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那年,不知道是哪位領導提出要辦一個校園周刊什么的,老陳就成了周刊的主編,后來林墨然去的多了,老陳懶得看大家用那些模仿前人的“陳詞濫調”,然后在潔白的稿紙上無病**。老城整個就一擰著眉看完的,于是就把一部分事情交給了林墨然。
林墨然反正也是閑著無聊,書也不想看了,因為實在都看厭了。學校的圖書館吧,那里的書真是只能用“年代久遠來”幾個字兒形容,用大家的一句話來說就是書店處理的,幾塊一斤那種,在里面很難發(fā)現(xiàn)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大多能看的林墨然基本上都看完了,不是林墨然看得多,實在是圖書館太小了,就一間以前堆雜物的教室騰出來的,現(xiàn)在做了圖書館。畢竟上面來人,看到學校有個圖書館,感覺還是有點兒樣的。
林墨然偶爾沒事兒就拿著一疊從老陳哪里拿來的稿子在哪兒看,其實學校里文筆好的還蠻多的,可能是老師們和同學思想覺悟不在一個層面上的緣故,老師們總以為大家寫的很不著邊際。十幾歲,本來是青春勃發(fā)的年紀,可是大家的文章里卻沒有熱血,沒有積極向上的因素,于是直接就被踢掉了,還被冠上“造作”的名頭。
其實很多時候,我們差的只是一個比較好的結局,老師卻要我們從頭開始。
林墨然看了很多的稿子,終于有些理解老陳了。不過還是拿著性子一張一張的看,好不容易發(fā)現(xiàn)有幾個文筆不錯的同學,還居然都是女生。王學貴還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一副男子漢大丈夫怎么可以輸給女生呢!結果看了林墨然拿來的稿子,王學貴服了,埋頭奮筆疾書。
王學貴倒不是有性別歧視,只是覺得學校的男生還真是不爭氣啊,就這么被比下去了。真應了張楓的那句話,——“在這個男生越來越娘,女生越來越爺們兒的社會里,能保持一種自然的常態(tài)還真是不容易啊。”
不過王學貴倒是不太贊同后者,因為怎么看張楓都不屬于那個“常態(tài)。”
可是沒過多久,張楓的這句話得到了充分印證,尤其是在這個復雜的社會中又出現(xiàn)了一種名叫“女漢子”的特殊生物群體,那些曾經(jīng)自稱是“大老爺們”的男性在他們面前直接就變成了“軟妹子”。
怎么回事兒呢?簡單的做個比較,說自己是“爺們兒”的男生光外表就沒“女漢紙”強大,女漢紙一巴掌,自稱爺們兒自個兒就蔫了,氣場明顯不夠用,還沒考究個其他方面。
遇到女漢子你就會發(fā)現(xiàn)什么叫“走進人生的低谷”。
這個張楓算是體驗過無數(shù)次的了,但也不能說是她們在張楓面前太強大,實在是在張楓面前找不到弱小的理由。
張楓一米七幾的個頭,怎么看都不算是弱小的那一類,可能是他身上獨有的“娘”的氣質早就的吧,而且他也不喜歡與人爭執(zhí),偶爾就喜歡斗幾句嘴,找些樂子。
林墨然正看著一片名叫“雨荷”的散文,突然眼前一亮??醋舟E好像在哪兒看過,他還以為是章凡寫的,結果翻完稿紙也沒看到章凡的“落款”。章凡習慣性的在紙張的右下角秀書法,看來不是章凡寫的。文章一邊就留了兩字兒——“夢竹”,還寫得特小,好像生怕誰別看見似得。也沒寫班級,名字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給取的。不過文筆著實不錯,文筆不俗,林墨然看了幾遍。
王學貴見林墨然落在一張稿子上的目光有點久,而且?guī)е苫?,問他怎么回事兒。林墨然把稿子遞給王學貴。
“這里不知道誰寫了一篇散文,寫的很好,只是她沒寫名字?!?p> “是么,我看看?!蓖鯇W貴結果稿子,饒有其事的端詳了半天,然后“嗯”的一聲,“寫的不錯,不過這家伙還真是的!”
林墨然以為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王學貴就接著說,“學校稿費雖然給的少嘛,但也不能不當錢看啊。”
林墨然無奈的看著王學貴,“這好像不是重點吧!”
