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水月
莫笑等人自神劍山莊的大門步出，發(fā)現(xiàn)那門口的管家已經(jīng)相當(dāng)安好的站在大門一側(cè)，樣貌謙和，躬身送幾人出門。
“還認(rèn)識我嗎？”
莫笑知道，這個管家很可能是系統(tǒng)刷新之后的人物，只不過他有心知道對方是否留存有對自己的記憶，顯然，先前那個早已被莫笑遺忘的管家，在被生死符折磨的痛不欲生之后，終于如其所愿的成功掛掉了！
“認(rèn)識。”這管家一改以往的囂張態(tài)度道：“您是我們家少爺?shù)呐笥??！?p> “哈？”莫笑一愣過后道：“怎么你開始見到我不這么說？”
那管家聞言也是一愣過后，笑說道：“您是否在消遣小的？您一直就是神劍山莊的貴客??！”
莫笑當(dāng)下明白到，現(xiàn)如今這個重新被刷新出來的管家，腦中所存在的記憶，是被系統(tǒng)重新灌注的。顯然是因為莫笑通過了長巷任務(wù)這個考驗。只是他看著眼前活生生的人，突然對于這種強(qiáng)行灌入記憶的存在感到無比厭煩，于是不耐的揮了揮手，舉步踏出大門。
外面的夜，正深沉著……
一步步走下蜿蜒的山道，石階在月色下泛著幽幽的青綠色，莫笑開始細(xì)數(shù)著這石街究竟有多少階，這去往神劍山莊的路，究竟，有多高……
敲擊！
“想什么呢？”巫行云不滿的道：“還不快走！”
“我靠?。 蹦Σ粷M的道：“你能不打斷我嗎？數(shù)了半天白費了！”
莫笑駐足，回望上山的路，神劍山莊早已隱藏在陰影之中，只有門口處的燈籠所放射出依稀的燈火，使人能夠確認(rèn)，那里是山莊的所在。
他猶豫著是否要回頭重新再數(shù)一次……
“數(shù)清石階的階數(shù)，對你來說，又有什么意義呢？”滄海不解的問道：“它永遠(yuǎn)都不會變，即使變了，也沒人會去記憶這無關(guān)緊要的事。”
“你從來就沒有一時間心血來潮的時候嗎？”莫笑問道：“人多少會都會需要奇怪的調(diào)劑，也許那看起來根本就是毫無道理的。不過，你說得對！”
莫笑望向半山腰處的神劍山莊道：“確實沒什么意義，而且，有些累了……”
打消了回頭重新數(shù)一次的念頭，幾人沉默著下山。
綠水湖的湖心處，正有一輪明月。湖畔，是那只渡船。渡船之內(nèi)，仍舊是那個撐船的老者……
“這位老先生啊……”莫笑一臉笑意的道：“大晚上的還是戴頂斗笠，您這是為了遮蔽月光??？”
“老朽撐船，從來都是這身行頭，想來，也有幾十年了?！崩险卟]有在意莫笑言辭中的諷刺挖苦道：“這人一上了年紀(jì)啊，習(xí)慣就更難以更改了?！?p> “送我們渡河嗎？”莫笑道：“雖然猜測您的船上大概少有接送兩次同樣的人的情況發(fā)生，不過您也知道，這習(xí)慣，總歸都得因為特殊的情況而作偶爾的更改不是嗎？”
“船本身就是用以渡人的，渡去何方，都不重要。只要那是你心中所向，堅定不移的走下去，即使眼前是再寬闊的河，也總能夠找到渡船的?！崩险叩溃骸爸T位請上船吧。”
“說真的，我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見到這么會給自己找臺階下的人了?！蹦πφf的同時，幾人已紛紛躍至船頭：“所以說，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老頭似乎沒聽到一般，緩緩將船撐離了河岸。
