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如果全世界都在期待新年,那么邱城一定是最希望早點結(jié)束這一切的人。
教室里,聯(lián)歡會前張燈結(jié)彩的光讓他的臉幽幽地散發(fā)著寒氣,與全班歡欣鼓舞的氣氛格格不入。我便把彩帶砸過去故意逗笑,“邱大少爺您真等著我們伺候吶?”
邱城冷冷地抬起頭,猶豫著看了我一眼,緩緩地抓起彩帶走過來。
“有些事情……不一定是真的?!蔽曳鲋L(fēng)扇和燈管上纏彩帶的邱城低語,“我和左玨不也緋聞滿天么……沒譜的事兒?!?p> “無風(fēng)不起浪……”他冷笑了一句。
“那你……真的決定了?”我弱弱地試探。
他再沒說話。
范蕊熒頂著金魚眼在陽臺上已經(jīng)站了二十分鐘。早晨我到校時,她正站在窗外哀求邱城能夠出來見她一面。全體男生又一次把腦袋架在窗沿上尋求最佳觀景位。
這時,范蕊熒看到我背著書包走近,突然惡狠狠地盯住我,殺氣騰騰。難道……她還在為文化藝術(shù)節(jié)的事情生我的氣?我正欲走近,邱城突然從背后拍拍我的肩深沉地說,進(jìn)去吧,不關(guān)你事。范蕊熒刀一般的眼神立刻要把我碎尸萬段。
“你來干什么?”邱城沒有走近范蕊熒,隔著兩米的距離冷冷地問。
范蕊熒眼淚立刻珠子一般墜落,一把沖過來拉著邱城的手哀求,“你不要聽……”
“那你說出真相?!鼻癯菦]好氣地打斷她的哀求,皺著眉頭質(zhì)問?!澳阒灰f一句,照片里的人不是你?!?p> 范蕊熒埋下腦袋。
氣氛凝固,所有耳朵都在等待她的聲音。好久好久,她終于淡淡地說,我不是故意騙你的……那天我不知道會是那樣……我也不知道會有人拍照……
窗臺上齊刷刷地一陣倒吸氣,接著就是瘋狂的竊竊私語。
邱城冷笑一聲沒說話,范蕊熒腦袋埋得更深了。邱城突然一把甩開她的手轉(zhuǎn)身離去,緊閉到發(fā)紫的嘴唇勉強擠出三個字,你走吧。
“不管怎樣,六個小時以后就是新的一年了?!蔽乙贿厰[弄著租來的VCD一邊推了邱城一把,“所有的不開心就都丟在2004年吧!”
邱城抬起頭,終于嘴角微微上揚起來,“謝謝你……”
他自言自語道,“一直在我身邊……”。
可惜后半句,我已抱著燈籠又不見了。
圍成一圈的桌子上鋪滿了瓜子,薯片和水果。大家你一群我一黨隨意坐著,激動地在點歌臺和座位之間來回奔跑。五音不全的崔大龍非要唱一首《童話》,聽得大家直捂耳朵,但他完全沉浸在對孫芷薇直勾勾的眼神里。鄒超終于忍不下去,一把搶過麥克風(fēng),拿出班長架勢招呼道,同學(xué)們,班長必須拯救你們。所以,讓我獻(xiàn)唱一曲《老鼠愛大米》吧!
話音未落,全班就叫囂著,揮著滿手的橘子皮朝他就砸去。但這絲毫未能阻擋鄒超的自我陶醉。他甚至在“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時深情款款地看向了莫彤。全班再度爆發(fā)橘子皮大戰(zhàn)。
我正和邱城又蹦又跳地唱著《快樂崇拜》時,高宇凡的短信不合時宜地闖進(jìn)來。
“左玨在我們班為徐如婧唱《十年》?!?p> 我握著手機,下意識地按下回復(fù)后,對著空白的界面三十秒,都不知道要輸入什么。這才明白,我回復(fù)什么都是錯的。
“他已經(jīng)和我沒關(guān)系了?!?p> 按下發(fā)送鍵時,腦海里控制不住地又閃回了一次我們相遇的每一幕,籃球場,合唱廳,舞臺,醫(yī)院……原來短短半年一起經(jīng)歷了這么多,可現(xiàn)在……邱城看到我突然垂落的眼神,把麥克風(fēng)交給躍躍欲試很久的杜一飛后關(guān)切地問道,怎么輪到你不開心了?
