻即刻再回旋——誰都想不到,林阡才不管柳峻迎面發(fā)力,而是帶著刺穿自己的那一劍,大吼一聲撲上前去要和柳峻同歸于盡!染著林阡熱血的長劍,鋒利的刃硬生生地扎進(jìn)柳峻的胸口,一聲巨響,不知是劍斷了,還是林阡和柳峻的傷口斷了!

 ?。牐?p>  說不清到底是誰的絕路,痛苦仿佛在那一刻結(jié)束,林阡解脫般地冷笑,強行和柳峻分開。柳峻的臉色,頃刻間已經(jīng)趨于無色,勉強站立不到半刻,忽然就倒了下去。一眾金人,陣腳大亂!他們的主子,此刻正在林阡腳下抽搐發(fā)顫!

  “提劍殺人的滋味,有想象中那么好?”林阡沒有力氣回頭看玉泓,胸腔已經(jīng)開始僵硬而麻痹。

  “要壞,就壞到底,姐夫,是你逼我!”玉泓一字一頓,說得是這么堅決。要壞,就壞到底?從前那個兇巴巴的卻心地單純的玉泓去了哪里,為什么,竟然說出一句,要壞就壞到底?她啜泣著,說是他逼她的……

  “為什么決定跟著柳峻,走錯路?為什么?”他只要反手,飲恨刀就可以準(zhǔn)確無誤地要了藍(lán)玉泓的性命,可是,卻不忍心,也難以想通,她究竟是為什么才蛻變……

  心軟,手卻依舊緊,刀可以不聽使喚繼續(xù)殺戮。

  他的理智告訴他,現(xiàn)在這種不穩(wěn)定狀態(tài),殺第一個人,就會殺第二個,直至殺光為止。這些金人,大部分已經(jīng)逃散走了,卻有一些對柳峻死心塌地的,曾想著如何幫助柳峻戰(zhàn)勝他,而現(xiàn)在,因為勝負(fù)太意外,他們幾乎都被震懾原地,忘記離開。他們不走,他們就有致命的危險。

  他不想再隨意殺戮,如果說,上次的走火入魔是失誤可以不指責(zé),這一次,為殺柳峻明知故犯,他本應(yīng)試圖著控制好自己的心緒,不要再濫殺無辜。他的想法,和吟兒一樣清晰,他也似乎,能夠感應(yīng)到吟兒此刻的心痛——

  每一次他的飲恨刀,像烈性的酒,敵人沾了就傷病,病得一定深入膏肓,可是更像劣質(zhì)的酒,自己碰了就中毒,毒得一樣滲入骨髓。他剛剛拾起的飲恨刀,他知道現(xiàn)在有一種念頭正在驅(qū)使自己攥緊它殺戮,第一刀就先把藍(lán)玉泓結(jié)果了,其次是對著柳峻慢慢地折磨,再然后不放過這里的每一個,這種念頭,越來越明顯,占據(jù)著他的腦海和手腕……

  他極力自制,卻難以游刃有余。

  “姐夫心里,不是只有姐姐一個人了,姐夫拒絕我的時候,明明說過只愛姐姐一個……”玉泓流著淚,像是喃喃自語,他驟然聽懂了,玉泓真是被他所逼,因愛生恨!

  “姐夫,我不會容許別的女人在姐夫的身邊,絕不容許!誰要靠近姐夫身邊,我就要把誰害死!”玉泓兇惡的語氣,早已將林阡激怒,林阡迷離的眼,忽然露出兇光:“藍(lán)玉泓,世間竟有你這般惡毒心腸的女人!”她,將為了云煙的失蹤負(fù)責(zé),成為殺戮的起點,殞命的第一人!

  被心魔占據(jù)的林阡,忘記了一切顧慮,飲恨刀剎那間爆發(fā),直朝藍(lán)玉泓而去!殺戮眼看著便要開始,玉泓狠話還沒有講完,躲避不了這道強烈的刀光,動彈不得,眼睛都還來不及閉上,面容慘淡,大驚失色!

