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氏那里自然也知道瑰里不見了,心中大驚,卻沒有直接手忙腳亂地去派暗兵尋找,而是將此事告訴了自己的堂兄——衛(wèi)氏族長衛(wèi)景,讓他再做決斷。
由此既不會直接打攪到蕭鏗,又能引起宗室與三族的重視??v然他們之間有諸多矛盾和算計,但一來他們知道主上對于侄女瑰里的寵愛,二來不敢欺君,對此事也必定會盡心盡力,甚至是冒死也要將瑰里尋回來。
對于衛(wèi)景來說,他是衛(wèi)王后的兄長,自然是站在妹妹這邊。但先國將之女失蹤毋庸置疑是大事,他作為蕭鏗多年的臣子對其秉性甚是了解,竟是在核實此事后一刻也不敢耽擱,拔腿就向蕭鏗的營帳走去。
雖然是夏日,草原的夜晚還是寒冷的。衛(wèi)氏披好外衣站在帳子前,蹙著眉頭望向黑漆漆的遠方,以及其他帳子陷在夜色里隱隱約約的輪廓。女淑于心不忍,低聲勸道:“夫人,還是回帳里吧,有消息族長回來一定不會瞞著您的。”
衛(wèi)氏沒有答話,而是回首看看如今已經(jīng)睡著卻還皺著眉頭的定南,甚是心疼他。定南方才因此事哭鬧過,侍女們安哄不得,衛(wèi)氏輕輕勸說幾句,再加上他本就極度疲乏,竟是哭著哭著便睡著了。
篝火會一直開至深夜,此時宗室與三族之人多半都即將睡下。可對于蕭鏗這樣一個勤勉于政務(wù)的君王來說,他不顧官井的勸說,此刻仍在桌幾前讀著大京送來的奏折。面對著眼前神情凝重的衛(wèi)景,他更是長長嘆了一口氣。
帳子里,衛(wèi)氏派女淑照顧定南;帳子外,蘭谷陪同衛(wèi)氏默然站立。
“主母認為,此番是有人蓄意而為?”蘭谷望著衛(wèi)氏,低聲揣測道。
衛(wèi)氏聞言眼眸一沉,冷笑道:“瑰里是何等聰明的孩子,又對這里熟悉,她能走丟才是稀罕?!?p> 蘭谷時刻觀察著衛(wèi)氏的神情,竟在剛才發(fā)覺出幾十年來都不曾有過的犀利,似乎直射心腑,下一刻就要將她面前之人千刀萬剮。蘭谷不禁一顫,渾身冷冰。
衛(wèi)氏扭頭看了一眼蘭谷,蘭谷即刻垂首。她復(fù)道:“我知道,你并不關(guān)心是何人所為,你是想問我,為什么到了如今這種情勢下還能沉下心來算計?!?p> 衛(wèi)氏轉(zhuǎn)過頭去,見蘭谷微微發(fā)顫,凄然一笑:“我自然比任何人都迫切找到我的女兒,我寧肯讓自己去代替她即將受的一切。但唯有在關(guān)鍵時刻保持頭腦清醒,才更利于達到自己的目的。世事如棋,我們已經(jīng)太過熟悉于算計了?!?p> 她從大衣中摸出一個黑身白紋的兵符,無言遞給蘭谷。蘭谷已經(jīng)伸出雙手,卻是怎也不敢接過。
這兵符,太沉重了。
衛(wèi)氏道:“這是夫君先前留下的精銳中的一半,你將這個兵符交給主上?!?p> 蘭谷聞言震驚,已經(jīng)到了要出兵的地步了嗎?若是如此,主母必定是已經(jīng)隱約猜到了……
看到兵符的那一剎那,蕭鏗竟也是意外萬分,卻只是默默收下。他望到那刻在兵符上幾個字,手中不覺間加大了力度,將兵符緊緊攥著,似乎要活生生捏碎。待蕭鏗揮退所有侍人僅留下一個最信任的官井時,他隱忍了多年的淚水忽然落而無聲。
官井在一旁看著,心中隱疼。他的君王自小被委以重任,便以自強不息為體,從來予人的印象都是無比堅毅而屹立不倒的。即便是他逝去的父王留給他的是艱巨無雙的任務(wù),他也能強撐著,努力將它辦到最好。
官井似乎也不記得蕭鏗上次落淚是何時了。
良久,蕭鏗問道:“衛(wèi)夫人認為是他國細作?”
官井低聲答道:“衛(wèi)族長并未提及衛(wèi)夫人的意思……”他低目掃了一眼蕭鏗手中的兵符,道:“但根據(jù)這個兵符來說,極為可能是這樣!”
蕭鏗忽然猛捶一下幾案,恨恨道:“我還是被他暗算了!”