在這以后的幾周,時常都會有一個叫“夢竹”的來投稿,因為投稿是投在投稿箱里的,沒人知道是誰。只知道他的文筆很好,清新而不藻飾,略帶著點點淡淡的憂傷。
每期新的周刊出來的時候,學校都會給各個班級派發(fā),不過學校條件有限,為了節(jié)約成本,周刊都是兩個人一本的,張楓拿著周刊看著,夏香艾上課時不看的,于是每次都是張楓先看。
張楓看著周刊,里面除了散文、詩詞、書法什么的,還有某些同學閑時寫的小說,張楓沒事兒就看那個,看得無聊了,偶爾也看看散文之類的。
張楓看著,頭也不回的問一旁的夏香艾,“,對了,最近有個叫‘夢竹”的家伙寫的文章不錯,你知道這家伙是誰么?”
夏香艾做著作業(yè),頭抬起來望了一眼張楓手里的書,“哦?是么?她的文章很好么?連你都看了,看來的確有夠好的了。”
“什么啊,我只是無聊才看的,”張楓辯解的說。
“原來你無聊看的東西也會說好啊?!?p> 張楓無語,“就算她是寫得很好好了,只是還不知道是男生還是女生?”張楓想著,“應該是女生吧,看她的筆名像女生?!?p> “那就好了,”夏香艾笑著說,“再說了,要是女生的話,難不成你、你還打人家主意不成。”夏香艾說的很含蓄,張楓卻不以為然,很直接的說:“要是女生我就去追她了,現(xiàn)在有才的女生本來就不多,追一個就少一個,所以要把我機會嘛!”
“你就不怕別人有男朋友啊?!毕南惆f道。
“沒有,一定沒有!”張楓肯定的說。
夏香艾很奇怪,“你為什么這么肯定啊?”
張楓詭秘的說道,“猜的。”
夏香艾還以為他要說什么呢,“猜的怎么能算數(shù)。”
“怎么不行?而且我愿意,你能咬我啊?!?p> 夏香艾很無辜的說,“我不吃豬肉!”
張楓啞語,夏香艾又問道:“找你這么說的話,你每天都會聽到‘天空之城’的旋律,你難道真的相信談空中會有城市?”
“怎么沒有,因為我相信,所以它有,”張楓很肯定的說。
夏香艾聽到張楓這么說,倒是被眼前這個“不明生物”小小的敲動了一下,“好吧,隨你便?!?p> “咦!這是誰寫的一首詩啊,居然也沒寫班級姓名?!睆垪黧@奇的說,好像發(fā)現(xiàn)了寶什么的。
夏香艾轉過頭來,“是么,我看看?!?p> 只見書上有一首詩,短短的四句——“夢里依蘭過花溪,竹垂青絲掠我衣。是非清韻隨簫逝,豕從茅倚一山棲。
大概的意思就“夢中我隨著開滿蘭花的小溪,竹子垂下的絲葉掠過我的衣裳,就讓這塵世的是與非隨著這簫聲逝離吧。一頭小豬倚在我的茅屋外,和我一**住在這座山里。
“看這詩的內容,儼然一幅歸隱田園的詩,你說會是誰寫的啊?!睆垪鲉枺霸摬粫橇帜凰麄兂脕黻惒辉趷鹤鲃“??!?p> “不知道,不管蠻像你們的風格的,”夏香艾看完繼續(xù)寫他的作業(yè)。
這首詩在一首散文的后面,占了個很不起眼的位置。那篇散文就是那個叫“夢竹”的家伙寫的,叫什么“雨夜的星星,”其中一句這樣寫道,“在下雨的時候,天空是個發(fā)抖的孩子,烏云用它的溫軟的手掌,遮住它的眼睛,無數(shù)的星星悄悄的溜過他的手掌,散落大地,于是有了滴滴答答飛身下落的雨,······”
很美的一篇散文,可是雨夜沒有星星。
“哦!我好想明白的什么了,”張楓急忙的說,像是叫花子撿到了鐵。
“你又明白什么了,該不會你又看出寫這首詩的人是個女生了吧,還是沒有男朋友那種。”夏香艾習慣了張楓的一驚一乍,倒從其中學會了取樂。
“不是,你看?!睆垪髦钢娚系囊涣校簿褪沁@首詩的開頭。
“夢~竹~是~豕!”夏香艾這才明白,原來這是首藏頭詩啊?!磅埂痹诠盼闹芯褪恰柏i”的意思,不知道這首詩的作者是何用意,公然的在詩中寫道,“夢竹是豬”四個字,大概是拿那個叫“夢竹”的家伙開涮了,也有可能只是巧合而已。夏香艾對這些不感興趣,轉過頭繼續(xù)做自己的作業(yè),下午上課之前可是要交的。
作業(yè)對張楓來說就無所謂,他從到高中以來,幾乎沒交過作業(yè),反正老師也不懲罰什么,最多說兩句,一開始還拿著夏香艾的作業(yè)抄完做做樣子,后來連做樣子都嫌累,所以干脆就不做了,沒事兒就趴著睡覺,高中幾年,還真難看到他又幾次醒著的時候。
