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寂靜下來,微風敲打吹拂著窗欞,不知從何時起,玻璃已經在大清普及了,并玻璃屬于內務府皇家專營,每年為康熙帝大賺特賺內庫銀子!
胤禛是堂堂皇子四貝勒爺,府邸上安裝的玻璃透明度很高。
守在門外窗戶旁的蘇培盛寧可看不清書房里的動靜,納蘭姑姑站著,主子爺坐著,兩人中間隔了一張楠木書桌,可蘇培盛卻只感覺到了針尖對麥芒!
都秋風瑟瑟了,主子爺怎么還這么大的火氣?欲求不滿?不至于吧,納蘭姑姑年歲大,長得一般,主子爺總不會正值妙齡的格格不選,偏對納蘭姑姑有火氣。
胤禛怒極反笑,劍眉眉梢微微上挑,薄唇自嘲般的一抿,“你退下去?!?p> “是?!奔{蘭姑姑撫了撫身,將‘計劃書’放回到桌上,恭謹?shù)恼f:“四爺還是勉為其難的看一看為好,您府上一番整頓花費不少,奴婢并不是大包大攬,用四爺?shù)你y子不心疼,奴婢受命而來,如何也敢愧對德主子,更不敢愧對萬歲爺。”
納蘭真見胤禛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握緊,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看起來如玉雕一般的精致,”萬歲爺對您多有愛重,不忍‘意外’總是降臨四爺身上?!?p> “意外?”胤禛凝視低垂著眼瞼的納蘭真,皺緊的眉頭松緩了許多,”你來爺府上有小半個月了,就得出一個‘意外’得結論?”
胤禛心底一時打翻五味瓶,酸甜苦辣咸齊齊涌上心頭。
他深邃的眼眸多了一抹的嘲諷,骨感白皙的手背因為攥緊拳頭青青的血管暴起,“如果是意外的話,會讓多少人失望,你可承擔得起?就不為你以后著想?”
納蘭真盯著地面的青磚,鬢間的流蘇搖晃著,濃密的扇子一般的眼睫低垂,胤禛想說一聲,抬頭!他想看她的眸子!
胤禛在府上閉門為福晉守孝,并非不知外面的事兒。
康熙帝今年初御駕親征西北,途中染病,叫本留在京城的太子過去,胤禛打聽不到太子如何奏對康熙帝的,他卻知道康熙帝回京后,幾次流露出對太子的‘不信任’。
一旦康熙帝有不信任太子胤礽的意圖,皇子們的野心不由得大了起來。
太子是共同的‘敵人’,可皇子們之間誰也無法完全信任誰,面上兄友弟恭,實則暗自小心,隨時準備踢對手出局。
即便胤禛偏向太子胤礽,打小就跟著太子,但太子爺很樂意聽到胤禛‘克妻’的名聲。
太子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別的兄弟了。
納蘭真進府后,胤禛對她多有忍讓,一是因為他同納蘭真有一份似有似無的情意,二是納蘭真不是糊涂人,很知曉分寸,不會真正的惹怒胤禛,最為重要得一點是,胤禛曉得納蘭真身負特殊的命令,徹查四福晉頻頻故去的原因!
她得出‘意外’這個結論,除了康熙帝滿意之外,皇子們沒有一個會滿意。
納蘭真嘴角勾笑,“奴婢獨自一人,這輩子也沒指望著嫁人,德主子總不會賞奴婢一口吃的,四爺,奴婢沒有以后,奴婢只想過好眼下的日子,借著主子的威風,風光一日是一日?!?p> 在這么個充滿束縛的清朝,投身在這么個尷尬伺候人的身體里,納蘭真既不想巴結康熙帝,玩后!宮升遷副本,又不愿結好關愛四阿哥胤禛,刷養(yǎng)成副本。
胤禛目光一凝,喉結上下滾動了半圈,脫口而出:“爺向額娘要你出宮如何?”
“多謝四爺抬愛,奴婢更想伺候德主子?!?p> “你瞧不起爺?”
“四爺,您多心了?!?p> 納蘭真話語中有誠惶誠恐的感覺,可面上一樣的刻板,胤禛就沒看出她害怕來。她不怕自己!亦不看好自己!
胤禛深深的吸了一氣,“你下去吧?!?p> “是?!?p> 在納蘭真走到門口時,胤禛低沉的聲音飄入了耳中,”爺不是廢物,今日之事兒,爺記下了!日后你有個山高水短,大可來尋爺?!?p> 胤禛盯著納蘭真的后背,期盼她回頭,又覺得回頭她就不是納蘭真!
果然,她連腳步都沒停的走出了書房。
胤禛仰頭,慢慢的合上了眼睛,他有什么資格保證納蘭真一世的太平?
即便克妻的名聲不加在他身上,頻繁的故去福晉足以證明他是個福薄的,且無妻族之力,繼福晉娘家的地位只會越來越低,嫡親的額娘德妃疼惜幼子,況且德妃本身也甚無娘家實力,胤禛除了依靠自己之外,不會再有任何的助力。
野心,像是烙印一般深深的烙在皇子的血脈中,哪個皇子沒有野心?
認命?不···胤禛睜開了深沉漆黑的眸子,不拼到最后一刻,他絕不認命,寧可死在爭奪皇位的道路上,他不愿意做個叩拜新君的太平王爺!
“蘇培盛?!?p> “奴才在?!?p> “去關外偷挖人參的事兒停了,上個月江南水患,你讓人去水患最重的地方,收攬些資質好的孤兒。”
“喳?!?p> 胤禛從書桌的秘閣子里拿出一張銀票,扔給蘇培盛,扣除這一張銀票,他的家底也就再剩不下什么了,”上次,爺在街上遇見的那人···叫什么來著?”
蘇培盛將銀票收好,想了半晌,結合主子爺缺銀子的現(xiàn)狀,猶豫的開口:“您說得是舒舒覺羅善保?”
“就是他!”
胤禛聽見這個名字,唇邊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冷硬的面容顯得回暖了一些,“舒舒覺羅善保,命人去摸摸他的底。爺看他為人靈活,性情油滑,甚有些歪才?!?p> 他只見過舒舒覺羅善保一面,但胤禛對善保的印象極深。游走在兩位王府世子中間,好處全讓舒舒覺羅善保得了去,他又能出口成章,非常會討喜兒,全然不似個落魄的八旗子弟。
沒有勢力可以借助,胤禛需要自己搜尋人才,并降伏招攬人才。
蘇培盛低頭道:“奴才領命?!?p> 金碧輝煌的紫禁城,康熙帝身著常服,斜歪著身子,帶著碧綠扳指的手指彈了紙張,“她這手爛字!”
康熙帝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喃喃自語:“朕的四皇子是個明白人,不會連內宅都管不好,朕還得給老四再挑一個福晉,挑一個福澤綿長的福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