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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春兒與傅老太太和兩位伯娘待在一處,同輩的堂姐傅蘭兒與傅香兒都不在,她一人呆著甚是尷尬,當下什么都不說,只是手上加快,幫著傅老太太將湯圓一個個地都包了出來。
過了一會兒,卻是傅陽前來喚她去堂屋。“春兒一個小囡囡,這會兒正是祭祖宗的時候,叫她去干啥!”傅老太太開口相詢。
“奶奶,”傅陽很鎮(zhèn)靜地開口,“是爺爺說的,他要再說一遍家訓,要家中的女娃也一起去聽。大堂兄已經(jīng)尋了蘭兒姐和香兒妹妹去了?!备道咸宦犝f是傅老爺子要說家訓,當下也不再說什么,“春兒,你跟你哥哥去吧!”
“唔!”春兒剛好搓完一個湯圓,在湯圓上又均勻地沾了些干的糯米粉,才放到了已經(jīng)搓好的那一堆湯圓里去?!澳棠?,大伯娘,二伯娘,我隨哥哥去了!”
“去吧去吧,春兒好好去聽聽老爺子說家訓去!”金氏笑笑說著。
傅春兒這才和傅陽一起出了灶間。在路上,傅陽輕聲問傅春兒:“奶奶和伯娘們沒有罵你吧!我看剛才香兒在哭,很是擔心你!”
傅春兒聽見哥哥關心自己,心中頗為感動,笑著說:“哥哥,我有什么可擔心的呢!”
傅陽低聲對傅春兒說:“爺爺這次特地乘了祭祖的時候說家訓,就是因為四叔的緣故。待會兒你見到四叔可別吃驚,他這會被爺爺打得可狠了,看樣子臘月里都不知道起不起得來床!”
傅春兒一嚇,“這怎么說?”
“聽說是四叔拿了爹從鋪子里支的錢拿去賭,都輸光了。爺說這是犯家規(guī)的大事,要嚴懲的,就將四叔打了一頓,估計是打重了,奶還跟爺置了一場氣。眼下奶心里估計不那么待見爹呢!”
“有這等事!”傅春兒心里著實替傅老實抱屈,自家老爹可是按老太太說的,一個字都不差全做了,四叔干活干成那副模樣,傅老實還給了他錢,臨到頭來,還落得一身不是。她心中便對傅老太太更有些氣——這個才真的是,只知道寵小兒子,卻不知道教人家。臨到頭來小兒子犯了錯,還盡往別人身上找碴。
少時到了堂屋,傅春兒見到堂上的供桌上已經(jīng)供上了祖宗牌位和香爐。堂上繚繞著香煙,有一種淡淡的檀香味道。傅家祖宗牌位似乎不甚多,大約與傅家才從歙州府出來到江都定居還沒有幾代吧!
傅家祖宗牌位跟前供了不少雞鴨魚肉之類的“硬菜”,傅老爺子背著手立在供桌前,后面傅老實與大伯傅元良、二伯傅元德站在一處,旁邊四叔傅元誠——也就是傅小四,此刻半躺在一只擔架上,勉強支著身子,看起來傷得真不輕。
在傅老實他們一輩后面,小輩們站成了一排。傅陽與他的堂兄弟們?nèi)フ玖艘惶?,而傅春兒見傅蘭兒與傅香兒都在,便站到傅香兒身旁。她耳中只聽見傅香兒還在輕輕地抽泣著,忍不住安慰道:“香兒姐別哭了,我出來的時候奶奶那邊已經(jīng)沒事了。”
“都是你,湊到奶那里顯能干,襯得我被奶罵,我怎地就得罪你了——”傅香兒突然壓低了聲音,抱怨了一通。傅春兒一驚,怎么這火給燒到自己身上了。她稍稍一抬眼,就見到傅蘭兒眼中露著一副幸災樂禍的神色,只是這神色稍縱即逝,傅蘭兒馬上又換了一副長姐面孔出來,拉了拉傅香兒,說:“香兒別說話了,爺要說家訓了呢!”
果然老爺子在堂上已經(jīng)開始說起家訓來。他先是重述了一下傅家的淵源,也就是傅家祖上是何時搬來江都的,然后才開始重點陳述家訓之中對子孫后代品行的要求。
傅春兒先是聽得津津有味,她還從來沒有聽人詳細說過傅家祖上三代的來歷與故事。原來傅家祖籍在歙州府,原先是住在距離六安不遠的山里面。直到傅老爺子的祖輩,才因為行商的關系從歙州府出來,到了揚州做生意,小有些積蓄以后,才在這江都縣邵家村買了幾塊田,定居下來,但是不是地主,最多只能算是自耕農(nóng)。
傅春兒越聽越覺得傅家祖上的發(fā)家史有意思,她一邊在想,如果自己能夠開小食鋪攢一些銀錢,日后一面在鄉(xiāng)下買上兩塊地,佃出去種,一面在城里買上一間鋪子,自家想開店就開店,不想開店就收租子,這樣的日子,才算是邁入小康行列吧!
她一面自顧自想著,另一面傅老爺子已經(jīng)開始說到家訓之中嚴禁傅家子孫后代酗酒賭錢一事,越說越大聲,便又口沫橫飛地將傅小四狠狠地臭罵了一頓,傅老實也饒上了好些不是。但是沒有人開口反駁傅老爺子,只是任他大聲在堂上說著。結果,傅老爺子越說越激動,突然重重地將手中的竹杖在地上一頓,發(fā)出一聲大響。傅小四半躺在擔架上,仍是嚇得往后縮了縮。
傅春兒雖然站在伯伯兄弟們的后面,可是她還是看清了傅老爺子面上的神色——這老爺子分明疼愛傅小四疼愛得緊,才如此地恨鐵不成鋼,希望嚴加管教能夠將傅小四的種種惡習給去去。俗話說,小兒子,大孫子,老兩口的命根子,這傅小四這般好逸惡勞,分明是傅家老兩口給慣出來的,只是不知道眼下傅老爺子發(fā)現(xiàn)問題了,終于開始管教了,是否能收到成效。話說這位四叔也真的不小了……
待到傅老爺子板著面孔把家訓說完,堂屋中的氣氛總算松了下來。這時候金氏與邵氏上來,將供桌上擺著的菜都給收了下來,這些菜要一會兒回鍋重新燒過以后,才會擺到飯桌上,給傅家人享用。
這回傅春兒可不想再出頭了。她乖乖地低著頭沒動,若是在自己家里,怕是她早已搶上去幫父母的忙去了??墒窃谶@里,她可不想當出頭鳥被人打了。這時候大伯傅元良倒是發(fā)了話:“蘭兒,你看你娘與嬸娘在這里收拾,你這么大了,有手有腳的,怎么不來搭把手?”
傅蘭兒看了看那油漬漬的菜盆,瞅了瞅自己身上的新衣,就滿心地不樂意起來。她瞥了一眼在旁邊站著的傅春兒,心道:你剛才不是出風頭出得挺好,怎么現(xiàn)在不往上搶了?她想了想,便說:“香兒、春兒,咱們一起去搭把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