張楓喜歡晚上玩兒,但是晚上天都黑了還能怎么玩兒,而且學校也出不去。張楓有他的辦法,那就是翻墻,兩三米的墻對他來說根本就不是個事兒,噌噌的就上去了,上去再到下去的時間根本就不超過幾十秒。
他出去的目的無外乎一種,就是溜去網(wǎng)吧上網(wǎng),除了這個,實在想不到他還能干出什么有出息的事兒。
而且他的朋友還挺多,每天晚上下晚自習跟他一起翻墻出去的就不少。一到晚上,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該上班了?!?p> 他們只要的工作就是打怪、升級、賺金幣,在那個虛擬的世界里感受叱咤風云的快感,也可能是現(xiàn)實讓他們感到太失敗了,可是除了睡覺,怎么看張楓那樣子也不像一個失敗者啊。
那時候大家都喜歡玩一種叫“傳奇”的網(wǎng)絡游戲,沒事兒幾個就聚在一起,談論游戲里面的事兒,相互交流經(jīng)驗什么,結果一說還不知道,玩得人還真是不少,幾個玩游戲的就成了朋友,這種朋友關系發(fā)展之快,簡直在學校成了一種社交的標志性語言啊,而這種語言也有它特殊的實用性。
他們的共同點當然不止打游戲這一點而已,除了喜歡玩游戲,清一色一頭時尚時尚最時尚五塊錢洗剪吹發(fā)型之外,還有喜歡沒事兒看美女。
張楓和幾個游戲上的朋友正談論著怎么打怪,打boos的事兒。不知是誰說了句,“快看!前方發(fā)現(xiàn)野生美女一只!”
大家的眼光齊刷刷的往一個方向望去,一個女生從他們不遠處走過,長長的頭發(fā),還真的是一美女,不過問題來了,要派誰去拿下??!
幾個人在哪兒笑,你推給我,我推給你,弄得那女生不知所措的樣子,還以為自己臉上沾了什么東西,連忙低下頭,匆匆的從他們面前走過。
不過話說那女生是誰啊,張楓問。
“不知道,沒見過啊,該不會是新來的吧?!?p> “是么?還蠻是我的菜嘛?!睘槭椎哪悄猩鷫膲牡囊恍?。
經(jīng)過多方面一打聽才知道,那女生根本不是什么新來的,來了很久,只是平時一直默默不聞罷了,也不喜歡和別人交談,朋友也沒幾個。好像叫陸藝昕來著,其它的就不得而知了。
后來學校班級整理,說是整理,打著“優(yōu)劣”平等的名號,還不是把班級給分開了個三六九等。
那女生就轉到了林墨然班上,還就坐在林墨然旁邊。黃雨琦被從林墨然同桌的位置給擠掉了,看著就那個氣啊,倒是林墨然身邊多了些嘲弄和異樣的眼光。
同桌嘛,本來就坐得比較***時問個題,借個橡皮擦,交流一下學習什么的難免來往接觸,只是這一切在別人眼里成了戲耍的對象,可偏偏林墨然又是一個很容易當真的家伙。
下課他們就時不時的就跑到林墨然跟前,然后有意無意的說起林墨然身邊的陸藝昕,故意繞林墨然話,林墨然跟他們斗嘴皮子怎么可能是對手,說個幾句就把林墨然和陸藝昕說上了關系。
林墨然本來沒什么可在意的,知道他們是無理取鬧,偏偏一回頭又看到陸藝昕燒得火紅的臉頰,林墨然心情瞬間就突然變得很復雜。面紅耳赤的樣子瞪著他們,叫他們不要再說了,可林墨然卻是這樣,他們就越是變本加厲。
說林墨然臉都紅了,還說什么都沒有。
林墨然被弄急了,本來想裝作什么都不管,可是看到一旁的陸藝昕,似乎不說個幾句又說不過去,于是就這樣越弄越亂。
林墨然忽的站起身來,緊握著拳頭,神情里滿是憤怒。眼看事情就要鬧大了,誰也沒想到陸藝昕這個時候會一把抓住林墨然的胳膊。林墨然一愣,陸藝昕也是一愣,兩人很難形容的表情對望了一眼,這下可好,全班的目光全集中到了林墨然和陸藝昕身上。
王學貴在一旁看著書,不冷不淡的說,“墨然,你這家伙是怎么回事兒,我給你說過,能用拳頭解決的事兒,你傷什么腦筋啊?!?p> 幾個人沒在意王學貴的話,一陣陣的壞笑傳來。
王學貴從座位上站起來,看著那幾個鬧事兒的,手指咔咔作響,“你們幾個是打算怎么著???要我請你們吃一頓才走么,這事兒我可以考慮滿足你們一下?!?p> 王學貴站起來整個就一堵墻,他那塊頭,誰敢跟他動手啊,灰溜溜的散去。
王學貴又坐回到座位上,罵咧咧的說,“真是!為什么要在我看書的時候鬧!”
