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零點,楚歌跟著尹拓回家。
他家是個大家庭,且尹楚兩家為世交,見了面總有很多不必要的應酬。為免麻煩,故意很晚才過來。
對于這點,楚歌倒是很同情尹拓這么老大不小了,還是離不開大家庭,這就是富家子的難處之一吧。
尹園在半山,主體是一幢白色三層洋樓,四周圍繞著白墻,底下砌一色兒虎皮石,居然又是明代式樣,不過幽雅靜宜,倒也不覺得互相沖突。墻上沒有裝著鐵絲網之類的,但假若有個別不開眼的賊打上主意的話,一旦電眼攝入陌生物體,并且墻上超過預定面積及電壓,這原本看似平平無奇的白墻就會瞬時閃爍翠綠電光,那一幕很美,也很可怕。
靠墻種著一排長青樹,長方形的草坪松軟嬌翠,怕不敢一腳踩上去,風來花香如水。
尹拓兄弟兩個住二樓,洋房外專門做了一個轉梯,可以直接通上居室,算是不自由里的一點自由。
尹拓的房間極大,總有一百坪的樣子。那只生態(tài)魚缸放的位置十分醒目,碧波橫流,海石花,珊湖礁,水草,貝殼,砂沫,仿造的海底世界栩栩如生。美中不足的是如此龐然大物,只有一條紅色的熱帶魚游曳其間。
別看這條20公分長、長著兩根霸道魚須的熱帶魚其貌不揚,它可是魚中之皇,市面上極其罕見,隨便一條市價都值二到三萬元,學名就叫紅龍。生長在赤道附近的淡水域,是一億多年前繁衍下來的,壽命平均在三十年以上。
就是這條尊貴、但并不難豢養(yǎng)的紅龍,不久前吞食了魚缸內飼養(yǎng)的其他魚類,且血食的嗜求日益嚴重。
楚歌盯著這條魚看了一會,禁制后的紅龍,慢調斯理地在水底穿梭游曳,和普通的魚沒有兩樣。
尹拓俯下身去,湊著魚缸,輕輕地說:“小美,我請朋友來看你。今晚你覺得怎么樣?”
楚歌撇了撇嘴,以這種口吻對一條熱帶金魚說話,她背心涼嗖嗖的。
紅龍仿佛受到驚擾,鼓起大大的眼珠子白了尹拓一眼,嗖地一下,躲進某塊石頭底下去了。楚歌瞧得有趣,禁不住噗嗤一笑。
尹拓尷尬地笑道:“今晚上……她很安靜,前幾日都不是如此?!?p> 楚歌沒說話,把手放在魚缸上面,頓時波光瀲滟的一道藍色光屏在她手里展現(xiàn)。美中不足的是這道光屏里夾雜著十幾根刺眼而不協(xié)調的白線,禁制確實給震開了。
楚歌詫異非凡,她下禁制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動手,而是確信把所禁制的對象了解透徹,才布咒的。紅龍雖有趨妖跡象,但妖力低微,她為此而下了一個水性禁制,料想它無論如何突不破這重禁制。
事實上是,禁制偏偏就被震裂了。
這種變數(shù)是如何發(fā)生的?
楚歌一面想,一面催動掌力,藍屏幽幽震蕩不定,象是受到外壓,往內部擠壓而去。
既然看不穿這個東西,又有被它突破禁制的可能,她就想干凈俐落的解決掉算了。
尹拓看出她的企圖,心急如焚地沖過來:“楚小姐,請勿傷害它!”
還是老一套,楚歌不耐煩地說:“這樣下去,早晚它會突破禁制害死你!”
“不會!之前我們不也是相安無事嗎?”
楚歌嗤笑:“庸人之見!”
她繼續(xù)催動掌力,尹拓變了臉色,喝道:“是我錯了,禍害自延——楚小姐,請你出去!這事不勞大駕!”
好家伙,一旦要動他的魚,牛皮糖又變成不可理喻的硬石頭,還把除妖的她說成禍害了!可惜,他碰到了冷心腸的楚歌:“很抱歉,我不見則罷,既見到了為禍人間的妖孽,決不放過?!?p> “總之是……不可!”尹拓情急之下,將身撲在那個魚缸上面。
楚歌極為生氣,一時沒想好是把這愣頭青踢開呢還是干脆自己甩手離開算了,忽見尹拓耳朵湊在魚缸上面,好似在傾聽什么,連連點頭。沒等楚歌回過神來,他咬破指尖,幾滴鮮血融入水藍光屏,只聽得一聲脆響,那個光屏不攻自破。
說時遲,那時快,紅龍將身一躍,跳入尹拓掌中,尖利的魚須刺入他手腕靜脈。
尹拓低哼一聲,手腕劇痛不已,只見那魚上方涌現(xiàn)淡淡青氣,快捷無倫地隨著魚須切進他的靜脈,流入血液。
他身子震了一震,緩緩站立起來,只一扯,把魚刺自腕上拔下,順手拋掉紅龍,轉過頭來,瞧著楚歌。
他剛才對“小美”情深意重,眨眼間冷酷無情,楚歌暗自嘆息,心想自己一時托大,大概是這幾年偶然收妖,無一不是順風順水,渾沒將這種小妖怪放在眼里,眼著著小妖怪變成大麻煩。
現(xiàn)在才想通,并不是紅龍出現(xiàn)妖化,而是有別的妖物附在了紅龍身上,與之合化為一。這妖物附身如此饑不擇食,極有可能是當時它失去了寄存形質,急需活體,而彼時唯一選擇只有這條魚。由于金魚軀體幼小、體質柔弱,實在不是一個很好的修煉體,這妖物想必是經過了多年蟄伏,才慢慢恢復了些許妖力,而一旦它開始以血食為生,妖力迅速凝聚。
她下禁制時,把紅龍本身看作成了精的妖怪,魚行水,于是針對它下的也是水性禁制。哪知附身于魚的妖怪并不行水,因此盡管它的附體極其弱小,以異性相斥的原理,還是把禁制震開了裂口。
今晚的發(fā)難,應該是籌謀良久,它連日所飲血食,完全可以促進自己妖力大增,見楚歌有意殺之,便利用尹拓莫名其妙的眷戀,拋棄魚體,轉入尹拓體內。一旦到了尹拓體內,附體轉換成人形,就可把自身力量大肆發(fā)揮出來了。
楚歌倒是并沒把妖怪的力量放在心上,她感到為難之處在于,對方使用的是血行之法。
血行之法本是附身中最險惡的一種,那妖怪本身無實體,一旦融入附體的血液,就象鹽溶于水,再也分不清哪是鹽,哪是水。也就是說,不把附體打得魂飛魄散,就拿不下這妖物本身,甚至,還有可能即使打死了附體,卻被妖怪逃逸。唯有的解救之道,是把它與尹拓再次血體分離,要做到這一點,必須先把妖物完好無缺地拿下,不能給它任何再次附體的機會。
血行之法,世所罕見,此妖從前定非尋常之輩。由此猜想可知,它之前不知造下了多少生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