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笑道:“日后之事,自有日后計議。如今我兩族同心,便可將紫府洲夷平,擒下東王公,報得大仇,如何不好?你巫族莫非忘了昔日太陽星大戰(zhàn),冥河老祖的手段?他被東王公說動,幫助燭龍,吞噬了你巫族多少精血?此仇莫非不比我妖族還重?如今罪魁禍首就在眼前,還要錯過良機不成?”
十二祖巫已經(jīng)兩次吃過妖族的虧,這次任帝俊舌綻蓮花,又哪里肯信?帝江朝紫府高聲喝道:“東王公,我們巫族與紫府洲的恩怨,以后再算。今日我等受了帝俊挑撥,才攻你紫府。因此暫也不再與你們?yōu)殡y,免得小人得意。此次事由,皆由太陽宮而起,你們紫府還是留著力氣好好對付帝俊吧?!闭f罷,呼嘯一聲,竟領(lǐng)巫族自行去了。
東王公聽了帝江言語,自然樂得聽從,因此約束群仙,與巫族脫了糾纏,重新排布大陣,再與帝俊帶領(lǐng)的妖族交戰(zhàn)。
帝俊對巫族退走,也不是沒有準備,并不失望。畢竟巫族剛剛沖殺過一陣,怎么都得大折紫府洲實力。
豈知東王公有萬仙大陣,指揮群仙輪流上前與巫族交戰(zhàn),戰(zhàn)況看起來華麗無比,實際上損失不大。這便是陣勢的好處了,不但神通可以互補,各個部分,更是相輔相成,難以出現(xiàn)破綻。
此時東王公有了方才對戰(zhàn)的經(jīng)驗,對于陣法的運用,更加熟練,對上妖族,也不慌忙,又將九曜二十八宿調(diào)將出來,皆是些紫府高仙,各有道行,按定方位,與妖族交戰(zhàn)。不管妖族攻勢如何強大,他們只是守定陣勢,依次上前,戰(zhàn)得多時,又換別部,布成其他陣勢。前一部卻在陣內(nèi)休整片刻,又成了一支生力軍。
又有西王母,率領(lǐng)昆侖仙島的幾位高仙,四處游走,填缺補漏。她雖主至陰之氣,也是庚金之神,殺伐最利,驍勇善戰(zhàn),又有凈水缽盂與素色云界旗兩件至寶在手,攻防一體,往來無敵。便是與帝俊與東皇太一交戰(zhàn),也不落下風。
因此,妖族交戰(zhàn)整日,竟不能下,自己還折損了許多實力。看看日暮,帝俊無奈,只得停戰(zhàn)休整。
他此次領(lǐng)妖族出戰(zhàn),主動毀了先前三月之約,道義上不占優(yōu)勢。如今已經(jīng)勢成騎虎,卻是再也后退不得了。
此后妖族又數(shù)次與紫府洲交戰(zhàn),持續(xù)旬月之久,竟然毫無辦法,不能逼東王公后退半步。帝俊苦惱不已。
不過這許多次大戰(zhàn),也非沒有戰(zhàn)果。東皇太一冷眼旁觀,卻是漸漸看出了一些門道,因與尋得機會,便與帝俊說道:“紫府洲萬仙大陣,果然頗得神妙。若是我能完全解開東皇鐘禁制,布下周天星斗大陣,倒想與此陣較量一番?!?p> 帝俊正自苦惱,不耐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爭強好勝。還是想想怎樣才能破了他的萬仙陣,保存我妖族精銳,才是正理?!?p> 東皇太一說道:“我正有一事,也是關(guān)于此陣機竅,要與你商議一番?!?p> 帝俊眼睛一亮,急急說道:“你可是有了破陣之法?快快說來。”
東皇太一說道:“卻非破陣之法。只是爭戰(zhàn)這許多時日,我倒是發(fā)現(xiàn)了一事,甚為奇怪!”
帝俊聽不是破陣之法,神情又黯淡下去,說道:“何事奇怪,也說來聽聽!”
東皇太一說道:“兄長可曾發(fā)現(xiàn),我等交戰(zhàn)之時,只見得西王母與其他群仙出手,卻從未見過東王公打斗。東王公是群仙之主,神通廣大,又有至寶,按理該身先士卒,卻如何縮在紫府之內(nèi)?此事豈不奇怪乎?”
東皇太一剛說之時,帝俊還是一副漠不關(guān)心的神情,后來多聽兩句,眼睛越來越亮,又是振奮起來,接道:“東王公雖然無膽,卻也不是怕死之徒,又重臉面,不會龜縮至此,其中必有緣故!”