“不過?”私底下王學貴問林墨然,“話說你真的喜歡陸藝昕么?”
那還是高中以來,王學貴第一次看見林墨然發(fā)火,這讓他不由得不懷疑。問的時候張楓也在場,張楓還一臉不敢相信的抓著林墨然連問了幾個“這是真的么?”
這~是~真~的~么?
林墨然居然也會生氣?這實在太讓人意外了,不過張楓卻氣呼呼的對著林墨然,“哼,你居然為了一個女生生氣,咱們在一起多久了,你和她才在一起多久啊,我好歹還陪你睡過,你都沒為我生氣過!現(xiàn)在居然為了一個女生,為一個女生這樣,實在是太讓我傷心了!”
王學貴聽著直起雞皮疙瘩,“去你的!能再惡心一點兒么?”
張楓想了想,“當然可以,你都要求了,我還能不滿足你?!?p> “你敢!”王學貴威脅的說道。
林墨然乘此機會,從兩人中間溜出去,可還沒走幾步就被抓了回去。
王學貴的手抓著林墨然的胳膊,就跟個鐵箍拴著似的,林墨然想跑是跑不掉了。
“林墨然,咱們幾個還有什么不能說的啊,說說看,你是不是真的有喜歡的女生了吧?!睆垪鲏男Φ膯?。
林墨然撓撓頭,“我好想沒有必要解釋吧,不解釋行不行啊”。然后看他倆的表情,明顯是不行?!昂冒?,我還是解釋一下吧,我喜歡她!這是真的!”林墨然說道喜歡的時候,不知怎么的就結巴了一下。
張楓和王學貴還沒反應過來,林墨然就接著剛才的話,“但是你們相信這是真的么?”
“說實話,不相信,”王學貴說。
“不相信我干嘛還要解釋??!”林墨然想掙開王學貴的手,卻又被張楓給抓住,“不行,必須要個解釋,至少你要理解一下對于一個無聊的人,能夠找一件更無聊的事情是有多么的重要?!睆垪髡f的很有道理,竟讓林墨然有些無言以對。
“好吧,我不喜歡她!”林墨然說。
“怎么可能,你都臉紅了。”王學貴說。
“哦,那我喜歡她!”林墨然說。
“真的假的啊,”張楓說。
“當然!假的!”林墨然掙開張楓的手,拿著書往教室里走。
“嘿,居然被他給繞進去了,”張楓和王學貴居然沒有生氣,竟還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可笑。
其實說喜歡,在林墨然心里是一個很嚴肅的詞語,就像那些書里的愛情,兩個字就像是誓言一樣,可是被逼無奈,還是輕易的就說出了口。
林墨然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發(fā)現(xiàn),坐在陸藝昕身邊是一種很難堪的事情,不論做什么都覺得怪怪的,他想陸藝昕會不會也有這種感覺。
林墨然拍拍額頭,讓自己打起精神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告誡自己是自己想多了,于是該做什么事兒照常做,遇到問題就像以前一樣輕輕的用手背碰一下一旁的陸藝昕??墒乔闆r一突然發(fā)現(xiàn)了改變,就在林墨然將要碰到陸藝昕手肘的時候,林墨然的手突然就停了。他覺得碰手肘不合適,換其他地方吧。結果他看了半天,眼前這么大一活人,愣是無從著手。只好放棄,盡管剛才還告誡自己是自己想多了的林墨然,平時很隨意的就碰了那么一下,也沒覺得什么,今天怎么感覺就這么別扭呢,感覺隨時隨地幾十雙眼睛在盯著他,就等他碰到陸藝昕的時刻。
陸藝昕回過頭來,輕輕的掃了一眼發(fā)愣的林墨然,隨即低下頭去,預習即將要上的課本。
一整天林墨然都在了發(fā)呆上,發(fā)呆的看著自己的手背,想看穿什么似得。老師講課瞪了他好幾次,抽他起來回答問題,他倒是答了出來,不過題目忘了,還是陸藝昕提醒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