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苒倒不是好心給他們制造機(jī)會，只不過怕顧連昭忍不住性子來刨根究底。以前她超喜歡吃水果，一天三餐都能拿各種水果當(dāng)飯吃，別說蓮霧，比如桑椹林檎山竹布林，更是她的心頭好。
可她來到云山以后，見得最多的莫過于桃李杏柰，她不懂時令，也不知道什么水土養(yǎng)什么植物，所以不敢妄提。
大口咬著多汁卻不算鮮甜的蓮霧，趕在進(jìn)屋前火速解決掉，還不忘擦了擦嘴，生怕被顧老夫人知道她把顧連昭僅有的兩顆蓮霧吃掉了一顆，會發(fā)狠又找法子懲罰她。
然而，此刻顧老夫人卻根本沒時間理苒苒。
當(dāng)她抱著賬本正要踏進(jìn)去時，一個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身影就搶在她前面，邁了進(jìn)去。一進(jìn)門撲通就跪地，接著就是嚎啕大哭，哭得好似被人攔路搶了全副身家似的。
“老夫人，您可要為我家姨娘做主??！”苒苒認(rèn)得跪在地上的人，是薛姨娘的陪房，之前救她回來的劉旭媳婦。
她悄然走到顧老夫人身邊，這才看清劉旭媳婦的正臉，哪里有哭過的痕跡，光聽聲音倒是喊得聞?wù)邆摹?p> “哭什么哭，又不是死人了?！鳖櫪戏蛉寺朴频囊痪湓捵寗⑿裣眿D的嚎哭戛然而止，她瞥了一眼道：“說吧，到底什么事?！?p> 苦肉戲演不成，劉旭媳婦有些受打擊，低頭嚶嚶了幾聲，才道：“老夫人，這實(shí)在是夫人屋里的丫頭欺人太甚，不得已才來求老夫人做主。”瞅著顧老夫人眉頭一皺，表情不對勁，劉旭媳婦立刻收起彎彎繞繞把事情始末說一遍。
原來都是蓮霧惹的禍。
因?yàn)樯忟F不多，祖孫三代分到手，一人也才兩顆，剩下兩個分別給了薛姨娘和方姨娘，連苒苒都沒份。但是薛姨娘一嘗這果子味道不錯，吃完自己的份額以后又眼饞，便使人把顧世昌的份拿來，心想以自己的受寵，顧世昌不至于為兩個果子跟她鬧翻。只不過，薛姨娘沒想到，這事被容桂知道了，一狀告到姚氏跟前，立刻就鬧起來了。
說起顧世昌的兩房妾，倒也是個茶余飯后的閑談。
薛姨娘和方姨娘都是山霞村農(nóng)戶的女兒，兩人一個住村頭，一個住村尾。只因方姨娘隨家里進(jìn)月城，湊巧被顧世昌看上，便連日讓人上門保媒。山霞村比云路村還窮，一聽顧家愿意聘自家女兒為妾，還這么鄭重其事，方家只差跪著把女兒送上門。
方姨娘是個安靜勤勞的姑娘，原本對自己嫁給一個老自己一輪有多的男人，心里很是委屈。但見顧世昌體貼溫柔，又對家人大方，也暗暗放了真心。兩人感情如膠似漆，姚氏自然就不滿了，但她還沒來得及對方姨娘發(fā)難，薛氏就出現(xiàn)了。
當(dāng)時還待字閨中的薛氏一聽同村的方氏攀上了顧家，過起衣食無憂的富裕生活，尋思了一計(jì)，很快就以結(jié)帕之交的名義到顧家來看望方氏。
對于薛氏，方氏并不熟悉，也只有耳聞?wù)f村里有個漂亮的姑娘，因姐姐嫁到月城大戶當(dāng)妾，所以常常到城里去。但來者是客，何況是同村的，方氏十分熱情地拿薛氏當(dāng)娘家人?？伤庀氩坏降氖?，薛氏從顧家離開后，不出半個月，顧世昌就把她迎進(jìn)門。
比起方氏的溫柔安靜，薛氏的美和性子都是張狂熱烈的，一度讓顧世昌醉臥美人榻，三日三夜不出門。姚氏自然不是吃素的，吵了鬧了，只差把顧老夫人搬出來坐鎮(zhèn)。
最后的妥協(xié)是，顧世昌要寵兩房妾也可以，但不能生下庶子，至少在顧連昭成年之前不得生。薛氏那邊免不了要哭哭啼啼，為了息事寧人，顧世昌偷偷把兩個店鋪的地契給了薛氏才哄得美人笑。
