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林氏過來可貞屋里,幫著可貞打點好針線、筆墨書籍,又來來回回叮囑了幾遍后才一徑尋了秦嬤嬤去。
雖說確如朱氏的話,隋嬤嬤只是個下人,可到底,又不是一般的下人。雖說這家里現(xiàn)在是馬大娘兩口子在做主,可隋嬤嬤畢竟是顧家的下人,秦管家一家子也不可能不聞不問的。
林氏剛走沒多久,儀貞於貞過來尋了可貞說話??韶戇@才知道朱氏的大哥朱鐵成竟找上門來了。
可貞一愣,登時有些心慌了。這怎么找上來的?若是他能找上來,旁人自然也能找上來的。又想著也不知道這人可不可靠,她們畢竟可都是有前科的。
可卻不好直不楞登的就這么問出口的,拐著彎兒一問,原來是跟著方家人一道來的,可貞的一顆心稍稍安定了下來,純粹是相信那方嬸的。
再聽下去,言談之間,於貞對于這位朱氏嘴里的大舅舅那是半點好感都沒有的。
可貞沒有細問,只從於貞的字里行間理會到,原來朱氏在那年抄家的當天就立馬托人去了信朱家的??墒沁@一年半來,半點音訊都沒有,朱氏也早就死了心了。就算再艱難,也沒想著再去信。沒想到這都一年半過去了,卻突然上門了。
什么千辛萬苦的尋了一年多,還是上個月遇上了方家,才知道一家子來了這的。
於貞再是不信的,連儀貞都要推敲一番??芍焓?,卻是信了。
於貞儀貞確實很不高興,她們年紀雖小,可不代表她們不記事兒。
上些年,自家姨娘每每攢下月例銀子托人帶給那大舅,小姊妹倆都是知道的??蛇@回,那大舅一見面就塞給了姨娘一張銀票,實在讓姊妹倆心里不安。只是這話,即便和可貞關(guān)系再好,姊妹倆都不好意思說出口的。
可貞聽了這話倒是沒有別的想頭,只是怕朱氏會不會自恃有人撐腰了,越加難為林氏。
不過再一想,貌似朱氏這兄長也不是什么正經(jīng)親戚,若說撐腰,也實在矮了一截的。
林氏回來用罷朝食,可貞才知道,前頭為了隋嬤嬤的喪事又是好一陣鬧。
隋嬤嬤是個老絕戶,當家的早逝,留下一個兒子,可還未說親就一病死了,哭得什么似的。
前些年,計氏一心想給隋嬤嬤立個嗣子??伤鍕邒咦约河凶约旱拇蛩?,想給自己兒子立下嗣子。如此一來,甭管是隋嬤嬤自己還是已逝的丈夫兒子,都能受到供奉祭奠。
想是想好了,計氏也應(yīng)予,還許下了諸多好處??晌ㄓ幸浑y事兒,隋嬤嬤的丈夫是個孤兒。別說同父周親了,就連大功、小功、緦麻、同宗都一應(yīng)俱無的。隋嬤嬤又是還未記事的時候就被家人賣了的,也是孑然一身。
若是旁的人,但凡過得下去,沒人會愿意把自家的孩子過繼出去。可這人恰恰是隋嬤嬤,太太身邊的第一大紅人,若是能過繼過去,不論是自身還是家里,都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于是,家里的下人,不論顧家的老人還是計氏的陪房,算盤子就撥起來了,那叫一個起勁,都上趕著要給秦嬤嬤當孫子。尤其是還有幾家是和秦嬤嬤夫家同姓的,那叫一個得瑟。
何況,家家都不只一兩個小子,除了老大,其他的都是任由隋嬤嬤挑揀的。于是,這家的三小子搶著給隋嬤嬤家里擔水換水,那家的四小子搶著掃個院子。甚至于全家老小出動,這家的姊妹給繡個抹額,那家的嫂子立馬裁了件衣裳。秦嬤嬤家里是日日熱鬧,家里上上下下也是日日看熱鬧。
不過正因為如此,可供選擇的太多,隋嬤嬤又是躊躇起來了。這個長得不端正;那個太軟弱;這個心眼子太活泛;那個撥一撥動一動,燒火棍似的。竟是挑花了眼了。
可現(xiàn)在,好了,隋嬤嬤眼睛一閉兩腿一蹬西去了,原來以前上趕著要給秦嬤嬤當孫子的一干人等都成了縮頭烏龜了,沒人再提當初的殷勤勁兒了。
秦嬤嬤馬大娘等人也是沒法子,這種事兒,你總不能說去強迫人家吧,沒有這樣的道理的。
于是,即便已經(jīng)一夜過去了,還是沒能商量出個頭緒來。
可貞這些日子雖一直都在學(xué)人情世俗,可還真是第一次聽說應(yīng)繼立嗣竟是這樣麻煩的一件事兒。再想想,若沒嫡親的家人燒紙錢請祖宗做庚飯,確實是怪可憐的。
可貞嘆了口氣,可現(xiàn)如今,所有人都知道隋嬤嬤在維貞面前已是說不上話了,怎么會有人肯呢!
果然,下半晌林氏回來后,可貞打聽到,這一向以來,和隋嬤嬤姐姐妹妹親熱的很的許嬤嬤也一句話都不說了。
最后,竟還是顧仲利和朱鐵成商量后一錘定音,讓秦管家花幾兩銀子去買個小子,就算是隋嬤嬤的孫子了。眾人皆愣怔,不過倒俱是沒有意見的,因為也實在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可貞真是不知道,這朱鐵成什么時候和顧仲利說得上話了?
