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易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這是盧儀一再追問我的問題，其實連我自己都說不清，一個能把自己的心事隱藏得如此之好的人，到底會是個什么樣的人？他的心里到底有多少恨？又有多少遺憾？除了殷實的家境之外，他的身上有什么樣的魔力，能引得雪雁鋌而走險？還是……對雪雁而言，他僅僅只是個備胎，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被用上？有一點兒可以肯定，雪雁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會選擇嫁給他！
正在我思考著下一步計劃時，家里派轎子把我接了回來。我心中暗暗好奇，以為有什么大事，出想到卻是冬梅帶回來的人。她神神秘秘了半天，帶著一個打扮得過于艷俗的女子出現(xiàn)在我面前。不等我開口，那女子緩緩開口，正值變聲期的她聲音有些怪怪的：“你就是傳說中的那位崔小姐？京城第一美人？就算是用挑剔的眼光看，也的確迷人。說吧，你找來我做什么？不會是為了跟我比美吧？”
她身上的脂粉香嗆得我后退了半步，我不得不望著冬梅，“她是什么人？你怎么把她找來了？我不是讓你打聽羅小翠和……那誰的消息嗎？”
“小翠姐？你認識小翠姐？這么說……你知道些什么？你都知道什么？小翠姐不可能自殺的對不對？是丞相大人要過問那件事情嗎？”不等我開口，眼前的女子一把抓住我的手連聲問道，根本不給我留下任何喘息的機會。
冬梅攔住了有些激動的她，安撫了半天才道：“她是羅小翠的好姐妹，叫綠珠。綠珠姑娘，你先不要激動，我家小姐的確是為了羅小翠的事情。你要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跟我家小姐說。至于其他的嘛，我家小姐自然還有安排?！?p> 濃妝艷抹遮不住綠珠略帶稚氣的臉，聽完冬梅的話，她好半天才算回過神來，朝我嫣然一笑：“對不起，崔小姐，嚇著你了。像我這樣出身低微的女人，沒什么教養(yǎng)。沒想到……冬梅姐，你應(yīng)該早點兒告訴我的，要不然我也不會那么無理。好吧，你們想知道什么就盡管問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全部告訴你們?！?p> 從綠珠的口中，我對羅小翠有了一個大概的印象：她出生在長安城百里外的一座小山坳里，自幼喪母。五歲那年，父親上山砍柴出了意外，自此成了孤兒。隨后，她由叔父撫養(yǎng)。卻有一個無良的嬸嬸。八歲那年，嬸嬸借口帶她進城，以十兩銀子將她賣到了翠鶯坊，隨后被老鴇子親自教成了紅歌伎。
“人人都說風(fēng)月場中的女子沒有真情，可我們也希望能找到一個真心人，過普通人的日子。小翠姐和我不同，她聰明好學(xué)，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而且讀好多書，知道得也比我們多?？赡芫拖袷俏覀儖寢屨f的，書讀得多了，心也就野了，她總是想著有朝一日能碰到個真心人。……后來就遇到了王公子，就是王士易。其實當(dāng)時我們都勸過她，世家子弟不可靠。尤其是像王家那樣的書香門第，肯定不會讓一個歌伎進門的！可小翠姐根本就不聽，她說只要兩個人真心相愛，就沒有過不去的檻兒？后來呢？你應(yīng)該知道了！我確信，肯定就是王家人逼死了小翠姐！”綠珠的眼淚滾落下來，妝容全部都花了。
聲淚俱下的控訴讓我的心不由得一動，按照綠珠的說法，羅小翠是個心高氣傲的人，雖說為了嫁給王士易曾經(jīng)低聲下氣地求過王夫人。王士易被趕出家門之后，她情愿替人縫縫補補貼補家用，就能看得出來她是個倔強的女子。若不是受到了什么強烈的刺激，像她那樣的人，怎么突然就想不開了呢？我替綠珠倒了杯水，盡量讓聲音低柔：“你的意思是說，王家人是極不喜歡羅小翠的。那他們家人有沒有去過翠鶯坊？”
“你怎么知道？”綠珠抬起眼睛望著我。
我沒有說話，只是把水遞到她的手里，微微嘆了口氣。綠珠嘆了口氣，隨后才道：“其實應(yīng)該也能猜得出來，像我們這樣的女子，就算想要從良，也不是那么容易。自從知道小翠姐的身份之后，不只那位林小姐曾經(jīng)去打聽過小翠姐，王家的人也去翠鶯坊鬧過，當(dāng)時鬧得不可開交。為了這個，小翠姐被老鴇子打了一頓?！?p> 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林初音居然也去過翠鶯坊？不過我很快釋然，當(dāng)初正是林初音在王家人面前點破了小翠的身份，所以在羅小翠未進王家前，林初音必定做了一番調(diào)查。
在我的追問之下，綠珠微微嘆了口氣：“其實你能看出來，林初音喜歡王公子對不對？當(dāng)年林小姐打扮得像個假小子似的，鬼鬼祟祟地去了我們那里。她以為自己扮得很像，可一眼就被小翠姐看出來了。要不是小翠姐不讓我們揭穿她，她真的要被我們那里的姑娘調(diào)戲得脫不了身！還好，小翠姐沒看錯人，林小姐刀子嘴，豆腐心，雖然不喜歡小翠姐，后來還算不錯。最可惡的是王夫人……”
說到這里，綠珠的眼中閃過一抹厭惡的表情，她惟妙惟肖地擺出一副高傲的神情，左手搭在右手上，“當(dāng)年王夫人幾乎是橫著走進了翠鶯坊，什么人都沒放到眼里，高聲呵斥說：‘你們這里誰是當(dāng)家的？快滾出來個活的，本夫人有話要跟你們這里的人說?！?p> 綠珠有些夸張的說法讓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卻嘆了口氣：“你看著我這樣子是不是很可惡？其實王夫人的樣子更可恨！要不是看在她是王公子的母親，早就被我們亂棍打出去了！小翠姐心氣兒那么高的人，低聲下氣地在她面前陪著不是，只為了想要哄她開心！可王夫人呢？自稱是名門閨秀，沒半點兒修養(yǎng)，根本不聽小翠姐的解釋。其實小翠姐何必呢，要是知道后來會那樣，干脆把她氣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