這一回，姚氏本只是借著薛氏的囂張，想打壓一下她的氣勢，順道把奪權(quán)之怨給發(fā)泄出來。顧老夫人那一招借刀讓姚氏有苦說不出，還被顧世昌戴了個病重不宜外出的帽子，連自由都給限制了。如今有此機(jī)會，豈有放過的道理。
“我家姨娘縱使有錯，那也該是老爺發(fā)話，那丫鬟仗著伺候夫人，竟然打我家姨娘！”劉旭媳婦的話沒能讓顧老夫人抬眼，她咬了咬牙，又道：“我家姨娘已經(jīng)有兩個月身孕了，如今還沒坐穩(wěn)，被那丫鬟騎到頭上來，如今氣得病倒在床上?！?p> “她有身子了？”不止是顧老夫人，苒苒也大吃一驚。
對于顧世昌妻妾問題，她也是略有耳聞，不說她們先前的糾紛，就單單說現(xiàn)在。薛氏有孕，姚氏定然不會坐視不理，可今日不比往日，家中大權(quán)不在姚氏手里，就算她心里有火，卻拿捏薛氏不得。她這般借故落薛氏難堪，只怕也是有意為之。
只不過薛氏敢冒險(xiǎn)懷上身孕，想必也是看中家權(quán)旁落這點(diǎn)，否則她怎敢跟姚氏拍板。
“這些年吃多了那藥，葵水也不準(zhǔn)，沒曾想會有的。”劉旭媳婦暗喻姚氏的狠手，以及孩子的來之不易?！氨疽詾橹皇翘鞖鉄幔猿运缓?，前兒求了情，請了大夫進(jìn)來瞧，才知道是有了。想著老爺年紀(jì)大了，膝下也只有少爺一個，姨娘這身子也不定還能不能生下來，所以不敢驚動老夫人。怕是個沒緣分的，平白煩老夫人擔(dān)心?！?p> 美其名是怕胎沒坐穩(wěn)，一驚一乍惹顧老夫人擔(dān)心，實(shí)際上又何嘗不是在防著姚氏暗地里出手。
顧老夫人也沒細(xì)究他們沒有前來通報(bào)，只是陷入沉思，雖說這個孩子確實(shí)來之不易，她也不得不顧慮顧世昌對薛氏的寵愛。她是見識過大家族里的嫡庶恩怨，所以她明白姚氏的擔(dān)憂，對她的做法也不置可否。
然而顧家香火也時常困擾著她，顧老爺子沒子孫運(yùn)，沒想到獨(dú)子顧世昌也一樣。
“你想要我做什么？”顧老夫人斟酌再三，語氣松了下來，顯然是大義先于親疏。
劉旭媳婦也聽懂了其中意思，卻囁嚅道：“姨娘自知有錯在先，不敢求老夫人寬恕，但求老夫人看在老爺子息單薄的份上，護(hù)一護(hù)這個可憐的孩子?！?p> 善林媳婦聽了有些慍怒，嘴唇動了動，最終卻因顧老夫人不著痕跡的一聲嘆息忍了下來，直到劉旭媳婦離開，她才道：“老夫人，薛氏這么做，夫人那邊怕是坐不住了。”
顧老夫人諷刺地笑道：“她坐不住又如何，要不是她太過分，這事也捅不到我這里來。她真當(dāng)這些年我是瞎子聾子，不過是不想拂她面子罷了?！彼坪踉缇妥龊眯睦頊?zhǔn)備，顧老夫人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但是，既然事情說到我耳朵里，就算不顧著老爺，我也得為顧家的香火著想。苒苒！”
還在自己的思緒里神游，忽然被顧老夫人喊了一句，苒苒差點(diǎn)沒嚇得跌倒，她忙不迭望過去，“祖母叫我什么事？”
“你和菁菁過去看望薛姨娘，該添的該補(bǔ)的，你們看著辦，回頭跟善林家的說一聲就好?！鳖櫪戏蛉说男湃巫屲圮凼軐櫲趔@，又感覺如臨大敵。
“是，祖母。”苒苒學(xué)會不再跟顧老夫人討價(jià)還價(jià)，這個時候的囑托，完全是考驗(yàn)她的處事能力。雖然對一個小姑娘來說，或許擔(dān)子沉重了點(diǎn)，可對苒苒來說，她寧愿很現(xiàn)在還年少無知，早點(diǎn)把各種情況經(jīng)歷個遍，好過等她親自面對時手忙腳亂。
不過有菁菁在旁，她倒也覺得安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