不過再想想,朱氏都是讀書識字的,想來這朱鐵成學(xué)問亦是不差的。顧仲利現(xiàn)在一心撲在書本子上,卻苦于無人討論,這會子見了這么一個人,自然是說得上話的。
不過,可貞倒是有些懸心了。這顧仲利真不是個靠譜的人,而這朱鐵成貌似也不是個上道的。這么兩個人湊在一起,若是在尋思上一兩個主意,可就真是亂上添亂了。
朱氏聞得此消息,那是鄙夷不已。她就鬧不明白了,一個下人,平日里嚼用開銷比主子還多不說,連死了還要這么大費周折的,這不是折損她的福氣么!也不知道是為她好還是在害她了。
可沒想到自家兄長竟還插了一腳。知道其實還是自家大哥給顧仲利出的主意后,朱氏更是把得瑟的朱鐵成狠狠的說了一頓。
正經(jīng)事情不去料理,卻看著一個老婆子忙出忙進的,難道也傻了不成?
朱鐵成被朱氏說了,倒也不以為意,只道自家妹子是因著戶帖的事兒心情不好,大手一揮,“姑奶奶別急,又什么大事兒,咱們徽州府的衙門我再是熟不過的,我去辦,保證給姑奶奶辦得妥妥的。”
朱氏聽了這話,登時心里就舒服了,而且還與有榮焉眉眼帶笑的,連下巴都是抬得高高的。
可知情的秦嬤嬤一大家子聽朱氏說了,卻是又好氣又好笑。沒想到這朱鐵成還真把自己當成明堂正道的大舅子了,什么都大包大攬的了。
尤其是秦大嬸子和秦氏姑嫂倆,俱是嗤之以鼻的。這朱家什么境況,說不得他們是比朱氏還要了解的。這家里究竟是落到哪一步了,竟要他出面?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更別說這事兒原本就有方家來料理的。
于是,秦管家兩口子婉言謝絕了。
朱氏一聽秦嬤嬤說不應(yīng),連話都沒聽完就立馬就甩了臉子,把秦管家兩口子恨出了一個洞。一心覺著眾人都瞧不起自己娘家,不給自己娘家臉面,也不給自己長臉,又和秦嬤嬤大鬧了一場。
幸好秦大嬸子潑辣,才沒讓秦嬤嬤被朱氏氣到。
朱鐵成倒是沒有生氣,畢竟他也只是說說而已的。可是眼見著自家妹子在這家里似乎說不上話,眼珠子一轉(zhuǎn),又一個主意滾了下來,心里左右一盤算,自家妹子可是正經(jīng)有身契的良家妾,聽說現(xiàn)在又能書能寫的……
他自來了后就一直住在莊子上的一戶佃戶家里,雖說各色開銷都是顧家提供的,可是他為了顯擺,散碎銀子那是扔個不斷的。不消兩天,整個莊子上都知道他朱老爺是個大財主了。
有了銀錢開道,他很容易就打探到了這莊子上的事兒,這才理會到,這莊子究竟有多大有多賺錢。如此一來,自然就動了心思了。
于是又向朱氏賠笑道:“……這么一家子人,竟連個主事掌權(quán)的都沒有,色色都要老管家拿主意,終究不是長理……”
朱氏正在氣頭上,哪里聽得進去,只讓自家兄長省省心,別再費那個豬腦子了,把朱鐵成氣得冒火,可又不敢言語什么。
朱氏回去后,還真沒把這主意記掛在心上??杉懿蛔≈扈F成日日逮了機會念叨,朱氏這心里,翻來覆去思來想去的,倒是又存了幾分念想。
主事掌權(quán)?怎么主事怎么掌權(quán)?自然是要明堂正道的當家太太來主事來掌權(quán)的!
論理,自己該是大姨娘的,可當初太太生生的拿兩個通房壓了自己一頭??扇羰欠稣?,自然是自己優(yōu)先的,沒得扶正通房的道理。越想,朱氏越覺著可行。
朱氏信心滿滿,不過這回沒有找上維貞,朱氏也不是傻的。而是借著探望秦嬤嬤的由頭跟秦嬤嬤說了一大篇子的話,中心思想就是朱鐵成的話,家里無主事之人,實在不是久長之事。
朱氏自然不會直接開口的,她打定了主意,只要老爺想扶正,那必定就是自己的。
可她話還未說完,秦嬤嬤已是打起鼾來了。
朱氏氣得冒火,可當著秦二嬸子的面又不好推醒秦嬤嬤,只好皮笑肉不笑的說了幾句就風風火火的扶著老婆子走了。
“吱嘎”一響,門被關(guān)上,秦嬤嬤就醒過來了,喘了兩口氣,說了句“好生仔細著三姨娘”就睡著了,這回是真的。
秦二嬸子性子雖柔和,可也不是真的就沒脾氣的。見朱氏又這么不管不顧的勞煩了自家婆婆半日,雖則嘴上不好說,可心里真是不痛快。轉(zhuǎn)身就把朱氏說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了大嫂子。
秦大嬸子這幾日真是一個頭三個大了,日日鬧不停的事兒讓她真是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這一聽朱氏又要起幺蛾子,那是恨得牙癢癢。可又無可奈何,只好命著中院的幾個老嬤嬤丫鬟好好留意院里的事兒。
朱氏自然又是把朱鐵成罵了一頓,回去后更是翻來覆去的心里悶氣,果然,還是存在要扶正林氏的想頭的!
這家里,根本就沒有不透風的墻。沒多久,可貞等人就都知道這事兒了。還不是秦嬤嬤那走的風聲,而是朱氏罵朱鐵成的時候被丫頭婆子們聽去了。當成笑料,沒一會的功夫就傳遍了。
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朱氏這還沒鬧完,談氏就扔給了眾人一個重磅炸彈。
談氏,竟然帶著顧仲貞顧仲德小兄弟兩個,出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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