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波蕩漾,唐逸立在船頭,終于將那常天賜擺脫,少年只覺得心頭一暢,就連著秋末的江景,也似是好看起來。
半日之前,自己使計,尋了對往城里投親的爺孫,將那封銀子都遞了過去,請他們幫忙。不想那爺孫卻是淳樸,竟不敢收那許多,最后好說歹說,還留下一半。
那爺孫二人隨后便去碼頭央求船戶開船,碼頭上雖然渡船不少,可人家平日里都是憑擺渡營生,哪能遠(yuǎn)走?自是怎也不允,那對爺孫磨了半晌,只得央央而去。
而就在那爺孫自開始央磨時,幾個閑漢已是圍了過來,待那爺孫走遠(yuǎn),閑漢們立時分出一人跳上渡船報信,其他人則是尾隨爺孫而去。見到這些人的異常,唐逸已是心中有數(shù):那常天賜在武昌,可說是毫無疑問了。當(dāng)然,唐逸也不會真讓那爺孫二人赴險,畢竟常天賜在惜名聲,就算知道受了騙,也不可能對那普通百姓如何。
便如此,唐逸便在一旁守著,一等那常天賜出了渡口,他二人便立刻直奔武昌,揚帆而去。
劉步衡不愧神醫(yī)之名,這些日來雖然一路奔馳,可用藥調(diào)理,二人的傷勢漸漸好轉(zhuǎn),此刻也出了船艙,走到唐逸的身旁,笑道:“此番多虧了公子妙計,就連那常天賜都不免被計算了到,日后公子到我唐門,習(xí)得上乘武功,日后揚名江湖,絕不在話下?!?p> 唐逸聞言,搖頭笑道:“這卻也算不得什么,不過從那萬馬堂處學(xué)來,調(diào)虎離山而已。再者,并非常天賜的智計不如我,只不過他此番單人獨騎追來,就算明知是計,卻也不得不過江去察。他若當(dāng)真對那爺孫二人無動于衷,我們便可假戲真做,真尋了漁船而走,那他又該如何?”
唐逸說到這里,依了欄桿朝遠(yuǎn)處眺望,這江面寬闊,他目力又好,自是望的極遠(yuǎn),就見船后百丈外,一只小船正朝這里行來。眉頭一皺,唐逸沉聲道:“神醫(yī),這江面寬闊,看似到處都可以行船,不過我這一路見到走在中間的多是大船,小舟則是沿了岸走,可對?”
劉步衡聞言,見唐逸的臉色有異,當(dāng)下也往后瞧了瞧,卻什么都未看到,不過老人卻知少年不會無的放矢,當(dāng)下點頭道:“江邊水淺,也偶有暗礁,不適合大船行走,所以大小船只便分了開來?!?p> 唐逸點頭道:“不過我們后面有只輕舟,卻在江心穿梭,速度也要比我們快上不少,他們卻是有什么要事,如此快趕?”此刻是逆江而上,大船比輕舟慢上些,唐逸看著那小船越來越近,心下隱隱不安起來。
劉步衡聞言沉聲道:“這江面上船只眾多,漁戶也不會在這里下網(wǎng),那輕舟就算是載了客人,也不會有公子所說的速度,不說那上面客人多了,速度便慢將下來。就算那輕舟是在趕路,卻也不會快過大船,畢竟小船無帆,全憑人力,短時間內(nèi),自然可以駛的快些,但卻不持久,除非……”
唐逸臉色愈加的沉了,當(dāng)下接道:“除非那舟上的客人極少,且那客人的目的也不是要去多遠(yuǎn),所以才不恤人力的加速追趕!”
常天賜!
一老一少對視一眼,心下都是一驚!
方才還以為終于是甩掉了他,卻不想只半日便又追來?唐逸再運目力看去,過不多時,那小舟更近,就見船頭迎風(fēng)而立一個青年,月白的袍子與那黑舊的小船相映,格外顯眼!
被唐逸調(diào)出武昌,追上那爺孫二人,然后原路折返,再雇舟追來,卻只用了半日!唐逸心下驚道:“我本以為登船入江,那常天賜便要放棄,卻不想他倒當(dāng)真執(zhí)著,竟乘船追來!”
唐逸緊緊的攥住了拳頭,此刻他人在江中,一旦被那常天賜追到,便只有一死!
眼看那船越來越近,常天賜的眉眼都已清晰,劉步衡就想勸這少年進(jìn)船避上一避,可轉(zhuǎn)念再想,心下卻是一醒。唐逸不進(jìn)船,卻不是他考慮不到,而是那常天賜既然追來,自然不會盲目亂追,必會在武昌碼頭上問個清楚,自己二人為了早些入江,是直接使錢包下大船,這倒是顯眼的很,如今哪躲的過去?真要在這時躲藏,不只無用,反自取其辱。
唐逸緊盯著來船,就見那輕舟再近,已不過二十丈遠(yuǎn),船頭的常天賜忽是開口道:“那位老丈可是劉神醫(yī)?”