  然而,那個瞬間,玉泓驚恐的臉龐,激醒了林阡太多的回憶和心緒——她說得何嘗不對,她走錯了路,是因為他林阡,他怎能對誤入歧途的她這樣殘酷地懲罰?地窖里相處的五個晝夜,她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孩子而已,玉澤若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自己如此冷血地對待她的妹妹……玉澤和玉泓,都只是飲恨刀的受害者,他怎可以傷害她來鑄成大錯!

  她走錯了路,可以再回來,他不該殺了她,而該把她找回來,才對得起玉澤……

  生死一線,他無法遏止飲恨刀的進(jìn)攻,他只能當(dāng)機立斷,做了平生第一次放棄的決定!萬不得已,他必須選擇放棄,他把他的飲恨刀,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他,竟與他熱愛的飲恨刀,硬生生地脫離?!

 ?。牐?p>  從來只有將軍拼死握刀,為什么竟有人在他的巔峰期把武器扔開……只是為了自己的本心啊,只是不想再錯下去了,作為一個戰(zhàn)士,該堅定時堅定,該放棄時必須放棄!對強者不認(rèn)輸,對無辜卻必須惻隱!

  扔開飲恨刀,換來半刻清醒,他一掌擊在身側(cè)樹上,適才沒有掣回的力氣盡皆發(fā)泄,竟將那樹木攔腰斬斷。藍(lán)玉泓死里逃生,愕然站在原地,戰(zhàn)栗著盯著他的臉。

  “飲恨刀林阡,若再濫殺無辜,當(dāng)如此木!”

  他冷冷吼完這一句,轉(zhuǎn)過臉來,面色鐵青:“我不傷無關(guān)之人,你們都可以走了!”那一干人等,忽然被這一掌驚醒,登時一哄而散,沒有一個堅定留下來。

  玉泓抽泣著,動了一步,卻沒有再動。

  “你也可以走了,不要看著我殺人?!绷众浜粑弁?,“想想你姐姐,她對你是怎樣的期許……”

  “姐姐……她……”玉泓淚流滿面,語氣驟然有些變軟,適才生死劫,畢竟令她有所察覺,她不該傷害她的姐夫,她的姐夫,在走火入魔時,心里都沒有忘記過舊情。

  憑她的舅父,怎可能有與她姐夫的抗衡之力?而她,到底又要和她的姐夫抗衡什么呢?殺了姐夫所有的女人,姐夫也不會愛她而只會恨她,姐夫和她,會一生都不快樂。姐姐,姐姐對她是怎樣的期許?玉泓驟然心亂,淚如雨下。

 ?。牐?p>  林阡等待玉泓蹣跚離開,才再度提起飲恨刀,終于得償所愿了——他要用柳峻的頭顱,來祭奠他所有的親人愛人!

  “林阡……你殺了我,將永遠(yuǎn)不知道你女人的下落……”柳峻掙扎,眼中盡是對死的懼怕。

  林阡咬緊牙關(guān),滿頭虛汗。同一劍的鋒刃,他的傷,不比柳峻輕。

  “世間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她的下落,你若殺了我,你會后悔……”這一句說完,柳峻卻虛脫,當(dāng)場休克。

  是求生的騙局,還是事實如此,林阡分辨不出真假。林阡沒有看他,林阡沒有體力看他。

  柳峻真是命不該絕,林阡不能立刻殺他,必須把他生擒了帶回聯(lián)盟去??墒?,心有余,力卻不足。失血過多的林阡,要靠許久的站立原處才能緩釋疼痛,根本沒有辦法立即帶走他。雖然,仇人的命此刻就懸在林阡的手上,只要一刀下去,一切就結(jié)束……林阡近乎窒息,為了云煙,沒有繼續(xù)——活著的人,畢竟和死去的人一樣重要……

  林阡眼前一黑,不曾想,便即此刻,隨著一連串急切腳步直面而來的,竟是一道劇烈掌風(fēng),地崩山摧之力,徑自出于一人之手。那一掌試圖要把垂危的林阡劈離開柳峻,根本是輕而易舉,甚至,再一反掌,就可以結(jié)束林阡的性命!

