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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紅書坊

綠茉寒影

墨染紅書坊 畫上眉兒 2601 2008-08-21 09:17:31

    裴嵐遲自昨日之后,又恢復(fù)了往日的神色。他不知從何處尋來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并上白花錦緞,在喜雨的書房為她設(shè)了一座靈堂。

  “天氣炎熱,早些讓她入土為安吧?!薄@是裴嵐遲的意思。他并不敢過分張揚(yáng),只是悄悄請來了抬棺的腳夫,在城外選了一處風(fēng)水尚妥之處。

  平常愛湊熱鬧的攝雪與問晴姑娘卻再也不曾來,只是其他新來的幾位姑娘,念著喜雨是前輩,還特意前來吊唁了一番,在靈堂內(nèi)滾落了幾顆難得的淚。

  暗香與碧如都紛紛為喜雨的身后事打點(diǎn)了起來。

  那位浣衣房的嬤嬤送來了打點(diǎn)好的綠茉長裙。

  原本沾了墨汁的裙擺,被繡上素色的蘭花。而那墨汁濃淡不一,卻經(jīng)一雙巧手描繪成纖儂適度的葉子,在素色的花瓣下舒展延伸,猶如在綠底上演繹著水墨色的傳奇。

  “若是喜雨姑娘還在,她定會歡喜……”碧如撫mo著那條裙擺,嘆了口氣。

  “不如替她換上吧?!卑迪闾嶙h。

  她們?yōu)橄灿甑氖變羯?,梳發(fā),描妝。猛然一看,那穿著綠裙靜靜躺在床上的喜雨,就像是睡著了一般。暗香摸了摸她的手,卻仍舊是冰涼。

  這般如花的年紀(jì),便香消玉殞……

  裴嵐遲輕輕敲了敲門:“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么?”

  “是?!卑迪阏酒鹆松恚_門將裴嵐遲迎了進(jìn)來。他的身后還跟著兩名請來的腳夫,要將喜雨的尸首抬入棺中。而后入葬。

  她看見那兩名腳夫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喜雨的身子,她的綠茉色的裙擺在空氣中緩緩飄蕩,這搖曳的裙擺讓喜雨看起來有了生氣。她似乎籍著這最后的動作,在向這個世界做最后的告別。

  “入棺!”裴嵐遲的聲音宛如湖面拋下的石塊,一直不斷下沉,下沉,下沉。

  喜雨被安放在棺內(nèi),錦書忍不住撲了上去,失聲痛哭起來。

  “姑娘,姑娘,你竟然就這樣去了……”

  裴嵐遲似乎對錦書突如其來的變數(shù)未有預(yù)見,他吩咐腳夫?qū)㈠\書扯開,不過兩名身材壯碩的腳夫使喚了半天勁,也無法將錦書從棺材旁邊拉開。

  “嵐遲,何須如此著急?!币粋€慵懶的聲音突如其來地出現(xiàn)在抱鶴軒內(nèi)。“無論如何,容某也要來吊唁一番才不會失了禮數(shù)……你看,是也不是?”

  暗香順著聲音看過去,那個人渾身素白,形容俊秀,單薄的身形優(yōu)雅地向這邊走過來,一步一步,卻叫裴嵐遲的面色如寒冰刺骨。

  他的唇邊含笑,微微瞇起的雙眸像一只雪地中翹首而立的白狐。手邊的折扇“啪”的一下打開,在臉頰旁緩慢地扇著風(fēng),毫無一絲悲切之意。

  “嵐遲不知軒主駕到,還望恕罪。”裴嵐遲恭敬地鞠了個躬,嚇得身邊從未見過抱鶴軒主的姑娘與丫頭們,紛紛跪地不起,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多禮?”容宿霧將扇子伸向地面,微微做了個抬起的手勢。

  裴嵐遲立起身形,站在了一旁。

  容宿霧收起扇子,面色一斂,踱進(jìn)了靈堂之內(nèi)。

  只見里面四處扎著白幔,中間寫了一個大大的“奠”字。桌前擺放著鮮果數(shù)枚,并上白燭兩根,以及長生牌位一面。

  牌位上用朱砂筆單單寫了四個字:“喜雨之位”,遠(yuǎn)遠(yuǎn)看去如同一柄利劍。

  容宿霧咋舌道:“這牌位怎的如此不合禮數(shù)!姓氏,謚號,一樣也沒有。成何體統(tǒng)!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抱鶴軒虧待了軒中的姑娘?!彼碾p眸依舊是微微瞇起,卻如同三九天的寒冰利刃,從裴嵐遲的身上劃了過去。

