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十個太陽
陳旭日在內(nèi)侍的帶領(lǐng)下，一步步走向紫禁城深處。
這條路他不熟悉，卻也算不上陌生。
現(xiàn)代社會，故宮面向社會開放，每天都有大量的游人爭相涌入古老的皇城參觀，陳旭日自然不會錯過。
休說現(xiàn)在行走的偏右的側(cè)路，就中間那條路，中央比兩側(cè)略高、只允許帝王天子獨行的路線，他也走過。
況且關(guān)于清宮的辮子戲充斥熒屏，影視畫面里這紫禁城的風(fēng)景經(jīng)常出現(xiàn)。跟現(xiàn)在比雖略有出入，大概格局總歸是一樣的。
只是陳旭日心里終究有些感慨。
幾百年前，他和一群穿著現(xiàn)代服飾的游人走過的地方，如今卻是單獨一個被拋進這久遠(yuǎn)的時空；幾百年前，他可以在故宮大聲的說說笑笑，走累了隨意歇一歇，如今卻為了一個兇險莫測的理由，不是以一個自由人的身分，而是以矮人一頭的平民去面見位高權(quán)重掌天下人生殺大權(quán)的皇帝陛下。
他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在這個時空更好的生活，他究竟要做些什么，才能讓自己堂堂正正的活著？要活的有尊嚴(yán)，活的像個男人，難道要卑躬屈膝奴顏事人，像所有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一樣？
“小民陳旭日恭請皇上圣安！”
雖則心里念頭千轉(zhuǎn)，陳旭日卻不得不雙膝跪地給人家請安。來前安親王岳樂已經(jīng)指點過，若得皇帝宣見，該如何行禮一事。
安親王岳樂小聲提醒道：“陳旭日，給皇太后請安。”
陳日旭日略頓了頓，重新拜倒道：“小民陳旭日恭請皇太后圣安！”
“起身吧?！毙⑶f太后親手扶他起來。
“你名叫旭日？好名字。大薩滿對皇帝和哀家解釋過，夸贊你這名字起的好，旭日，十個太陽……哀家這會兒親自見了，果然是個有靈性的好孩子，配上十個太陽，命格主貴，難怪會被天神選中做四阿哥的守護神?！?p> 十個太陽？陳旭日真想撇嘴。
還命格主貴呢，十個太陽湊一塊還有好事？其中九個就被后羿給射了下來。
一聽就知道，這名字陽盛陰衰，按中國古老相傳的陰陽相偕的觀點看，這人命中不安穩(wěn)，恐有天劫倒是真的。
“皇帝因為四阿哥，這些天憂心忡忡，處理國家大事都沒有精神。孩子，你既然奉了上天的旨意救治四阿哥，望你一定人到病除，讓四阿哥盡早恢復(fù)健康，哀家也希望早日看到四阿哥活潑潑的樣子?！?p> 陳旭日飛快的瞅她一眼，心中一凜。
老實說，比起皇帝，他更忌憚這位被譽為清朝國母的孝莊太后。
順治雖為帝王之尊，到底不過是一位剛滿二十的青年，比較起來，這位太后才真正是一位富有政治才華、手腕高明之至的人物。
皇太極死后，能在諸王爭位中把年僅六歲的兒子捧上皇座，那么想自己做皇帝的多爾袞，南下?lián)]兵攻入北京，占了這紫禁城，卻沒有稱帝自立，反而把孤兒寡母千里迢迢迎進這座皇宮，這里面她居功至偉。其后數(shù)年，她周旋于多爾袞和眾位滿蒙親貴間，平衡雙方勢力，過去、現(xiàn)在和以后，縱然同多爾袞的關(guān)系傳的沸沸揚揚，不留罵名，反傳美名，能做到這一點的女性，焉能讓人不贊個服字？
這份魄力，陳旭日自認(rèn)自己拍馬也趕不上。
能親眼看到這位傳說中的人物，他滿足，卻有間雜著一絲不安：史書上說，這位孝莊太后非常喜歡玄燁，也就是后來被稱做千古一帝的康熙，并親自負(fù)起教養(yǎng)康熙之責(zé)。倘若因為他的意外出現(xiàn)，救得順治最為疼愛yu立為儲君的皇四子不死，日后歷史的發(fā)展，勢必要偏離他記憶里的歷史軌跡，到時候……唔，老天保佑，我絕對沒有跟她做對的意思！