大約是午夜,聽著幽幽的風聲,瑰里緩緩醒來。她微微一動,身子猶有些疼。她掙扎著坐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正安然待在一間屋子的塌上。目光快速掃過周圍,看到站立的侍女充滿別域風情的著裝打扮,瑰里忽然意識到,這里似乎并不是大琰的行宮,自己被人劫走了。
恐慌快速蔓延至全身各處,使她手腳冰涼。她本能地摸摸身上,各樣飾品完好,衣物也不像是被人搜查過,那么這些人將她劫過來究竟所為何用?
在瑰里極充滿懼怕的心中閃過了眾多人的名字:母親衛(wèi)氏、衛(wèi)騮、衛(wèi)驊、叔父蕭鏗、乃至姊夫蕭長霖……她多么希望他們可以將自己帶離這個危險的環(huán)境。她更希望,這僅僅是一場虛無的噩夢……
站在墻邊的侍女雖低眉卻無法掩住那絲冷厲與悍勁,衣著也較大琰的女奴輕快。她們的神情竟教瑰里呆呆坐在那里,冷到不知所措。瑰里輕輕一動身子便難掩疼痛,可這一切究竟是怎樣的來龍去脈,她一絲一毫也不記得了。
只見一個清秀如水的女子推門而入。她頭戴著毛氈帽,身著騎裝;她的麻花辮一縷一縷垂在肩上,腰上佩劍帶匕首,手中還握著似乎是作戰(zhàn)用的鞭子。女子進來就直沖瑰里而去,瑰里不禁向后挪著,身體卻忽然感到一股堅實的力量——她的背后已經(jīng)是墻壁了。
那女子走到中央停住,解下腰間的劍和匕首,將它們與手中猶握著的鞭子交給屋內(nèi)兩名侍女,赤著手坐在瑰里床旁的位置。瑰里聽到,侍女們似乎叫她“納蘭妃”。
“聽聞你是琰王最聰慧的侄女,那你應(yīng)當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了?!迸诱Z氣輕松,眉目上也帶著一絲善意。然瑰里對這樣一個看似溫柔、實則擅長耍刀弄槍的女人抱有的警惕之心極大,情知暫時無法逃出去了,便雙手抱著膝蓋,一刻也不敢松懈地盯著她。
女子的臉上又多了一絲笑意,卻更加令瑰里感到不安。她說道:“我是云賀太子荎坦的妻子,納蘭氏?!?p> 昔年瑰里總纏著衛(wèi)翌詢問東北云賀前朝之事。而衛(wèi)翌知云賀是主上心頭一塊大患,自己又曾策劃著討伐云賀而知曉其近年來的雄強,講起此事來也頗為嚴肅,反而勾起了瑰里的興趣。
她了解到,當今云賀主荎驍足智多謀卻奸詐狡猾,仍以“主”自稱,為云賀開創(chuàng)盛世后統(tǒng)一北方的野心昭然若揭。可他卻更有同野心相匹敵的能力,尤其擅長軍事謀略,堪稱一代梟雄。
而就是這樣一個人,他的長子、如今太子荎坦的性情卻較他來說更為退讓和平和,沒有他的強勢和勃勃野心。就在前幾年,他依父主之命娶了后族納蘭氏之女納蘭隗為正妻。此女出身名門,自小受到上等良好教育,但她的亮點是自小通讀兵書,甚至隨兵打仗攻城掠地,輕易地就從眾女中脫穎而出。荎驍給太子安排這樣一位看上去強悍的妻子,或許是想在新朝啟之時,有一位令他在天上安心的掌國婦可以輔佐兒子吧。
想到這些,瑰里不由得一顫。納蘭隗繼續(xù)道:“這里是云賀的行宮?!?p> 是云賀行宮啊,瑰里的心不知是更加踏實還是無措。她望著納蘭隗,聲音微弱:“是你將我?guī)У竭@里的?!?p> 納蘭隗不語,瑰里心中一陣恐懼升起。她迫切想知道,云賀王室劫自己究竟何用?自己身上沒有半點關(guān)于大琰的秘密,他們這樣做,必定是將自己作為人質(zhì)了。云賀不似戎夷蠻狄一些較大的部落,借著武力進犯邊疆僅是為了索要為天災(zāi)來臨預(yù)備的糧食或住所。以云賀主的雄心壯志和云賀近年來疾速發(fā)展之況,大琰和云賀在未來免不了更為激烈的明爭和暗算。