  有人覺得這位年輕俊美到有些古怪的軒主說的在理,也有人眼神透露出了猜疑。四下里視線交錯,卻沒有人言語。

  “拿筆來。”容宿霧沒有刻意對著誰吩咐,只是憑空伸出了右手。

  裴嵐遲只得從靈堂中尋出喜雨平時用的筆遞了過去,并上朱砂,一齊擺放妥當(dāng)。

  “裴公子怎么了?手一直在抖。”碧如小聲對暗香說。

  “不知道。”暗香偷偷抬起了頭。

  只見容宿霧一面提筆,一面問向裴嵐遲:“喜雨姓什么?”

  “姓顧?!彼鸬寐渎浯蠓?。

  “是么?我怎么聽聞,她該姓‘裴’才是?城南流沁坊的坊主是位女子,喚作席若虹,她有位姓顧的遠(yuǎn)親。五年前,流沁坊主將自己從小悉心培養(yǎng)的女兒,送入顧家做養(yǎng)女。這位姑娘自小博聞強(qiáng)記,文采風(fēng)liu斐麗,頗有大家風(fēng)骨,聽說,她的名字就叫喜雨。而坊主的丈夫,本姓作‘裴’?!比菟揿F揚(yáng)了揚(yáng)眉道:“是也不是?”

  裴嵐遲并未回答。

  容宿霧沉吟道:“只是世人并不知曉,席若虹除了有一位女兒之外,還有一個文圓質(zhì)方的兒子。他從小便離開了母親身邊,來到抱鶴軒做一位書童,與我從小相伴?!彼麌@了口氣道:“嵐遲,若是你親口告訴我,這些傳聞都是假的,我仍舊信你。”

  裴嵐遲依然不發(fā)一語。

  腳夫站在一邊,想乘容宿霧與裴嵐遲發(fā)難之時將喜雨的棺蓋釘上。

  只聽容宿霧怒喝一聲:“誰敢動手!”

  堂下的人都被抱鶴軒主的威嚴(yán)所唬,心頭一驚。暗香忍不住回想起喜雨暈倒那天裴嵐遲的表情,那般憂心忡忡,連攝雪和問晴的挑釁也不聞不問。

  容宿霧徑直走到棺材之內(nèi),從喜雨的尸首之上扯來蓋在她身上的冥被,丟給錦書道:“將里面的書稿給我取出來!”

  “是,軒主!”錦書的聲音,赫然就是那日前往城郊的蒙面女子。

  她指尖一劃,一張張謄寫得密密麻麻的書稿自冥被內(nèi)抖了出來。有好事的姑娘搶過來一瞧,驚詫道:“是喜雨姑娘曾經(jīng)燒毀的《高鴻多北向》!”

  碧如眼尖地?fù)屃艘粡埖溃骸斑€有姑娘閉關(guān)十日新寫的那部!”

  “啊呀,還有我的,這是我寫的《羅帶同心結(jié)》!”一個喚作沁蕊的姑娘尖叫起來。

  “我看看,哎呀我的也有!是《枕端書》……怎么會這樣?”另一位新來的臨艾姑娘也詫異至極。

  暗香從未見過裴嵐遲的面色那樣糟糕過,如同黝黑而不見五指的夜里,行走至礁岸的航船,迷茫而無所往從。

  她并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喜雨姑娘竟然是裴公子的親妹妹!

  他們同為流沁坊坊主的一對子女,卻紛紛潛入名聲大振的抱鶴軒中。

  喜雨的死,讓裴嵐遲有了一個盜走軒中所有文稿的機(jī)會。

  容宿霧的聲線從懶洋洋的不諳世事,驟然變得銳利如刀鋒,一刀一刀割在裴嵐遲的身上:“來人,點(diǎn)把火將這口棺材燒了,所有的東西都不可放出軒中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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