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jīng)歷過水粉和素描兩堂考試之后,陳江麗倒是沒了先前的緊張,可以從容的把握最后一堂速寫考試。
考完試,章凡貪婪的深深的吸了幾口,有些涼絲絲的東西在肺中縈繞,只呆了片刻,便順走了那些原本渾濁的氣體,心里說不出的舒適。
速寫考試只有一個小時,題目是“扶老人過馬路”,要求畫三人以上。陳江麗幾乎沒怎么想就開始動筆畫,因為這一道考題老師發(fā)給大家的速寫資料上就有,平時大家早就把那上面的速寫給畫得滾瓜爛熟了,所以根本不用自己怎么構(gòu)思,按照記憶臨摹下來,然后稍加改動就可以交卷了。
陳江麗畫完,一個小時剛好差不多。平時臨摹一張場景速寫也就二十五分鐘左右,因為考試,所以畫得細致了些。而且速寫是用炭筆畫的,考卷是純白的紙,如果你畫錯了,幾乎不允許你去修改,因為炭筆在白紙上留下的痕跡,用橡皮擦是根本擦不掉的。即使你用盡全力去擦的話,也不能完全消除炭筆畫過的凹痕,它會一直保持著淡灰色的樣子,除非把紙給擦去一層皮。如果你非要修改的話,結(jié)果很可能就是畫面會變臟。畫畫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要隨時保持畫面的干凈和整潔,變臟的畫面對于考試來說,是很難獲得高分的。
短短的一個小時,對他們來說并不漫長,只一會兒就結(jié)束了。像是一片枯葉,被風(fēng)吹落的時間,當(dāng)葉子安靜的躺在黃色的土地上,考試就結(jié)束了。
陳江麗收好畫架和工具箱,伸伸懶腰,肩膀有些酸痛,不過還好,一個多月的瘋狂訓(xùn)練,到這里算是徹底畫上了一個句號。大家再也不用每天為了趕速寫睡得很晚,也不用每天小睡幾個小時,腦袋里還裝的全是畫畫之類的東西。
章凡看見陳江麗從考場走出來,忍不住笑了笑,因為大大的畫架在瘦小的陳江麗的背上極不相稱,像是一只粉色的蝸牛背著一塊黑色的“平房”。
章凡招呼著陳江麗過來,他的旁邊已經(jīng)聚集了很多畫室里的同學(xué)、老師,大家準備一起留影紀念。
同學(xué)們陸續(xù)的從各自的考場出來,向章凡聚攏。大概十來分鐘,章凡清點人數(shù),基本上都到齊了,就差一個春哥了,可是大家找了半天也沒看見他的影兒。
最后到到他們拍照的時候春哥也沒出現(xiàn),校長坐在最中間,其他老師就坐在他們的兩側(cè),后面的同學(xué)就站在學(xué)校的階梯上,女生站前面,男生就從低到高依次站后面。背景是一個很漂亮的走廊,上面纏繞著參差不齊的藤蔓,還長著密密麻麻的葉子,有些發(fā)黃。陽光瀉下來,零落在地上星星點點。旁邊是一棵高大的楓樹,葉子一樣都有些發(fā)黃。
大家擺著姿勢,喊著不同的口號,在閃光中,相機很好的記錄了那一刻。
在考試完的晚上,作為美術(shù)班最后的最后一晚,副校長帶著大家去吃自助餐。去的時候人很多,因為有好幾個學(xué)校的,但同一個畫室的學(xué)生,大家一起。
本來一開始大家還很文靜的坐在桌子上,最后不知是誰開的頭,大家拿著酒杯輪番給校長和老師們敬酒。每個人那個杯子給校長和老師們斟一杯,自己喝一杯。春哥就慘了,合影的時候沒去,現(xiàn)在趕著吃飯了才來。大家都在說他的不是,他連連抱歉,說臨時有事情,現(xiàn)在罰酒三杯。章凡還有好幾個男生就說,罰什么三杯啊,沒三瓶不許走。春哥還想推說幾句,結(jié)果還是被硬生生的把三瓶酒給塞進胃里了。不過不是一下子喝完的,他從喝完第一瓶之后出去了一下,然后一會兒回來接著又喝了一瓶。
副校長不一會兒就喝紅了臉,老李也好不到哪兒去,倆女生拿著一瓶酒,走到他面前,咬開了蓋,仰頭直接就著瓶子吹。這架勢,直接把全場的目光集中到了一點。幾秒鐘后,大家開始為他們喝彩,有的在吹口哨,有的在尖叫,結(jié)果老李最先放下,他的胃有毛病,不能多喝,最后那兩個女生也喝吐了。
陳江麗對喝酒倒是沒什么興趣,拿著小碟子去吃一旁的糕點。章凡喝不了多少酒,卻拿著一個酒杯,偶爾呷上一口。有同學(xué)對他敬酒,說“班長我們喝一杯吧,”章凡說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是不行還是行。那個男生給自己斟滿酒,說道“干了?!闭路舶欀迹疤嗔税?,”結(jié)果那男生說多了就和他換換,章凡還沒說什么,酒杯被那男生搶去,仰脖子就給喝了。喝完那男生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像一個干了的柿子。
