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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紅書坊

月下白曇

墨染紅書坊 畫上眉兒 2547 2008-08-16 11:23:19

    “主人……”裴嵐遲輕輕一震。似乎一潭波瀾不驚的泉水,被一只突兀的手攪渾了。

  “嵐遲,你該明白,抱鶴軒不是濟慈行善的地方?!蹦凶诱f完,拍了拍裴嵐遲的肩膀。“我的話說完了,你可以走了?!?p>  裴嵐遲低下了頭,躬身退了出去。他嗅見自己的肩膀上,還殘存著淡淡的荔枝的香氣。那般清甜,卻又那般可怖。

  他轉(zhuǎn)身上了馬車,不知道為什么,這一趟路,走得比平時久。

  暗香從那間充滿墨香的房子里走了出去。即使裴嵐遲不說,她也覺得那應(yīng)該是他那樣的人所住的屋子。不過奇怪的是,整個抱鶴軒,除了裴嵐遲一個男人居住在此地,其他全是女眷。

  她小心地摸回自己該住的地方,碧如早就在房中等著她了。

  “給你留了菜。是特意問廚房的大師傅要的?!北倘缫娝齺砹?,明亮的眼睛露出一絲笑意?!澳愕膫诤眯┝藛??姑娘可是被你嚇壞了呢!”

  “有勞姐姐了?!卑迪阄樟宋账氖??!拔沂遣皇菓?yīng)該去跟姑娘謝罪?攪了她寫文稿,實在……”

  “不妨事。你還是在下處多走動走動,等歷練了再去見姑娘吧?!北倘绫儒\書口直心快,想到什么就說什么。暗香只好陪了個笑,將那碗特意給她準(zhǔn)備的飯菜吃了個精光。她狠狠地咀嚼著,在唇齒間嚼透悲涼、嚼碎苦楚、嚼滅希望。然后和著血淚吞下肚去。

  她已經(jīng)沒有了退路。

  碧如在旁邊看著她,嚇了一跳。她從未看見有人吃飯吃得那么狠絕,就仿佛再也吃不到下一頓了?!澳?,沒事吧?”她惴惴不安地問。

  暗香搖了搖頭。

  屋外突然有人嚷了一聲:“曇花,快來看曇花。好不容易開了!”

  碧如愛湊熱鬧,拉了暗香出門跑進園子里看。

  到的時候已然呼呼喳喳站了好些人。

  寫書的姑娘們,并上她們這些丫頭們,都圍在那柱將要開放的白曇前屏氣凝神地等待著。

  皎潔的月光像篩子一樣細細密密鋪勻了,灑在每片花瓣的上面,白色的花瓣應(yīng)此而變得虛無而透明,宛如映入了月的靈魂,與幽藍的夜色凝成了一片。

  漸漸的,那朵白曇幽幽綻放了最初的一層花瓣,極緩極緩,仿佛一位白衣少女凌空出世。她先是在地面上踮了踮她的腳尖,而后轉(zhuǎn)動了自己的裙擺。一圈圈白色的花瓣隨之綻放,白衣少女的身影在夜色中紛繁復(fù)雜,漸漸看不清她原本的身影。她與月色消融在一塊,花蕊清芬,夜色撩人,白色的曇花終于完全綻放,美麗得猶如一個夢。

  不知有誰輕輕嘆了口氣。

  白衣少女像害羞了一般,立刻逃離了這迷蒙的月色。她的舞裙在空蕩蕩的幽巷之間拂過,她的細膩的肌膚藏匿在了某片磚瓦之后,她的臉孔突然間模糊了起來,人影漸行漸遠,終于,白曇花收起了美麗的花瓣,紛紛凋落了。

