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門前,薛云霞這才把喬喬抱在懷里,低聲說:“寶貝,你爸爸……他死了,尸體就在這里面。你要去看嗎?”
喬喬還沒滿四歲,似乎還不了解死亡的概念,一聽到爸爸兩個字,立即后退一步,一個勁搖頭。
聶楓說:“要不,我陪喬喬在外面,你進去看看吧。”
薛云霞點點頭,起身往里走。
喬喬突然喊了一聲:“媽咪!”
薛云霞定住了,轉過身望著喬喬。
“爸爸……他去很遠的地方,再不回來了嗎?”
現(xiàn)在的電視劇里,某個親人死了,告訴孩子的時候,都是用很浪漫很煽情的語氣說這個人去了很遠的地方,再也不回來了。所以,喬喬聽到死這個詞的時候,自然就這樣聯(lián)想。
薛云霞鼻子一酸,眼圈有些濕潤:“是的,他不回來了,如果你想看他,這是最后一次?!?p> “我想看看爸爸……”
聶楓不知道楚鵬燾被害之后的容貌如何,是否會嚇著孩子,便對薛云霞說:“我先進去看看,等一會你們再進來?!?p> 薛云霞抱起喬喬,感激地點點頭。
聶楓和那刑警兩人先進了驗尸所的停尸間。隨著冷凍藏尸柜的柜子被緩緩拉開,一股冷氣冒了出來,停尸柜冰冷的不銹鋼平臺上,裝尸袋被聶楓緩緩拉開,露出了楚鵬燾慘白的臉。兩眼微睜,左側顳部靠近太陽穴位置,一道觸目驚心的創(chuàng)口,陰森森地咧開著,頭頂部,同樣一道窄而深的創(chuàng)口,憑經驗,聶楓判斷,這兩處創(chuàng)口都已經刺穿顱骨,刺入顱腦內,這是兩處致命傷,楚鵬燾應該是當場死亡的。
聶楓習慣性地低頭察看了一下兩處創(chuàng)口,忽然咦了一聲,眉頭皺了皺,他抬頭四周看了看,急步走到旁邊解剖臺,拿了一把標尺走回來,低著頭仔細測量了一下傷口,眉頭皺得更緊了。沉吟了片刻,抓住尸袋拉鏈往下拉。
“哎!你干嘛呢?”那刑警有些不悅地問道。
聶楓回過神來,這才想起,這不是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這是在省城的刑警隊,而且自己穿便服又沒有說明身份,亂動尸體,難怪人家不高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掏出警官證遞給那刑警:“對不起,呵呵,我是柳川市西城區(qū)公安分局的法醫(yī),是死者的前妻的朋友。”
那刑警仔細看過聶楓的警官證之后,遞還給聶楓,微笑著和聶楓握了握手:“原來是聶法醫(yī),你好。我叫戴巍,是分局刑警大隊重案中隊的,負責這件案子?!仪閯偛拍阍谘芯渴w???我還以為……,嘿嘿嘿。”
“呵呵,職業(yè)習慣了?!甭櫁鲗⒕僮C收好,問道:“不知道死者是如何被害的,戴警官能介紹一下嗎,我朋友給死者家屬打電話聯(lián)系的時候,死者家屬可能會問到。”
“好的,犯罪嫌疑人是個學生,他說他在外面喝酒回來,一個人搭被害人的出租車回家,路上兩人因為是否繞道發(fā)生了爭執(zhí),被害人先動手打了嫌疑人,嫌疑人喝醉了,一氣之下拔出隨身攜帶的防身用的匕首亂捅亂刺,死者當即倒在血泊里。隨后,嫌疑人便打電話報了警自首了。”
“隨身帶著匕首?他是學生還是混混啊?這些蠱惑仔!”聶楓想起了佟姍。
“是啊,我們問了嫌疑人為什么要隨身攜帶匕首,他說他在學校經常被同學暴打,是買來防身的,剛買了不久。”
“學校暴力,哎~!”聶楓搖了搖頭,又問:“你們分局的法醫(yī)進行過尸體檢驗了嗎?”
“檢驗了,凌晨時檢驗的,據(jù)我們分局法醫(yī)初步檢查,死者身中十二刀,其中七刀屬致命傷,兩刀在頭部,三刀頸部,兩刀刺穿心臟,死者是當場死亡的?!?p> “檢驗過?”聶楓剛才沒有發(fā)現(xiàn)死者腦袋有頭皮切割的痕跡,有些疑惑,又將尸袋的拉鏈又往下拉了一些,露出死者的胸部,扯開衣服看了看:“不會吧?怎么沒有解剖痕跡?!?p> “哦,是這樣的,由于案件很清楚,嫌疑人又是當場投案自首,死者死因也沒有什么疑問,我們大隊長說就不用進行詳細解剖了,只是作了體表檢查。這兩天再提審一下嫌疑犯,如果沒有什么反復,案子就準備移交案審中隊了,大隊長讓我聯(lián)系你們來,好聯(lián)系死者家屬移交尸體?!?p> 聶楓皺了皺眉:“當時有目擊證人嗎?”