而自己,是否又值得大琰用財力換回?若是他們趁琰軍未越過邊境前就轉(zhuǎn)移,自己豈不是再也回不去了……瑰里強忍住不讓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卻還是在眼角泛出了晶瑩的淚花。
納蘭隗道:“你放心,你在我這里,我保你安全。但作為太子妃來說,我留著你沒用?!?p> 最后一句話,聽得瑰里寒徹骨髓,頭皮發(fā)麻。留著她沒用,是要將她殺掉,還是將她交給他們的主上?夜來風葉鳴廊,瑰里只覺驚悚,更加將雙腿緊緊貼在胸口,蜷縮在一角。
漆黑的夜似一張有力的大網(wǎng)將她緊緊攏住、壓迫,愈收愈緊,一點點榨干她的體力,直到呼吸不得、生命耗盡。十二年的生命中她從未如此恐懼,和對生命如此期盼向往。納蘭隗還欲說些什么,只見一個侍女輕手輕腳進來,微微皺著眉頭道:“納蘭妃,慧骨女公子不知為何現(xiàn)如今哭鬧不止,還請您過去看看吧?!?p> 納蘭隗猛地站起,轉(zhuǎn)身掃了一眼床榻上的瑰里,又對那侍女耳語一番,便在侍女簇擁下走出了房間。此時室內(nèi)眾侍女皆是垂首,沒了納蘭隗的聲音瑰里愈發(fā)覺得夜靜地可怕,似有隱隱的殺氣籠罩著這里。
納蘭隗一路走到太子荎坦的房間外,只見他神情平靜地看著兵書,似是什么是也沒有發(fā)生過。荎坦似也注意到房外的她,點點頭令她進來。納蘭隗行禮后坐到他身旁,聲音平靜卻嚴肅:“那個孩子內(nèi)心很強大,超乎了我的想象。”
荎坦的神情從手中的書上移開,挑了挑眉毛:“哦?”
納蘭隗的眉頭微蹙,顯得冷肅:“我還記得,十四歲那年我隨軍出征北狄,被他們抓為人質(zhì),當時嚇得幾乎昏過去,直到后來被救回輿都,十天半個月都未擺脫那種恐慌,曾經(jīng)一度被人認為是緩不過來了……”
荎坦沒有說話。
納蘭隗斂袖,加重了語氣:“可那琰王的侄女蕭瑰里如今還小,我能感到她對這里是怕的,沒有孩子會不怕。但她沒有像我當年那樣,她甚至已經(jīng)明白了我等將她抓過來的用意?!?p> “啪”地一聲,荎坦手中的逐漸掉落在幾案上。他神情凝重,低頭思索著。納蘭隗十四歲時,是他將她救了回來。他還記得那也是一個夜晚,他騎著一匹健壯的白馬帶隊穿過火光沖天、血流成河、尸橫遍野的城邊,彼時納蘭隗身上還帶著傷,縮在他懷中顫抖著。她那一下一下的抖動和微微的呼吸讓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她的余悸。
荎坦低頭,發(fā)覺納蘭隗溫軟有力的手正舒展著自己攥緊的拳頭,當下更是反將其握住。
他說道:“真如你所說,倒是我們的麻煩了?!?p> 納蘭隗道:“當下應(yīng)該如何?”
荎坦道:“既然是父主的命令,那我們只得等父主的意思,不得擅自行動。近來你只消派人將她每分每秒盯緊,我這里準備著從行宮撤回輿都,切斷琰國后路?!?p> 納蘭隗剛硬的心似乎在此刻有些被軟化:“說句實在的,我從小隨軍四處征戰(zhàn),見過狠的人太多了,后來便習慣了殘忍對人,最終做到在戰(zhàn)場上殺敵不眨眼??墒亲鳛橐粋€女人,又是一個有過相似經(jīng)歷的人,難免會認為那個孩子有些可憐。”
荎坦忽然笑了,將她輕輕擁入懷中:“你呀,就是個又狠又柔的,變起來比揮劍還快。當年劫走你的是北狄,只是我們北部邊疆之患??稍瀑R對于琰國來說不一樣啊。任何時候,面對敵人、敵國都不要心軟。父主當年可以對玢妹——他的骨肉狠下心來,你對一個絲毫沒有感情的敵國女孩慈悲什么呢?”
納蘭隗聽他這樣一說,也不去想此事了,問道:“小姑如今怎樣了?”
