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每個人的路
秦府內(nèi)。
大夫們進進出出數(shù)次,才將川宇的病情給穩(wěn)住。
秦向朝很擔(dān)心地直握著大夫的手:“川宇怎樣了?”
大夫擦擦冷汗:“少爺?shù)牟∈呛韨?,正好是沒有穩(wěn)妥的照料……”
玉紫煙聽到這里,心里驟然一寒,沒有穩(wěn)妥的照料,為什么她沒有讓他得到穩(wěn)妥的照料……
尉遲雪倒是乖巧,即刻來領(lǐng)罪認錯,玉紫煙趕緊回神:“這哪是你的錯,你久居深閨,不曾見過腥風(fēng)血雨?!?p> 黃鶴去哼了一聲:“父母兩個都是武林高手,怎么會連傷重傷輕分不清?紫煙,你太大意了?!?p> 這話外人聽著好像只責(zé)了玉紫煙一個,“父母”兩字輕輕飄過耳朵,也不過是順帶著提了提玉紫煙和林楚江的關(guān)系。然而刺進秦向朝的心里,秦向朝早就聽出音,不緊不慢地給以眼神:這個黃鶴去,來頭可不小。
黃鶴去也裝作不經(jīng)意地瞥過他:秦向朝,不露聲色,是個合格細作。
那一刻,連秦川宇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清醒,是不是在意,是不是憎惡,是不是難受,是不是困倦,是不是悲痛,是不是絕望,還是,其實什么感覺也沒有,在夢與現(xiàn)實之間穿梭,在愛和痛的邊緣掙扎,卻忽然真的醒了:林阡,我錯了。
笑。此路已封,別徑也絕。
為何此生,要先擋他的路,再被他阻礙?不應(yīng)該這樣,卻不能承受……
?。牐牐牐?p> 夜晚,從南走到北,再由西行到東,仰天狂嘯,任自己的眼陷入一望無際的純黑之中,瀚抒沒有得到一絲的慰藉,走到最后,還不是要回到?jīng)_澠酒館去?
一步一沉重,不愿意理會身邊過往行人,不回頭地往樓上走,不管路過的地方有誰等著、將要遇見誰……
回到屋里,獨自對著燈發(fā)呆:忘記一個人,需要多少年?
原來,還是為了蕭玉蓮。
永遠記得小時候,他、蕭玉蓮、蕭駿馳、蕭楚兒、宇文白五個人在水邊打鬧的情景,她的刁蠻任性,她的直率隨意,她的魯莽大膽,他都愛,一切都愛,只是,他沒有想過,人是會變的,不到五年,她變得連他也不認識,她一次次地騙他,先騙他跳水,再騙他就擒,又騙他做人祭,緊接著,她把親生父親推到自己的鉤上,然后,她騙他逃出了西夏,最后,為了財她謀害了同行的一整個馬隊,才惡貫滿盈地死在一個神秘人手里,真是可笑,就算死,還是會害到他,害得他名裂,害得祁連山淪為邪派……
終于,他學(xué)會酗酒。
她死了之后,瀚抒就把她葬在失去她的地方,流淚痛苦了多少個日夜,發(fā)了無數(shù)個毒誓要找到這個兇手并將其千刀萬剮,可是萬萬想不到,兇手和死者長得一模一樣,得知真相的時候,他還瘋狂地愛著。
結(jié)果千刀萬剮的是誰!
瀚抒一用力,面前的一張椅子崩裂而倒。
?。牐牐牐?p> 自從在漓江遇見她的那個晴天,他心里已經(jīng)死去的又復(fù)活了。她真是一點點都沒變,還是那么純真自然,還是那么愛笑愛鬧愛發(fā)小脾氣,她還驚人地,創(chuàng)造出一個武林神話。
是造化弄人嗎?
