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佩玉聽了柳眉倒豎氣的眼里都快噴火了,正要拿出在京城里打擊作惡紈绔的手段來收拾那個行商的時候就聽得人群外面有人大喊一聲道:“知縣大人到,閑人閃開!”
洲泉知縣也姓周單名一個鑰,字希準,海陽人。為官嚴正,愛護子民。他在審理案件時,明察是非,秉公判斷,當?shù)匕傩斩挤Q頌他一聲周青天。周鑰每日里都要帶衙役巡城,剛好巡查到附近看這里吵鬧便歇了轎子來查看一番。看熱鬧的一聽知縣大人來了紛紛閃到兩邊給周鑰讓開一條路來,周麟也扯著朱佩玉的小手鉆人群后面看看這個知縣準備怎么斷這個案子。
幾個衙役把宋昌母子和那個陜西行商拿到周鑰面前當街跪下,雙方各自訴苦各執(zhí)一詞,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各不相讓。那行商口口聲聲說宋昌昧了他二十兩銀子,宋昌反駁說是撿到褡褳立馬回家后被老母訓斥趕出家門找失主相還反倒被無賴。
周鑰聽了雙方的供詞道:“諸位相鄰可曾有從頭到尾看到此事的人出來做個見證?!痹捯魟偮淠莻€說銀子該對半分的酸秀才從人群里走出來對周鑰拱手道:“父母大人,學生李名山從頭到尾都看見了,可以做個見證。”
周鑰點頭道:“如此甚好,你們且不要爭執(zhí),上了公堂本官自有道理。來啊,將一干人等都帶回衙內(nèi)升堂問案?!闭f罷自顧自的上了轎子走了,一大伙閑人看了開頭沒有看結(jié)尾怎么都是不舒服的,又呼啦啦跟著衙役去了縣衙。明朝升堂問案在正堂,百姓可以在正堂外的院子里旁聽的,周麟一伙人也跟著看熱鬧的百姓去看看結(jié)果。
洲泉本是小縣,縣城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沒走一會兒就到了縣衙。周知縣坐上大堂一拍驚堂木“啪”的一下三班衙役跟著就用仗敲地喊堂威,堂威喊完周鑰道:“升堂,待人犯?!?p> 班頭跟著知縣喊一嗓子“帶人犯?!毕旅娴奶每谠缇偷戎难靡郯阉尾缸印⑸轿餍猩毯湍莻€作證的秀才帶上堂來。秀才有功名不用跪,其它人可沒有這待遇,上了堂就跪下給周鑰叩頭。
周鑰再拍一下驚堂木道:“李秀才,方才二人所說是否屬實?!?p> 李名山拱手道:“大人,學生聽得清楚,從山西行商在茅廁外啼哭一直到宋昌門口打起來前后學生都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兩邊說的都是實話。”
周鑰點點頭道:“你可知行商丟了多少銀兩?”
李名山愣了一下道:“回大人話,學生只知道行商說丟了四、五十兩,宋昌說是拾得三十兩?!?p> 周鑰靠在官帽椅上想了想道:“庫吏何在?!睅炖羰强h衙里的錢糧師爺,平時不會在堂上,現(xiàn)在知縣老爺召喚,門口站著的衙役趕緊的把庫吏找來堂上回話。
時間不大,錢糧師爺就到了堂上拱手為禮道:“大人召喚學生不知有何吩咐?!?p> 周鑰也不跟他彎彎繞指著公案上的褡褳道:“這里有一包銀子,你拿去秤一下分量,不可差了毫厘?!睅炖粜南刖瓦@么個小事而已簡單的很還用叫他來嘛,但是老爺吩咐不敢怠慢,取來知縣銀庫里進出銀子的秤來把銀子仔細秤了道:“大人,學生秤完了,一分不多一毫不少整紋銀三十兩?!?p> 周鑰“嗯”了一聲揮手讓庫吏下去了,又猛地問那山西行商道:“你丟了多少銀子?”那行商一時沒注意脫口道:“四、五十兩?!敝荑€一拍驚堂木道:“到底幾兩?”那行商頭上的汗都下來了,結(jié)結(jié)巴巴道:“四……哦不……五十兩?!?p> 周鑰呵呵一笑道:“宋昌拾得銀子是你親眼所見還是他自家承認的?”堂下那么多看熱鬧的在哪兒,還有李秀才在堂作證行商也不敢說假話,只得老老實實道:“是他自己承認拾得了小人的銀子要還與小人。”
周鑰笑著摸了把胡子道:“他若是要你的銀子全部瞞下了便是,又沒人看見他拾得。何必還你一半的銀子,事后還要自己來找你還?他若是不說誰能知道他拾得了這些銀兩,可見宋昌是個老實人沒有賴瞞你銀子的事情。你既然丟失了五十兩銀子,他拾得的銀子只有三十兩可見這銀子不是你丟的那筆銀子了,定然還有人丟了三十兩銀子才是。”
聽到這兒朱佩玉悄悄拉了拉周麟的袖子小聲道:“這個知縣也夠損的,和我當年在京城時干的幾件事情差不多,那個山西行商這回一毫銀子也是要到的了?!敝荀肟纯此枪盱`精怪的媳婦道:“這法子你也使過?看不出咱佩玉還有這能耐。”朱佩玉甩了他一個白眼道:“不跟你說了,繼續(xù)聽堂。”
