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日子,顧老夫人好似沒事人一樣,每日照樣該吃吃該睡睡,一副老神在在,把事情捂在肚子里,令她氣得牙癢癢。不但沒去追查方氏的異樣,也不讓她往薛氏那邊跑,每天雷打不動地算賬練字做女紅。
苒苒一惱火,把一顆桃子生生戳成刺猬,顧老夫人只瞥了一眼,讓她重新繡,并且罰她一直繡到顧老夫人滿意為止。
就在苒苒以為這輩子再也不吃桃子的時候,妙靈卻道:“方姨娘被捉住了,還有一個男的,正送到院里!”
“等等等等,你是說方姨娘和一男的……你是說方姨娘通奸被祖母捉住了?”
苒苒心急火燎地往回趕,正好就聽到善林媳婦厲聲訓(xùn)道:“方氏,顧家待你不薄,老爺對你也是呵護(hù)備至,如今你竟做出如此傷風(fēng)敗俗的事,你對得起老爺,對得起老夫人,對得起顧家嗎!”
從沒聽到善林媳婦用這么尖酸嚴(yán)苛的詞語,苒苒忍不住打住了腳,差點(diǎn)退了回去。苒苒快步走過去,發(fā)現(xiàn)顧老夫人的手竟然發(fā)涼,她忙搓熱了手心給顧老夫人捂上。
“祖母,您消消氣,犯不著為這種人氣壞身子?!闭f完,眼神掃了院子里跪著的人,沒想與方氏對了個正著。她眉角輕挑,嘴邊浮起一抹淡淡的嘲諷,好似在諷刺苒苒的奉承。
跪在的地上的方氏身著一套破舊的衣裙,頭發(fā)簡單盤了個發(fā)髻,臉上不施半點(diǎn)胭脂。只是她臉色從容平靜,絲毫沒有半點(diǎn)被捉奸的尷尬和慌亂。
雖不知始末,可苒苒怎么都想不通,方氏怎么好端端地會和一個陌生男子私奔。按理說顧家對她不薄,對她娘家也極為照顧,這對于一個生養(yǎng)在貧賤鄉(xiāng)野間的女子而言,應(yīng)該是極好的歸宿了。就算她不甘被冷落,那也不該冒險和人私奔,這不像是一個閨閣禮教下的女子該有的思想,除非她也和苒苒一樣是個同道中人。
想到這里,苒苒緊張地往了方氏一眼,她已經(jīng)收回視線,轉(zhuǎn)而看向一旁的男子。眼神無比溫柔寬厚,面容也不因素凈而蒼白,氣質(zhì)反而清澈幾分。男子似有感知,抬頭看到方氏的柔情似水,頓時生出不少勇氣,眼睛泛有光。
“老夫人,您要怪就怪奴才好了!和姨夫人無關(guān),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引誘姨夫人,她是無辜的?!蹦凶庸业乜催^來,竟然是阿福!
“哼!阿福,老爺對你如何,你心里清楚。你現(xiàn)在就是這么報答老爺?shù)?!?p> “老夫人,千錯萬錯都是奴才的錯,求您饒過姨夫人吧,奴才給您磕頭了?!痹捯魟偮洌⒏1阋灶^搶地,聲音一點(diǎn)都不含糊,沉重的悶響撞得苒苒心發(fā)慌。
只是令她覺得疑惑的是,阿福為她脫罪求饒,甚至以命相抵,方氏就算再硬脾氣也該心疼了。她只是微微蹙眉,然后閉眼不看,平靜的態(tài)度令人覺得她和阿福真是被人冤枉的。
“來人,快攔住他,別讓他撞死了,事情還沒了呢!”阿福被攔住時,沙地上已經(jīng)一片血跡,他也狼狽地灰頭土臉。
顧老夫人像是剛緩過神來,“方氏,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方氏微微頷首:“求老夫人給我個痛快?!?p> 這句話出口,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便是顧老夫人也沒想到方氏會有如此剛烈的性子。就算不哭不鬧,那也應(yīng)該懺悔求饒,希望能躲過一劫,哪有像方氏這般尋死的。
“你想死?”善林媳婦吃驚。
“顧家已經(jīng)留不得我,只求老夫人給我個痛快?!狈绞虾敛晃窇值赜涎垌?。
“我問你,薛氏的孩子是不是你動的手腳?!鳖櫪戏蛉藳]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緊逼了一句。
“是?!狈绞系母纱嘁彩亲岊櫪戏蛉顺泽@的。
“不、不是的!”阿?;艔埖靥痤^,急忙求饒:“請老夫人明察!那藥是我偷的,香囊也是我偷的,跟姨夫人無關(guān)!”
“夠了,你不過是我的棋子,偷東西也好,勾引你也好,都是我一手安排的?!狈绞媳砬槟?,“老夫人,人贓并獲,我已經(jīng)沒什么可說了?!?p> “方姨娘慎言!”苒苒驚呼。
“苒苒你退下。”顧老夫人一聲喝住,“把阿福和方氏分別關(guān)起來,聽候老爺吩咐,誰都不許接近,夫人也一樣!”
事情并沒有如眾人想的那樣,姚氏姍姍來遲撞不上正戲,去柴房又碰了一鼻子灰。薛氏得知結(jié)果直接暈死過去,劉旭媳婦呼天搶地趕來求大夫。
好不容易入夜,顧老夫人把苒苒喊到跟前:“你不是一早就懷疑她了嗎,人捉住了,怎么還悶悶不樂?!?p> “方姨娘會被浸豬籠嗎?”
“你不希望她死?”
苒苒誠實地點(diǎn)點(diǎn)頭,“雖然我說過誰的利益最大,誰的嫌疑也就最大。那是因為我以為方姨娘想一箭雙雕,除掉兩人,但剛剛看來,夫人和薛姨娘都不是她的目標(biāo)。還有,她一點(diǎn)都不像是那種會和下人私通的人,剛剛阿福都要撞死了,她還無動于衷。”
“那你覺得她的目的是什么?”
“她……可能只想離開?!比绻绞险娴暮退且宦啡?,那目的應(yīng)該就是擺脫現(xiàn)在的身份,過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
“哼,你和她真是一路人?!鳖櫪戏蛉艘痪湓挵衍圮蹏樀么髿舛疾桓页觯澳銈兌际强床磺遄约旱纳矸?。她是妾,這輩子就該安安分分地伺候好老爺夫人,若是爭氣點(diǎn)生個孩子,顧家也會給她長面子。如今鬧成這樣,就算她跟阿福是清白的,顧家也不能容她?!逼骋娷圮坂止荆澳阋彩?,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現(xiàn)在你是顧家媳婦,就該有主子的模樣。我還當(dāng)你經(jīng)手了菁菁的事,能有點(diǎn)長進(jìn),看來還是不行。”
哈?長進(jìn)什么?難道上次扳倒菁菁出一口惡氣還是老人家放水的?
苒苒還想問清楚,顧世昌就來了??礆夥詹粚?,她識趣地溜出房外,打算找方氏問個清楚,沒想到臨走前卻聽見顧世昌說把方氏給放走了。
她驚訝地站住了腳,趴在門上聽了好久,卻只有顧世昌的哭聲和顧老夫人的嘆息。
這天下竟然有主動把愛妾和私通的奴才放走的人,苒苒都不知道要說顧世昌是癡情還是傻了,問題是她還不知道方氏和她到底是不是同一路人。
現(xiàn)在好了,方氏算是自由了,可她未來的路還是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