他背起雙手,一邊踱步,一邊思索。這邊東皇太一也在沉思。片刻之后,陡然兩人渾身一震,都是想起了什么,同時對視一眼,齊齊呼道:“此陣關(guān)節(jié),當在東王公身上。”
帝俊一拍腦袋,自責道:“連日爭戰(zhàn),連心思都被蒙蔽,其實早該想到此事?!?p> 東皇太一也道:“連日以來,我都在奇怪:東王公非是帥才,如何突然有了如此才能,將這龐大的陣勢指揮如意?現(xiàn)在想來,多半此陣非是人力,還有至寶鎮(zhèn)壓,才有如斯神效。東王公既要運行法寶,鎮(zhèn)壓大陣,又要居中指揮,所以才不能現(xiàn)身拼斗。”
帝俊擊掌道:“定是如此了?!彼纫衙髁舜死恚斦媸瞧炔患按?,一刻也不愿意耽擱,馬上召集眾妖仙,商量如何大破紫府洲。
他們所料無差,萬仙陣雖然神奇,確有致命缺陷,便是布陣之人,要鎮(zhèn)壓大陣,指揮萬仙,分神不得。若是兩軍相戰(zhàn),都是小卒,這個缺陷倒算不了什么。只是洪荒之上,多有神通廣大的高人,萬仙之中取人性命,也非虛話。此陣又非防守之陣,對布陣之人,并無強力保護。若是布陣之人有了閃失,此陣無有指揮,便不攻自破。
這萬仙陣圖后來為通天道人所得,大興于截教。通天道人也知道這個缺陷,因此絞盡腦汁,思得一法,上窮三十三天,下窮九幽地獄,采集良材,制成一件驚天動地的一次性法寶,用來彌補此陣的缺陷。這卻是后話,暫且不提。
不說紫府洲上一場大戰(zhàn),眼看就要見分曉。卻說羲和浴日之后,東海億萬生靈涂炭,魂魄四處飄蕩,大多倒便宜了血海的冥河老祖。冥河老祖一下得了這許多魂魄,不過十數(shù)日,已經(jīng)在血海里又孕育了千萬生靈。而且東海生靈無辜慘死,魂魄之中怨氣沖天,造化出來的血海種族,戰(zhàn)力卻也是不凡,雖然還比不上太陽宮之戰(zhàn)的魂魄兇厲,比起普通生靈來卻是強了太多。
他靜坐血海之中,觀此番紫府洲大戰(zhàn),滿以為又有無數(shù)上佳的血氣魂魄,都要為血海所得。豈知戰(zhàn)況驚天,死傷卻不如自己先前所料,不由甚是失望。他屢見外頭大戰(zhàn),也是有些手癢,心想拾人牙慧,守株待兔,何如自行去???又覺得血海羽翼已經(jīng)豐滿,便靜極思動,也想出去尋一些血食。
他與妖巫二族、西天二仙,都有因果,其中更兩次為接引道人所挫,對西天二仙的怨氣,卻還要大些。至于巫族的盤古精血雖然美味,對他很有誘惑,可是十二祖巫的神通,也是可怕。他衡量一番,便帶著一片血云,出了血海,從西北往靈山飛去。
血海離靈山不遠,不過片刻,冥河老祖的血云便臨了靈山。接引與準提都被驚動,出來看時,卻見那血云之后,還有一條血線,連接遠方的血海。正奇怪處,再定睛一看,卻哪里只是血線?乃是一條血河,因為隔得甚遠,血河又甚長,才顯得纖細,其實驚濤駭浪,滾滾而來,流量非常之大,其中都是粘稠血液,聚在冥河老祖的血云周圍,凝而不散,宛如另外一個血海。
又見血河之中,冒出各種魔怪,有的綠眼朱發(fā),有的青面獠牙,有的妖嬈美貌,有的憤怒裸身,有的八臂持刃,有的六翅潛行;又有血河之車,龐大如山,無數(shù)生靈在車上森然而立,在血河中載沉載浮。
這次出征靈山,冥河老祖帶來了血海六部中的五部,分別乃是阿修羅部、夜叉部、羅剎部、那伽部、六翅部,還有一部之眾,被冥河老祖以盤古精血喂養(yǎng),正在血海之中培育,是他最后壓箱底的手段。
接引與準提見冥河老祖來勢洶洶,料他也無善意,連忙一邊集結(jié)靈山修行之眾,準備抵擋,一邊喝問道:“冥河老祖,你今日來我靈山,卻是何意?”
冥河老祖在血海中哈哈大笑,說道:“東土混戰(zhàn)正酣,老祖我看著眼饞。見你們西天一直閑著,也來找點事做,與你們耍耍!”
他這番說話,直將西天兩位有道之仙,氣歪了鼻子。接引道人忍著脾氣,上前勸道:“道友,先前我等雖有不睦,但都是些意氣之爭,枝節(jié)之事。若是大戰(zhàn)一起,便成深仇。到時生靈涂炭,違了上天好生之德,卻有何好處?”
冥河老祖兩眼一翻,怪笑道:“于你靈山?jīng)]有好處,于我血海,卻有天大的好處?!庇檬殖V械纳`一指,道:“你看我這許多孩兒,天天要吃血食。血海雖不匱乏,只是口味總是一般,長年累月,怎堪忍受?說不得只好請二位發(fā)發(fā)善心,施舍些新鮮血魄?!?p> 饒是以接引道人的好脾氣,也被這個瘋子氣了個半死,情知一場大戰(zhàn)難以避免,再懶得與他多言,只將十二品蓮臺祭出,發(fā)出祥光瑞氣,護定靈山。那邊準提道人,也持了七寶妙樹,要來刷冥河老祖。
只是冥河老祖身在血海,那血海對接引與準提來說,卻是污穢事物。若是普通法寶,只要沾上一滴,就要失了功用。接引與準提所持,雖然都是至寶,卻也有顧忌,不敢輕易沾上污血。
正是:
舍生忘死戰(zhàn)西東,
破陣只在竅要中。
何故靈山沉血海,
冥河不甘作漁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