  “來人,把柳大人帶回去!”東方雨,當(dāng)他在林阡的視線出現(xiàn),有勇無謀已經(jīng)不算他的弱點。此刻,東方雨無需智謀,即可帶著林阡的尸首,去向薛無情領(lǐng)功!

  林阡力有不濟(jì),強行提刀,視線已經(jīng)模糊,半年來,第一次嘗試到不濟(jì)……縱使是林阡,也不知道下一刻自己還能不能保持清醒——金南第二的東方雨,他竟然也會不聽從軒轅九燁的計劃,被林阡的輕輕一碰給碰出來?!

  林阡高估了軒轅九燁對東方雨的控制力,林阡也低估了柳峻和東方雨的車輪陣!

 ?。牐?p>  不,不對,逆境劣勢,和仇恨一樣,一樣是飲恨刀戰(zhàn)意的發(fā)源地……

  無論怎樣都要站起來,他的心還在跳,是,盡管他已經(jīng)體力不支,都不可以在開端就認(rèn)輸,是該戰(zhàn)斗的時候了,飲恨刀不死!

  “林阡,你的性命,天算著由我來終結(jié)!”東方雨冷笑,倒也聽得出,他的出戰(zhàn)不是沒有依據(jù),他一定是被他的門客們說得堅定了信心。

  “天算?天能算我飲恨刀何時罷休?!”林阡也冷笑著舉起雙刀,盡管視線已經(jīng)模糊不清。東方雨一怔,直愣愣地看向飲恨刀。見林阡表面上仍然氣盛,東方雨不禁心中一凜,忽然間,必勝的信念有些虛:怎么回事?我眼前的這個人,不像瀕死,他好像還可以繼續(xù)打下去?

  是吧,縱使是天,也難以算到,飲恨刀出鞘會不會還有更奇的奇跡?會不會?!

  東方雨,想著想著,笨到竟想把將出的一掌往回收!

  “對付傷重之人這樣的卑鄙行徑,哪里是武林前輩的作為!有本事便來追我的劍試試!”驀地,一簇白影輕飄飄掠過這片戰(zhàn)地,作為又一個不速之客,這個白衫人顯然站在林阡這一邊!

  刀掌之戰(zhàn)尚未呈現(xiàn)就被中止轉(zhuǎn)移,勝負(fù)成謎。神速來去,這白衫人向東方雨僅僅亮出一劍,卻將東方雨吸引到數(shù)步之外,只是數(shù)步之遙,林阡卻無法看清楚白衫人的輪廓……

  柳峻,柳峻,竟然任由你逃脫……林阡收斂起適才歷險的氣焰。臨危一刻調(diào)動的所有氣力,令他此刻已經(jīng)枯竭,攥緊拳,百感交集。便像是一場夢,只差一步就完結(jié),冥冥之中,就是有一種力量,令他的復(fù)仇,永遠(yuǎn)無法徹底……

 ?。牐?p>  “盟王,盟王……醒醒啊盟王?”何慧如的聲音。漸漸緩過來的時候,數(shù)步之外的比斗不知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多久,林阡察覺到自己的傷勢已經(jīng)被控制,知道慧如來得及時,突然想起了什么:“慧如?你怎么會出現(xiàn)此地?”

  “說來也巧,盟王可知我是跟著誰來的?”

  “誰?”林阡蹙眉,直覺與那不速之客有關(guān)。

  “便是慧如上次與你提及的將帥之才,曾經(jīng)闖入魔村幾乎要了魔王性命的少年?!被廴缯f,“我一路順著他過來,卻發(fā)現(xiàn)盟王受了重傷,好在盟王沒有性命大礙……不過,他卻跟丟了……”

  也無暇管她說話語速快慢了,林阡問:“那少年,是不是穿白衫?”

  慧如點頭:“盟王看見了他?盟王可認(rèn)得他?”

  林阡搖搖頭:“他只是一掠而過,只看到衣衫,聽見劍風(fēng),應(yīng)當(dāng)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手?!鄙裆?,明顯有黯然,離大仇得報,曾經(jīng)近在咫尺,一步之遙。

  可是,柳峻,你沒有死,不代表你死不了,還有下一次,你多活一天,都會多一天擔(dān)驚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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