心事幾萬重,她選擇逃避,他無法選擇……
命運是循環(huán)犯錯?他震怒命運對他不公,使勁地去拍桌子,誰想到無意間桌子也轟然塌裂,他忙中生亂,竟然想著去接著桌上原本放著的燈,自然不可能救得了燈,反而被燈油灼傷。
燙心之痛。
掌背,好像有液體在沸騰。
是什么?瀚抒迷迷糊糊地看著泡從油中泛出來——真是可笑,玉蓮,連想你的時候,都次次是傷。
就在那時,門被立即推開,一個白衣少女沖進來,握緊他雙手替他看傷口:“燙不燙?疼不疼???”
瀚抒猛地一驚,回到現(xiàn)實中來,疼痛覆蓋住了一切知覺:“文白,別管我!”
文白泣道:“大哥,我去找?guī)孜桓绺缃憬銈?,幫大哥療傷?!?p> 她轉(zhuǎn)身,瀚抒隨即拉住她,用嚴厲的口氣:“沒那么嚴重!文白你別胡鬧,你讓大哥靜一靜可好?!”松開手,文白出乎意料沒有哭著出去,而是靜靜地看著他。
瀚抒坐在床沿,抱頭,苦思冥想,解不開結(jié)因此一動不動。
文白冷冷道:“好啊,你最好把床也坐塌下來!”
瀚抒一驚。
文白走近一步:“大哥,我不相信,一個人他只有過去沒有未來!既然你還活著,就得跟過去斷交,去面對你的將來!”
瀚抒搖搖頭:“文白,你不會懂……”
文白輕聲道:“我自然不懂你的情感,但我知道,你再也不是我們從前那個叱咤風(fēng)云的洪瀚抒了!不是了……”
她消失在門口。
瀚抒大汗淋漓。
不知過了多久,瀚抒再度聽見一個腳步聲。
這一回進門的很令瀚抒驚訝——居然是獨孤清絕。
獨孤似乎是聽見了他們的爭執(zhí),把藥往床頭一丟:“不是好藥,湊合著敷上吧!”
瀚抒一愣,想問,又不問了。
獨孤倚在窗前,往外遠眺夜景,感受到某種白晝時體會不出的遼闊:“酒,大家都喜歡喝,澆愁也好,縱情也可,放浪也罷,都是人之常情,可是,醉生夢死,不適合你洪瀚抒?!?p> 瀚抒冷冷笑:“你有什么資格評價我?”
獨孤?lián)u頭:“你覺得是有情好,還是無情好?”
“愛比不愛要痛苦得多?!卞愕拇鸢福遣恍枰酞q豫的。
獨孤的笑容里,初次見出豪情和傲物之外的,如果沒有看錯,是愁:“洪瀚抒,你可知每個人往從前回溯的時候,都會發(fā)現(xiàn)前面走了許多的彎路,想象自己如果把路走直,生活會不會另一番風(fēng)景??墒悄菢拥脑挘帜睦锬艿玫礁锌?,參透這生命?你覺得無情好,是因為你沒有見識過,無情的遭遇?!?p> “無情的遭遇?”洪瀚抒一愣,輕笑,“難道你覺得為情所困更好?”
“有情雖好,但別醉生夢死。要對得起你手里的兵器?!豹毠潞湾阋徽疽蛔?,清輝入窗,照得到獨孤的影子,可是卻射不到偏坐一隅的瀚抒。
“如果真的可以,我獨孤清絕,只希望逍遙與恢弘兼得?!?p> 瀚抒因為這句“逍遙與恢弘兼得”,放棄了剛才的輕蔑,蹙眉傾聽。
原來,獨孤也是個有往事的人。
“那為何,你現(xiàn)今卻無情?”
“因為我這把劍,名叫殘情劍,要練它,就該心無旁騖。有的時候,也真想做一個性情中人,像今天在雪地里的你一樣,為了心愛的女人,與一切為敵又何妨?!只不過,一切都難遂我意!”
洪瀚抒苦苦地笑,原來,道是無情卻有情?
他站起身來:“可是,獨孤清絕,我覺得,你的追求,和我們都不一樣。你不應(yīng)該屬于慕容山莊,甚至,不屬于云霧山,不屬于短刀谷?!?p> 獨孤一笑:“我屬于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