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錦歡欣雀躍地進得家門,但見夜幕中繁星閃爍,菖蒲正在前院里舂米,云繡早睡了。她不禁粲然一笑,湊到了菖蒲身旁,神秘兮兮地說道:“阿媽,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你要聽嗎?”
“什么秘密?”菖蒲迅速停下手中的動作,抬眼問道,目光急切。
雪錦沉凝了半晌,左看看右瞧瞧,故作緊張,實則一直在偷瞄著菖蒲的表現(xiàn),待菖蒲緊張的情緒也被調動出來了,她才不緊不慢地比了個“噓”的手勢,附在菖蒲的耳邊輕聲道:“其實阿爸沒有死!”
轟,菖蒲聞言一怔,如遭雷劈,趕忙拉過雪錦的手,反問道:“這事兒你是怎么知道的?”
“呀,阿媽,原來你都知道了!可惡,我還以為哥哥只告訴了我一個人呢!”雪錦故作惱怒地一跺腳,又換上了神神叨叨的語氣,“那阿媽您一定不知道阿爸為什么要裝死吧?”
“嗨,哪能不知道啊!都是被鄭伯逼的,說到底我們當初就不應該救下王子湦!如果當時沒救他,哪兒會惹這么多麻煩??!”菖蒲哀怨的一聲嘆息,懊悔不已。
雪錦這才確信了自己的推斷:阿爸假死之事是和阿媽串通起來合演的一場戲,路石林是幫兇,但是這和周湦又有什么關系呢?
鄭伯和周湦是一路的,我們救下了周湦,鄭伯應該感激我們才是,為什么還要傷害我們,逼得阿爸用裝死的方法來逃亡呢?
雪錦越想越糊涂了,不得已將視線轉移到了菖蒲身上,“阿媽,我不明白,為什么鄭伯要恩將仇報,逼迫我們呢?阿爸所中之毒是他遣人來下的嗎?所以阿爸才要裝死對嗎?他怎么可以這么惡毒!”
“惡毒?傻孩子,這不叫惡毒!萬事皆有因果,你看到狼吃羊就說狼惡毒,怎么就不想想被羊吃掉的那些小草呢?這個世界本就不平等,你吃我,我吃他,循環(huán)往復才能保持長存之道!”菖蒲語重心長地拍了拍雪錦的小手說道,大有一種哲學家的氣場。
雪錦啞口無言,瞪大了眼睛看著菖蒲,震驚之情溢于言表:這阿媽絕對不止會演戲那么簡單吧!大道理說得一套一套的,她身上究竟藏著什么樣的秘密呢?棲身在這平鄉(xiāng),又是為了什么呢?
如果貿然問起,她肯定不會乖乖地如實交代吧!
一念至此,雪錦自知處于下風,盤算著打起了感情牌,話鋒一轉加重了語氣問道:“阿媽,我是您親生的嗎?”。
“你……你這孩子說什么傻話呢!你當然是阿媽親生的了!”菖蒲嗔道,臉上始終掛著慈祥的笑容。
“那以后有什么情況不要再瞞著我了好嗎?不要再說是為了我好,我也不小了,真的,我也會很想替你們分擔!不要撇下我好不好?我不想一個人置身事外!”雪錦柔聲請求道,語帶哭腔。
“唉……”菖蒲忍不住一聲長嘆道,“好吧,以后我們做任何事情都不會再瞞著你了!可是你也要記住了,無論遇到什么情況,都不可沖動行事,切記,千萬千萬不能以性命相搏!你的性命……”
說到這里,話音戛然而止,好似被鐵鉗生生拗斷了。
雪錦等了半晌,見阿媽停在了重要的節(jié)點處,不禁心急如焚,抬眼看了看阿媽,觀其面色復雜,驚異之余,她不由得也皺起了眉頭,給了阿媽一個眼神示意。
阿媽置若罔聞,依舊怔怔,不再多言。
她自是又急又惱,一把甩開了阿媽的手,耍起了脾氣,“阿媽,說出去的話就相當于拉出去的屎,哪有再撿回去吃的道理!”竟是盜用了大胡子所用的粗鄙話語。
“你這孩子……”菖蒲又是一震,急忙解釋道,“也不給阿媽一點兒抒發(fā)感慨的時間!阿媽只是想說,你的性命很重要,是咱家翻身不可或缺的一環(huán),所以千萬不能出岔子?。 ?p> “我怎么重要了?”雪錦反問道,心里早已樂開了花。
“當然重要了,阿媽懷胎十月生下你,容易嗎!”菖蒲強言應道。
雪錦頓時喜上眉梢,也不再多問了,只和阿媽又寒暄了幾句便去睡了。當晚,她睡得分外香甜,然阿媽菖蒲卻是徹夜未眠。
翌日,天剛蒙蒙亮,雪錦便起身來到了后院,粗略算計了一下,發(fā)現(xiàn)蘆葦可能還真不夠。此前已經編好了二十來張長席,若現(xiàn)在貿貿然縮小規(guī)格,肯定會引起毋良的不滿。
雪錦尋思了半晌,終于打定了主意,去找了歪頭和鄉(xiāng)長幫忙。不料卻被鄉(xiāng)長告知,送去她家的蘆葦已經是整座平鄉(xiāng)所有的剩余了,再也不可能抽出其它更多的存貨了。
連鄉(xiāng)長大神都無計可施,看來這次真心要玩完了!