劉步衡不會武功,也沒那氣力大喊,只得拱了拱手,以做應(yīng)答。
常天賜見狀笑道:“果然是神醫(yī)相助,唐門在平?jīng)霾加醒劬€,這本不稀奇,可貴府那地道之長,卻真看的天賜驚心動魄,唐門果然好魄力!”
劉步衡知道常天賜是在確認(rèn)自己的身份,當(dāng)下卻沒有表示。
常天賜也不以為意,再道:“先是在平?jīng)鎏摶我粯?,讓我好找一天。這還罷了,卻未想到我隱在武昌,仍被算到。天賜平日里自負(fù)還算有些才智,如今卻知自大?!闭f到這里,常天賜高聲道:“卻不知這連番的計策是出自神醫(yī),還是出自唐公子?或者我該稱做唐師弟?”
十大門派原本同聲共氣,就算如今分做東西兩盟,這門下弟子之間,卻也是師兄弟相稱。所以常天賜這一問來,卻是大有含義。
說話間,兩船再近,唐逸攏了攏袖口,那里有劉步衡送的暴雨神針,就如少年與裘心武所說,真要是逃不掉,卻也不能讓敵人好過,怎也要讓那敵人受些傷,要讓他終生難忘!
心志一堅,唐逸不屑道:“崆峒包庇兇手,卻要虜我這苦主,前些日里信誓旦旦的還我清白,如今卻來殺我滅口!既然你比我武功強(qiáng)上萬倍,那要殺便來,莫要再惺惺作態(tài)!”
唐逸心下憤恨,這話自然便沒了遮攔。常天賜聞言,卻是沉默起來,只見那小舟越來越近,江面卻反是愈加的平靜。而此刻,誰都沒有注意到,一艘黑篷快船正沿江而下,與這一船一舟錯過,隨即又轉(zhuǎn)了個彎。
唐逸見那常天賜沉默,心下一動,暗道這常天賜不過是想軟禁自己,而要殺人滅口,卻似是那崆峒掌門的意思,如此說來,這常天賜的心地還不算極惡。想到這里,唐逸再是朗聲道:“你也不用諸多試探,我雖姓唐,可與唐門卻沒有半分的關(guān)系。此番被你崆峒追殺,是你我之間的事,與唐門無關(guān),與劉神醫(yī)更無關(guān)系。”
劉步衡聞言,心下一嘆,知道這少年明知在劫難逃,卻是想將自己撇開干系,且不說這能否成功,單就這份心意,也就足夠了。
唐逸心下如明鏡一般,要說這事與唐門全無關(guān)系,那可不對,且不說出關(guān)時就有胡三跟隨,只說此番自己奔逃,要沒有劉步衡的接應(yīng),哪逃的脫?但劉步衡救過自己母子,唐逸總要盡最后一份力,保那老人活下去。
見常天賜還不說話,唐逸再道:“唐門和崆峒都是大派,你若殺了劉神醫(yī),怕是也難回去交代,更何況你崆峒如今被萬馬堂襲擊,正是多事之秋,再與唐門結(jié)下冤仇,可是不智!”
“啪啪啪。”
唐逸之言剛是說罷,就聽那一旁忽然傳來清脆的擊掌聲,三人一怔,都是轉(zhuǎn)頭看去,卻見一艘黑篷快船正駛了到近前,那掌聲便是自船里傳來。
唐逸見到那船還不覺什么,劉步衡卻是眼前一亮,大喜道:“此番我們有救了!”
唐逸一怔,隨即奇道:“難不成是唐門援兵到了?”
便在這時,就見那常天賜忽是一聲長嘯,連人帶劍躍起半空!這時那輕舟與大船相距不過七八丈,以常天賜的輕功,躍將過來,已是足夠!唐逸一見常天賜展動身形,哪還敢再說話?當(dāng)下忙扯住劉步衡便往后急退!唐逸是要讓出這船頭來,否則那常天賜還未登船,怕只那劍罡就已將自己劈做兩半!
不過唐逸的反應(yīng)快,卻還有人比他更快!就見常天賜的身形方起,一聲冷叱便隨即傳來!
唐逸眼利,就見隨著聲冷叱,一顆飛蝗石猛地自那船里射將出來!那飛蝗石既快且準(zhǔn),常天賜人在空中難以轉(zhuǎn)身,只得回劍去擋,就聽“當(dāng)”地一聲巨響!那飛蝗石雖然是擋了住,可常天賜卻又落回船上。
“好驚人的飛蝗石!”
唐逸心下不禁駭然,要知那一粒飛蝗石竟然能撞出如此聲響,卻要多大的力?
不過這才是開始,那飛蝗石并非只是一顆,常天賜剛是落在舟上,還未能有其他動作,就見那飛蝗石隨后而至,一顆接著一顆,一粒連著一粒!當(dāng)真是顆顆準(zhǔn)狠,粒粒驚人!橫跨過這七丈的江面后,半分都沒有減慢速度,就見一顆顆飛蝗石越飛越疾,猶如舞在空中的一條長鞭,直抽過來1
那聲聲尖嘯到了最后竟連做一片,隱成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