那山西行商一聽周鑰說銀子不是他的便著急了,給他叩了兩個頭道:“青天大老爺,那銀子真是小人丟失的,小人寧愿只要三十兩銀子不敢多要了?!?p> 周鑰心里暗笑狐貍尾巴總算露出來了,裝模做樣的道:“這怎么能行,數(shù)目顯然不同,相差甚大,你怎能冒認這三十兩銀子,以后那個丟了三十兩銀子的失主找了來難道讓本官還?這銀兩暫時無人認領(lǐng)該斷給宋昌領(lǐng)去保管,如三日內(nèi)再無其它人來認領(lǐng)便歸了宋昌奉養(yǎng)老母。至于你的五十兩銀子與本案無關(guān),退堂后自己再去尋找便是?!?p> 周鑰說罷寫下判詞交于宋昌,并將褡褳連同里面的所有物事都一并給了他。宋昌母子得了這官斷的錢財千恩萬謝的下去了。那山西行商敗了官司不敢再和宋昌爭奪耍賴,只得哭哭啼啼的去當鋪當了些身上的東西當盤纏回家去了。
官司斷完洲泉縣的百姓無不稱頌周青天斷案如神執(zhí)法公正。周麟也覺得這知縣不錯,
整個官司過程沒有收受賄賂,多方取證,最后雖然沒有做到二十一世紀的公正,但在這個年月這種公正已經(jīng)是最好的了,既表彰獎賞了拾金不昧教子有方的宋昌母子又教訓了那貪財忘義的奸猾小人。打這次起,周麟算是記住他這個五百年前是一家的兄弟了。
散了堂看熱鬧的都陸續(xù)散了去,周麟也帶著眾人隨著人流往外走,在衙門口卻聽見邊上一個鄉(xiāng)民對另一個小聲道:“要是讓咱們縣周大人去府臺衙門,那庫銀丟失的案子估計早就破了,何至于拖沓到現(xiàn)在?!?p> 周麟心里一激靈,府庫丟失了官銀?這可是大事,怎么京里一點消息都沒有,如果他傻乎乎的去上任不知道,以后這冤枉官司可就是自己吃了。周麟對那個鄉(xiāng)民一拱手道:“這位大哥,您說什么府衙丟失銀子的事情,跟小弟說說?!?p> 那鄉(xiāng)民上下打量了一下周麟,看是個年輕人也跟自己一樣剛從縣衙看熱鬧出來認定最多是個秀才,而且周麟松江人士地方話也說得地道以為是本鄉(xiāng)人便道:“這位公子請了,看您也是個愛看熱鬧的人和你說說無妨。一個月前吧,府里的銀庫讓賊人給劫了,在銀庫后墻上打了個洞鉆進去搬走了上萬兩的銀子,等巡哨的過來才發(fā)現(xiàn),但賊人卻走了個空一個賊毛都沒看見。”
鄉(xiāng)民這么一說周麟聽明白了,合著就是在兩撥巡哨空當?shù)臅r候把銀庫的墻砸了個洞,用最短的時間搬走了一部分銀子,雖然不是府庫全部被劫不過這一萬兩也不是周麟能承受的起的。周麟又問道:“那這巡哨多久走后墻一次這位大哥可知道?”
那鄉(xiāng)民搖了搖頭道:“這我哪兒能知道,天下看管府庫的都是戶部直統(tǒng)官兵,巡哨時間誰都不告訴,有時候前后腳跟著就有一波,有時候隔著較長但怎么的都不會超過半柱香的時候吧?!?p> 周麟暗暗皺眉,半柱香才多少時候?最多不過二十分鐘,要砸開府庫的后墻都有難度,那庫房可是外邊青石條里面有銅承,連天花板下面都有一層銅頂哪兒是說砸就能砸開的。謝過了鄉(xiāng)民周麟一招手把項繼陽叫過來道:“長卿,我要你去砸開一個府衙銀庫的后墻并且搬走一萬兩銀子你要多少時間?!?p> 項繼陽心說咱們大人是不是窮瘋了要劫銀庫,哼哈了半天道:“大人,您是朝廷命官,可不能做這種歹事啊,平日里搜刮點火耗也就行了,最多以后收糧食的時候卑職踢斛腳頭重點不都有了嘛?!?p> 周麟伸手在項繼陽的后腦勺上拍了一巴掌道:“胡扯什么呢,問你什么答什么,快說要讓你砸府庫搬走這些銀子要多少時候?!?p> 項繼陽皺著眉頭想了半天道:“半個時辰最少了,動靜還不小,別的不說光砸里面那層銅承那聲就不會小,就算包上布五十步內(nèi)還是能能聽見些許動靜。”
周麟瞇起眼睛自言自語道:“既然如此,那么這潭水可就深了啊?!?p> 項繼陽沒聽清楚周麟說什么,以為他要喝水指了指衙門對面的茶樓道:“大人,對面有茶樓,您要喝水咱們?nèi)ツ抢镒?。?p> 周麟搖了搖頭道:“叫人去和童慶聯(lián)絡(luò),讓他們到這里匯合暫且駐扎下來,再尋個客棧都安頓好,明日里你帶幾個人隨本官先便服進杭州城看看那個府庫再說?!?p> 項繼陽道:“大人,你就算要劫銀庫也別劫自己的啊,上面追查下來您也是逃不脫的罪責。”
周麟又好氣又好笑抬起腿來給項繼陽屁股就是一腳,嘴里還笑罵道:“滾你的吧,辦差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