章凡一臉抱歉的說,“大哥,這是我用來解酒的醋啊!”章凡本來有些微醉,不是是誰說醋可以解酒,章凡就找了一個杯子,倒了一杯醋。這醋真的很酸,章凡只能一點點的喝,結(jié)果那男生以為是酒,二話不說全喝了,那個醋味兒啊,一邊兒的人看得都酸了。
春哥三瓶喝完,大家又挨個兒的給他敬酒,他也不說什么,自斟自飲,一一對付。這還只是第一輪,接下來還有第二輪,第三輪,喝倒為止。可是奇怪的是,春哥喝了很多,結(jié)果一點都沒醉的意思,反而感覺更清醒了,大家最后都醉的差不多,他還在鍋里撈牛肚吃。
最后吃完,倒了一片,章凡走到路邊就吐了個稀里嘩啦。
平時一哥型的姐,喝醉了,搖搖晃晃的一下抱住旁邊的一個哥們,攬著他的脖子,然后······
那哥們還沒反應(yīng)過來,沒來得及想是該高興還是怎么的時候,只見那女生攬著他的脖子就給吐了!旁邊幾個路過的,看到這一幕,胃里都忍不住翻涌,捂著嘴,強忍著快速離開。那哥們饒是淡定了兩秒,兩秒之后最后倆人吐一塊兒了。
副校長說,“喝醉了的,攔車回去,沒喝醉的,咱們?nèi)TV,我包了房。”大家一聽,酒意去了三分。
陳江麗不喜歡熱鬧,而且吃得好飽,胃里撐的厲害,于是打算攔車回去,一起回去的還有章凡,因為章凡喝醉了,走路不大穩(wěn)。
還有很多人沒回去,余下的人就去KTV,副校長找了輛大巴車,把大家就往KTV拉。本來大家喝得差不多了,都帶著幾分醉意去唱歌,這人一醉,膽子就變得比平時大,平時不敢干的事兒,現(xiàn)在都敢干,直接導(dǎo)致了混亂的場面。
一女生拿著麥克風(fēng)很酷的站在沙發(fā)上,用她那一副很好的公鴨嗓,叫爆了全場。音響開到了最大,每一次都能感受到心率和耳鼓膜的戰(zhàn)抖。十幾個男生女生站在一起跳舞,四肢瘋狂的亂擺。一對情侶在大庭廣眾之下接吻,有人在鼓掌,有人在尖叫,還有的人拿來了酒水,一瓶一瓶的灌。大家把一個月以來的不滿和對自己的壓迫像開閘的洪水一樣發(fā)泄了出來。這樣一直玩到凌晨,最后大家都累了,音樂也慢慢的安靜下來,由勁爆的搖滾樂,變成了抒情的鄉(xiāng)村音樂,KTV的沙發(fā)和椅子上到處都是癱坐的人。副校長看見大家玩的差不多了,招呼著大家回去休息。
章凡和陳江麗打計程車回到旅館,章凡一下車,酒勁上來,走路搖搖晃晃的,眼看就要摔倒的時候,陳江麗扶了他一把,又怕他再摔倒,只得挽著他的手臂,心想,這家伙還真是,不能喝酒還喝這么多。
冷風(fēng)吹了在臉上,章凡酒意清醒了些,看見陳江麗正挽著自己的手臂,臉不由的有些微微的發(fā)燙,可能是是喝多了酒的緣故。章凡不好意思的說,“你放開吧,我自己能走,別把你身上弄上了酒味”。
陳江麗聽見章凡這么說,知道他應(yīng)該沒什么事兒了,臉上飄來一抹云彩,但是為了保險起見,手還是沒離章凡的胳膊,“沒事兒,你要是再跌倒怎么辦啊,那時我可扶不起你啊?!?p> 章凡也沒再說什么,兩人并肩走著,走著走著,陳江麗試探性的叫了兩聲,“章凡?,章凡?”
章凡木然的看著前方,良久才回過頭來“嗯”的一聲。陳江麗耍趣的問道,“你的銀行卡密碼是多少?。俊彼緛硎峭嫘υ?,想看看章凡是不是醉糊涂了,而且他也想知道是不是真的酒后可以吐真言。哪知道章凡撓撓頭,念了一串?dāng)?shù)字。真的就把自己的銀行卡密碼給說出來了。
陳江麗還不敢相信的說道,“騙人,哪有這么快就說出來的,而且誰密碼回設(shè)六個一啊?!闭路沧笫治嬷曳握f,“我發(fā)誓,這真的真的是我的銀行卡密碼。”
陳江麗看看章凡認真的樣子,不禁好笑,“好啦,相信你了?!?p> 章凡這家伙還別說,總是太簡單了,不僅是他的腦子,還有他的密碼,手機密碼什么的,不知道的人都能破,他總是會選擇最簡單的那一個,想他那腦袋,也想不出什么復(fù)雜的東西來!
兩人并排著走在回去的路上,月光將他們的背景拉得老長。
在高考前,他們算是已經(jīng)畢了一次業(yè),那是他們作為美術(shù)班的最后一個晚上,黑夜是他們的顏色,銀色的月光鋪在悠長的街道上,風(fēng)吹過,小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