  “可惜,這是出云種的曇花。她卻再也看不到了?!比巳褐?,有個聲音這樣細細地說了一句。

  暗香尋聲而去,人群卻早已散了,不知道方才說話的是誰。

  “不早了,去睡吧?!北倘鐚λf。

  碧如一大早就被錦書喚走了。據(jù)說昨晚,喜雨姑娘連夜趕一個通宵的稿子,錦書陪了一夜,到卯時才伺候姑娘去休息。

  喚來碧如,打發(fā)她前去其他姑娘那邊解釋,今日原本定好要與攝雪問晴并上新來的幾位姑娘研習(xí)詩詞格律的事情,只好暫時擱下了。

  于是暗香就沒有事情做。外加上她的額頭傷勢還沒好,也沒有人使喚她。

  她便想著昨日錦書命她拿去浣衣坊的衣裳,不知道嬤嬤們洗好沒有。她沿著曲折的小路慢慢踱了過去,卻沒曾想又遇見了裴嵐遲。

  裴嵐遲的面前站了一個未曾謀面的小廝,畢恭畢敬的彎著腰,對他很是尊敬。抱鶴軒對來來往往的丫頭小廝管得特別嚴格,生怕是其他書坊派來的奸細,臨出門,都有嚴格的眼光似刀子一樣的嬤嬤們渾身上下搜尋仔細。就連衣服的夾縫,腰帶的間隙,鞋底,襪子,褻衣,通通都要脫下一一檢驗。

  就連出門去的馬車也絲毫不放過。

  是以抱鶴軒的小丫頭們和寫書的姑娘們從來不愿意出門去——誰受得了在老嬤嬤面前將自己剝個干凈?還不如不出去為好。反正這大院里,什么都有,什么也不缺。她們權(quán)且做幾年被豢養(yǎng)的鸚哥兒罷了,等到合約到期的那一天,便是籠門打開振翅欲飛的時候了。

  暗香慢慢地從他們身旁走了過去。她向裴嵐遲躬身福了一福,看見裴嵐遲波瀾不驚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凝重。

  “取個火盆來?!彼缡欠愿赖?。

  奇怪,這大熱的天,裴嵐遲要火盆做什么?

  暗香腳步不曾停,只是一直走向前。

  她聽見喜雨的屋子里突如其來傳出一聲巨大的響聲,仿佛整個書柜都轟然倒塌一般。她遲疑了一會兒,終于走了過去。推開房門,只見一臉倦容的喜雨,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口。地板上盡是砸碎的墨硯和筆洗,還有零零散散的稿紙與書本。她著一襲合體的綠茉長裙就這樣胡亂地坐在墨跡斑斑的地板上,一動也不動。

  “姑娘……您這是……”暗香忙走上前,將神色不對的喜雨扶了起來,安頓到那張倚虹椅上。

  喜雨的眼睛紅紅腫腫的,不知是因為熬夜,還是因為哭泣。

  暗香替她沏了杯熱茶,遞了過去。喜雨呆呆坐著,也不接,什么話也沒有。

  暗香不知如何是好,錦書和碧如此刻又都不在。一咬牙,她安慰喜雨道:“姑娘且在這里坐坐,奴婢去喊裴公子來……”

  “不必!”喜雨突然站了起來,幾乎聲嘶力竭:“不必去了……”她重新坐了下來,頓了頓神,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道了一句:“你去將我方才寫的稿子尋來,送到裴公子那里去吧?!?p>  “是?!卑迪泓c了點頭,將地板上的沾滿墨跡的紙片一張一張收拾妥當(dāng)。

  暗香出門去的時候,看了一眼仍然呆坐在那里的喜雨。原本瓷白的一張臉上,倏然一下滿面淚痕。

  她的心頭沒來由驟然一緊,雖說喜雨對她態(tài)度傲慢,但無論如何,身為抱鶴軒四大寫手之首的喜雨,曾經(jīng)也和自己的姐姐住在同一個屋檐下,言笑晏晏吧?

  也或者,喜雨如今的模樣,姐姐出云也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

  她覺得喜雨的垂淚的模樣,仿佛和記憶中姐姐的模樣有些重疊。淚水悄無聲息劃過喜雨的面頰,終于隨著輕輕的一聲,滴答一下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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