荎坦知道她指的是前些年遠嫁驪國的荎玢,便道:“她的兒子那午哥如今五歲了,聽聞驪王還挺寵她的,畢竟她年輕又聰明,驪王當年的妃子們都年老色衰了。”
納蘭隗此時正倚在荎坦懷中無意地縷著長長的細發(fā),聽到此話竟不禁撲哧一笑。荎坦看她近日心情沉重,本就有意逗她笑,見目的已經(jīng)達成,自己便也笑了。
他低頭輕輕撫了撫納蘭隗額前的碎發(fā),望著她動人的秋波,誓道:“將來的一天,云賀的萬里江山就是屬于我們的。我會做一個成功的君王,你會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們一起令子民用他們的滿意來回饋自己、回饋王室。彼時,慧骨便是嫡出大公主,我定不會讓她像玢妹一樣,我會讓她幸幸福福的?!?p> 不料納蘭隗打趣道:“還說我既狠也柔,你不也是這樣的嗎?我看你啊,比我柔多了,哪像是一個將來要君臨天下的人?;酃鞘情L女,她理應(yīng)肩負起更多的責任,是振興云賀的責任?!?p> 荎慧骨是他們半歲的女兒,此番他們來到邊境執(zhí)行任務(wù),覺得將她留在輿都王宮十分不放心,便帶在身邊,只是派了許多人手保護。
雖是一句玩笑語,卻是最現(xiàn)實和直接的。生在王室的長女,總是令人惋惜的。對于蕭葛蘭,是蕭鏗為他心軟了一回;而璴里的命運,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若是論何人心狠,他們都不夠。最狠的,永遠是君王,只是他們還體會不到。
這個夜晚,格外漫長。瑰里房內(nèi)時時刻刻有一排侍女守著,她們只是分為兩排站在門前,并不去理會瑰里。瑰里倚在墻邊,昔年快樂的場景止不住地在她腦海浮現(xiàn)。大京的內(nèi)城有她的至親,北山草原有蕭海斤,他們在一起是多么幸福和安全,就恐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再置身于其中了……
瑰里太累了,她睡著了。
然而她做了一個夢,一個令她驚恐而沾濕長夜的夢。瑰里似乎陷在泥沼里,動彈不得,愈掙扎反而陷得愈深,如同羊羔般待宰,生不如死。她耗盡全身力氣想要掙脫,而這黑夜就是過不去,她永生都被困在了這里,不得逃離。于是她閉目待死,卻又心存最后一絲不甘,令她自己震驚的是,她輕輕一掙便脫離了……
接著是一片混沌,瑰里卻感到身子輕輕的。漸漸聽得耳邊有風聲呼嘯,身下顛簸,身子涼涼的。瑰里努力向四周望望,見是自己正趴在一匹馬上,那馬馱著自己飛奔在遼闊的草原上,速度極快,仿佛不知疲倦。
待瑰里想要仔細看看這周圍的一切,她便醒了,上方傳來一個冷冷的女聲:“別動?!?p> 瑰里認得,這個聲音是納蘭隗的。瑰里睜大眼睛,發(fā)覺自己正與納蘭隗雙人合騎,疾馳在眾多黑衣人的前方。這一行人行駛在草原上,長空還是被黛色鋪滿,僅有天邊露著一絲魚肚白,微小而脆弱,正如自己的如今。似乎是自己醒來動了一下,擾到納蘭隗的心神,她才這樣說道吧。
納蘭隗也一身黑衣,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冷厲之感。瑰里縮了一下,不敢去看她生得俏麗此時卻肅穆陰沉的臉,只是聽得馬蹄陣陣,一下下是那么倉皇,還有忽近忽遠的風聲。
瑰里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此些云賀人要將自己作為人質(zhì)交差,他們的目的地,必是云賀都城輿都。望著馬蹄踏過暗暗的草地,瑰里心中一陣酸澀翻涌。她想逃走,可就憑她如此微弱的力量,又怎能逃脫他們的魔爪?
她再看看下方,納蘭隗騎的馬正以如此之快的速度在這草原上奔馳,她若是不慎跌落,必會摔死。瑰里好想痛哭一番,可還沒等一滴眼淚掉下來,上方再次傳來了那個沒有溫度的聲音:“我叫你別動。”
瑰里一顫,微微昂首看向前方,見遠處天際的晨曦正慢慢現(xiàn)出來,她的心才好受一些。
這一行人的馬匹再是千里馬,也需休息。瑰里跳下馬的那一刻,只覺渾身僵硬,伴隨著些許疼痛。眾多黑衣人擁著納蘭隗,將瑰里向云賀大營押去。此刻晨光微弱,城墻上“西京”二字陷在半晨半暮中。瑰里心一凜,她當年曾在衛(wèi)翌的書房中無意看到一幅輿圖,如今才知道,云賀的西京,當真離北山草原很遠了。
瑰里在大營里的待遇不算差。她抱膝而坐,房間內(nèi)是荎坦與納蘭隗面對著墻上的輿圖低聲交談著。瑰里僅能聽到碎碎的聲音似模糊地揉在空氣中,并不能聽清內(nèi)容。
忽然,一名上將匆匆而入,跪下道:“稟太子、太子妃,那蕭長霖和肅侯衛(wèi)驊的人馬暗中將西京城門圍住了!還有一隊,似乎是那蕭鏘生前統(tǒng)領(lǐng)的隊伍。我們?nèi)缃褚呀?jīng)……腹背受敵,跋胡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