雪錦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見那四位大嬸已經在編織了,兀自猶豫了片刻,還是將實情全都告知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四位大嬸亦是束手無策。原料短缺這事兒便懸了下來!
眾人皆憂心忡忡,編織的速度也慢了不少,那天總共只編了六張長席,還是在菖蒲和云繡出手幫忙的情況下。
眼看蘆葦越來越少,雪錦愁得頭發(fā)都要白了,胃口全無,晚飯也沒有吃多少,獨自一人爬上了大槐樹,癡癡呆呆地仰望著蒼穹,企圖將所有的憂思寄往云端。
“喂,草履蟲,快下來,那可是本少爺?shù)膶兕I地!”路石林暴躁的聲音突然傳了來,雪錦嚇得一個踉蹌差點兒跌倒,不禁扭過頭去,吐了吐舌頭調笑道,“我就不下來,你能把我怎么樣?天使心,你不是會飛嗎?你飛呀,飛呀,飛上來抓我呀!”
“飛你二大爺!”路石林喝道,由于L、N不分,“飛你”二字被他說成了“非.禮”,整句話落在雪錦的耳中就變成了“非.禮二大爺”!
“這么重口味?連我家二大爺你都不放過???嘖嘖嘖,幸虧咱家沒有二大爺,要不然就真遭你毒手了!哈哈……”雪錦忍不住拍打著樹干爆笑不止,直拍得那大槐樹沙沙作響。
路石林氣得臉都綠了,二話不說,縱身爬到了槐樹上,那動作竟是比野猴子還要嫻熟,頃刻間便欺近了雪錦身前,驚得雪錦目瞪口呆,想要逃跑,卻發(fā)現(xiàn)自己在樹枝上,已無路可退了。
“你要干嘛?別過來啊,我喊人了??!”雪錦驚恐地嗔道,仍舊沉浸在“非.禮”二字之中無法自拔,竟是囧囧有神地護住了胸口。
“嘶,別搞得好像我會非.禮你一樣!嘖嘖嘖,一兩肉都沒有,還不如二大爺呢!”路石林瞇眼來回掃視了雪錦一番,嫌惡地打了個哆嗦。
雪錦氣急攻心,一腳踹了過去,全然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好不容易把握住的平衡桿瞬間傾斜了。
但聽啪嗒一聲,她的身體失衡的歪向了一邊,眼看著就要跌落樹下了,啊的一聲尖叫劃破了長空。幸得路石林眼疾手快,趁勢拉住了她的腳踝,這才阻卻了她繼續(xù)墜落的勢頭。
“說句好聽的,我就放過你!”路石林趁火打劫,恬不知恥地笑道。
雪錦早就嚇得魂飛魄散了,發(fā)現(xiàn)自己并未摔成肉餅,暗暗慶幸,長吁了一口氣。但是被倒吊著的滋味兒可不好受,還不如摔下去呢,這也不高,頂多就是疼兩天,完全不用這樣提心吊膽啊!
路石林這家伙真是……
“我不就是笑了你幾聲嗎?至于這么折磨我嗎?哥……”雪錦委屈得都要哭了,那一聲哥喊得蕩氣回腸,聽得路石林又是一哆嗦。
菖蒲聞聲趕來,恰逢這個驚險的畫面,大驚失色,急忙沖過去,將雪錦接了下來,指著路石林滔滔不絕地喝罵道:“哎喲喂,你這混孩子作死??!有你這么當哥哥的嗎??。烤尤黄圬撁妹谩?p> 這什么情況?路石林震驚不已!
雪錦得意地扭了扭,在臉旁擺了個剪刀手,哈哈,阿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