陳旭日正胡思亂想間，順治帝已經(jīng)迫不及待示意他走近些，著他仰起頭來，仔細(xì)端詳片刻，“陳旭日，你真的有法子救朕的四阿哥？當(dāng)著朕和皇太后的面，你老實說，到底有幾分把握？”
事到如今，斷然沒有喊停的余地。陳旭日毫不猶豫道：“是，回皇上，小民得到——神的指點，小民有信心救得四阿哥。”
說這話時，他眼角余光看似不經(jīng)意觀察孝莊太后。
但見她面上平靜如常，眉頭卻是極輕微的攏了攏。
“你可知道，欺君是重罪，倘若你信口開河，危害到四阿哥，獲罪的不僅是你，也包括你的家人！”
順治寒起臉來，頗有帝王之尊，一旁的孝莊太后亦肅著一張臉，大殿內(nèi)溫度好似立刻冷了幾分。
陳旭日腦中飛快轉(zhuǎn)過陳浩的話。
他早已經(jīng)尋思過千百遍，父親說四阿哥中的秘毒使血液慢慢凝結(jié)最后致人于死地，少量不足以致命，那么以他多年從醫(yī)的經(jīng)驗和直覺來看，放出一部分毒血，輸進一部分新血，稀釋毒素，若無意外，定能救得那位史上早夭的皇子。
遂斬釘截鐵道：“小民有把握救得四阿哥！”
他頓了頓，直言要求道：“小民有一個條件，不論小民如何做，大家能不能理解，希望皇上能配合、不要干擾小民的救人方式?！?p> 順治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
這少年眼神清朗，臉上透著自信，渾不見一絲惶恐不安。
順治心中不由多了幾分希望。連朝中許多重臣，尚且不敢這般無畏無懼的與他直視，這少年果真與眾不同，看來，他的四阿哥果真是天縱之子，連上天都降下神跡。
“換血療法，換血療法……”
順治喃喃重復(fù)幾遍。雖不解具體該如何操做，只這名字聽著，就知道必是兇險的緊。他再仔細(xì)打量陳旭日片刻，決然頜首應(yīng)道：“好，朕答應(yīng)你，不管你如何做，只要你能救回朕的四阿哥，朕一定配合！”
一行人，包括皇帝皇太后，一道去了四阿哥的寢宮。
四阿哥的房間很暖和，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中藥味。
幾個太醫(yī)圍在床邊，憑著望聞問切等種種手段判斷病情，一邊小聲商討著什么。
順治和孝莊太后進來，太醫(yī)們沒有行叩拜大禮，只簡單躬身為敬，想是事先得到叮囑，一切以四皇子治病為重。
他們分作兩批人，一半人繼續(xù)治療工作，一半人過來匯報進展情況。
順治揮揮手道：“若是老一套，那就用不著回稟了。朕只問一句：四阿哥情況可有好轉(zhuǎn)？”
一位胡子一大把的老太醫(yī)顫微微開口道：“臣等無能，請皇上再容臣等一點時間……”
“罷了罷了，這些話朕都聽出繭子來了。你們治了這許多天，朕的四阿哥不僅沒有半點好轉(zhuǎn)，情況反倒是越來越嚴(yán)重……都給朕讓開！”
順治帝領(lǐng)著陳旭日走到床前。
陳旭日仔細(xì)觀察皇四子。倒是一個極漂亮的孩子，雖在病中，那眉眼鼻口，仍是俊秀異常，卻與尋常嬰孩子白胖胖模樣不同，瘦的下巴頜都尖了。雙唇青白，顏色頗不自然。
陳旭日小心揭開被子，把那小嬰兒的胳膊腿兒一一看過，連身上也不放過。
最后仍舊把黃綾被子原樣蓋好，回頭正色道：“我要幾根中空的銀針，粗的細(xì)的都要，多煮些熱水，多找些白色的棉軟布來預(yù)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