滄海獨坐船頭，望著湖中的月色，被漾及開來的波紋渲染上一層層褶皺，眉目微皺間，抬頭，天上的那輪月，仍舊是那樣的明亮而完好。
船至湖心時候……
“這位長者?！睖婧］p喚道：“是否能將這船，停在湖中片刻？”
老頭深深看了滄海一眼，后者補充道：“只要，一小會兒就夠了。”
“唉……”
停了船頭的槳，水面又自逐漸恢復(fù)平靜。一時間，這天地間，同時有著兩輪明月，銀白色的月，仿在咫尺！
“他們，一摸一樣啊……”滄海似是自語著。
莫笑聞言隨手一道劍氣射入湖心，那湖水中倒映的明月頓時碎散開來。
“看！不一樣了。”莫笑道：“雖然像極，但是仍舊不可改變其脆弱不堪的特性。這種自欺欺人，不知道是為了什么而存在！”
然而很快，隨著湖水逐漸的靜寂下來，湖心處重又現(xiàn)出一輪完整的明月……
莫笑顯然一愣，而后也似自語般道：“是啊，我似乎忘記，即使只是水中月，可是它也同樣無法真正消亡，即使破碎多少次，它總會重新聚攏，又是一輪如真似幻的明月了……”
這似乎隱隱和自己的疊加劍勢的劍理契合起來，莫笑不由緊緊皺眉，自己的劍勢，不也同樣是在碎散自己及對方的劍勢同時，無數(shù)次聚攏堆積而成的一劍！雖非那真正的明月，可是，它已有了那存在于高不可攀的天際明月的雛形。誰又能說，那水中幻月，就沒有靈魂呢？……
與領(lǐng)域不同，主要作用于本身的劍意，自身，就可以說是另一種領(lǐng)域的存在形態(tài)。可是領(lǐng)域呢？……
就好像這湖水，小而湍急的溪水可以是領(lǐng)域，平靜的湖泊可以是領(lǐng)域，波瀾壯闊的大?！部梢允穷I(lǐng)域！那樣的領(lǐng)域中，一輪真相明月的映照，幾乎是不可能存在的，可是，那種領(lǐng)域，存在嗎？
存在！一定是存在的！莫笑不由冷汗直流，仿佛一段時間以來的順利和眼前不斷出現(xiàn)的曾經(jīng)過往的對手的細(xì)弱已經(jīng)讓他忘記這一事實！
劍意，絕非超越領(lǐng)域的存在。那只是領(lǐng)域之外的另一條路而已……
他不由想到第十五劍，因而望向天空中高懸的明月，那也許，就是第十五劍的真意！倘若已超脫而出，又怎能夠被粉碎掉呢？
滄海明月，各是獨籠一方。孰強(qiáng)孰弱？
江湖的路，還很遠(yuǎn)……
滄海也似乎領(lǐng)悟了什么，獨坐船頭癡望，一動也不動。那撐船的老者似乎很有耐心，他一直在等待，已經(jīng)有許久了……
這老者看著同樣癡望著天際月色的莫笑，輕輕一笑，而后找了一個粗糙的瓷碗，輕柔的自船邊撈起一小碗水，莫笑不由被他這一舉動所吸引。
他看著那碗中的水，又自成一輪明月，雖然小得可憐，可是，莫笑突然發(fā)覺，這似乎就是那“超脫”的一個途徑！
水，是可以被撈起的！
這只是個模糊的概念印象，然而卻似乎給莫笑指明了道路，雖然還有許多不解，可是于劍意一途，前方雖然仍舊滿布荊棘，但是，至少莫笑能夠看到那前行的方向了……
莫笑輕輕向那老者躬身抱拳，略顯歉意的尷尬，此前的不敬使莫笑汗顏，雖然不知這老者是誰，可是，他絕非等閑！姑且不論其實力如何，至少，他對于“意”的理解，絕然要高出莫笑數(shù)籌不止。
后者不以為意的輕輕一笑……
滄海身周閃爍著淡藍(lán)色忽明忽暗的氣勁場，顯然此時有所領(lǐng)悟，這景象使之受益匪淺。巫行云淡然一笑，輕聲道：“終于，走出了自己的路，雖然，仍顯稚嫩……”
見滄海已然閉起雙眼，老者才開始緩緩又撐起了船，這孤舟終于從這江心游出，劃向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