“沒有,深夜了,又是在環(huán)城路上,嫌疑人說當時沒有旁人在場?!?p> “嫌疑人多少歲?”
“剛滿十八歲?!贝魑「袊@了一句,“別瞧這小子才十八歲,長得跟麻花似的,想不到下手這么狠,唉,都是現(xiàn)在這些暴力影視影響的?!?p> 這時,遠處門口傳來弱弱的一聲呼喚:“聶法醫(yī)~!”
聶楓抬頭瞧去,只見薛云霞抱著喬喬正站在門口望著他。
聶楓輕輕搖搖頭,示意她先不要抱喬喬進來,然后匆忙低頭掃了一眼死者楚鵬燾,看看有沒有不適合小孩看的景象。
死者脖頸上也有好幾處傷口,且多是刺切創(chuàng),頸部的這種創(chuàng)口由于拉伸作用,使得傷口哆開程度很大,一眼看去跟一張張小血嘴似的很嚇人,如果讓孩子看見了這種傷口,無疑會對他幼小的心靈造成巨大的傷害。所以不能讓喬喬看見死者的脖頸。而且,由于死者左側顳部的刺創(chuàng)正好面對大門,聶楓眼見薛云霞抱著喬喬站在門口,雖然距離比較遠,他們看不清,但他還是迅速將尸袋拉上,然后告訴薛云霞抱喬喬到房間里面去。
等他們過去之后,聶楓這才拉開尸袋,從口袋里掏出紙巾,展開了蓋在死者脖頸上,擋住那些恐怖的傷口。
死者臉上的鮮血已經被擦掉了許多,但擦試得并不干凈,還有些血渣凝結在死者的臉頰上??拷丝?,還是很嚇人的。聶楓又用紙巾沾了水細心地擦掉了死者臉上的血渣,然后將死者眼睛合上。將遺容盡可能整得自然一些。
聶楓將尸體臉部處理自然之后,將尸袋的拉鏈拉到死者脖頸處,這樣,從薛云霞他們那個方位看來,就不會感覺到有什么嚇人的,只不過好像睡著了一樣。聶楓這才側身讓開。
薛云霞抱著喬喬,走到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了。喬喬只看了一眼,他太小了,腦海中還沒有死亡時恐怖的這種概念,還以為爸爸只是睡著了,隨時都會醒過來打他,便猛地轉過頭去,緊緊抱著薛云霞的脖頸,再也不愿意回頭。
薛云霞定定地望著楚鵬燾慘白的臉,她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那樣定定地瞧了一會,轉過身,抱著喬喬快步往外走。
聶楓說:“薛律師,你和喬喬在外面等等我,我和戴警官說點事就出來?!?p> 薛云霞點點頭,抱著喬喬出去了。
戴巍見聶楓很細心地擦拭死者遺容,心里有些感動,對他多了幾分親切,加上這案子是他負責的,又看見聶楓剛才神情凝重地審視尸體,心里有些忐忑,便問道:“聶法醫(yī),剛才我看你仔細檢查死者傷口,有什么疑問嗎?”
“嗯,有些地方不太對勁……”
“哦,是嗎?什么地方不對勁???”戴巍神情頓時緊張起來,畢竟,他是案件承辦人,如果案子出了問題,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他,而他現(xiàn)在已經知道聶楓是公安刑警隊法醫(yī),他說尸體有問題,那還真得好好聽聽。
聶楓問道:“嫌疑人說他殺人用了幾把刀?”
“一把,就是他隨身攜帶的那一把匕首?!?p> “死者身中十二刀,其中過一半是致命傷,我雖然沒有全面檢查過尸體,但從頭部和脖頸部的傷口來看,傷口很深,尤其是脖頸部的創(chuàng)口,幾乎切斷了脖頸的一半。如果僅僅是因瑣事而發(fā)生口角引發(fā)斗毆,一般說來,不太可能造成這么嚴重的創(chuàng)傷,尤其是不會形成這么多致命傷?!?p> 戴巍笑了笑:“現(xiàn)在的小青年,受暴力血腥影視作品影響太大,動不動就捅刀子,而且往死里捅。這也不奇怪嘛?!?p> 聶楓搖了搖頭:“死者身上的創(chuàng)口與突發(fā)性殺人的亂捅不一樣?!甭櫁髦噶酥杆勒咦髠蕊D部和頭頂部的兩處傷,“這兩處創(chuàng)口顯然已經刺穿顱骨,雖然沒用探針檢測,但從創(chuàng)口寬度判斷,刀刃部分應該已經刺入死者顱腦,要知道,人的顱骨是很堅硬的,要想用刀具刺穿,需要的力度非常大……”
“嫌疑人是學生,現(xiàn)在的孩子發(fā)育很快,力氣已經不輸于成年人了。”
聶楓笑了笑:“現(xiàn)在的學生是不是也有習慣殺人的時候換刀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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