“沒事”,我嘆了口氣,“我出去透透氣?!?p> 邱城一步跟了上來,“一起吧。我正好買瓶可樂?!?p> 教學(xué)樓如彩虹般絢爛。每個窗口都被透著五光十色,寒風(fēng)凜冽也擋不住喜慶。時不時從各個方向傳來爆炸式的哄鬧,讓走在路燈下的我與邱城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我把腦袋埋在大圍巾里,兩手插在口袋中,低著頭一言不發(fā)。邱城踢了會石子,實在忍不住這樣壓抑的氣氛故意玩笑道,“對了,你猜,我下午在教室外的樓梯拐角看到誰了?”
我垂著頭,沒說話。邱城看了我一眼,只好自問自答,“林奚和陳依霖!”
我平靜地“哦”了一聲,但是還沒抬頭。邱城壞笑著說,“哎?你不驚訝嗎?難道……”
我突然停下,一腳攔在他面前突兀地仰起頭問,“你會唱《十年》嗎?”
邱城愣住,一臉茫然。
“就是那個‘十年之前我不認(rèn)識你’……”
“我知道是哪首歌,就是……怎么突然……”邱城摸不到頭腦地望著我?guī)捉蟮难凵???墒?,最終他還是開了口。
……
如果那兩個字沒有顫抖
我不會發(fā)現(xiàn)我難受
怎么說出口
也不過是分手
如果對于明天沒有要求
牽牽手就像旅游
成千上萬個門口
總有一個人要先走
……
邱城的聲音和左玨幾乎一模一樣,深沉,磁性,天生帶著淡淡的哀傷。我們呆呆地并肩坐在老地方的臺階上,一動不動地看著遠(yuǎn)處教學(xué)樓黑夜中霧窗里的五彩斑斕,宛若另一個世界。我閉上眼,邱城在我耳邊低吟著“十年之后,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那一瞬間,好像左玨真的,就在為我歌唱。
不知道什么時候眼淚就模糊了起來,大概是從邱城哽咽時開始的吧。
風(fēng)好冷啊,我想又要下雪了吧。
“老實交代,聯(lián)歡會的時候你去哪兒了?”
晚自習(xí)下,我在陳依霖右側(cè)慢慢地騎車,她突然壞笑著問。
“啊,我就去買飲料了……”我有點緊張,但依然目視前方故作鎮(zhèn)定。畢竟,我不想任何人知道,在左玨面前霸氣簽名的李林立此刻又在為他自怨自艾。
“少來,我看到邱城和你前后腳出去了,還一塊兒回來。”陳依霖不依不饒。
我轉(zhuǎn)過臉來看著陳依霖。原來,她在說邱城啊……我哈哈一笑,頓時輕松許多?!笆前?,邱少爺請喝可樂,不去不是很虧嗎?”
“喲,怎么就請你一個人,不請我們呀?”陳依霖陰陽怪氣,媚笑道。
“就憑我和他是八年的好兄弟,你服不服?”我翻了個白眼。突然,我想起什么,立刻也沖她媚笑道,“少說我,你還沒交代下午和林奚在樓梯拐角干什么?”
我話還未完,陳依霖一個急剎車,猛地雙腳撐地,瞳孔放大地盯著前方。幾盞大燈分分鐘內(nèi)圍住我倆,晃得怎么都睜不開眼。耳邊還傳來摩托車突突的馬達(dá)音。
幾聲奸笑后,一個沙啞男聲從亮光里冷冷地傳來,
誰是李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