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說:“是這樣的,那天晚上,我肚子痛,我老伴和兒子陪我去藥鋪看郎中。開了藥回來,經(jīng)過這里的時候,我兒子說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屋角這里哼哼唧唧的,把我們都嚇了一跳。兒子過去看說是個人躺在地上,好像是個女的。于是我老伴便過去攙扶她,問她怎么了?那女的卻不說話,只是呵呵的好像很痛苦,因為提著燈籠的,我認出她就是前面幾條街邊乞討的那個瘋女人。這女人瘋瘋癲癲的,不會說話只會傻笑,我還給過她吃的,所以認的。我們發(fā)現(xiàn)她腿斷了,不停出血。我老伴就說趕緊把她背去醫(yī)館看看。我就說送到醫(yī)館誰付錢?咱們可沒那么多錢幫她療傷,醫(yī)館也不會貼錢給她救治的。她是個乞丐,自己也沒錢,還是送她去悲田養(yǎng)病坊就是了?!?p> “你們把這女乞丐送到悲田坊去了?”
老人點點頭,苦笑說:“我們也沒辦法,我們家庭也不好,可出不起這藥費。”
陸錦屏來到唐朝半年,現(xiàn)在又是衙門醫(yī)館的醫(yī)博士,對朝廷的醫(yī)藥制度還是多少有些了解,知道唐朝有一個制度叫做悲田養(yǎng)病坊。是一種慈善機構(gòu),相當于現(xiàn)在的流浪乞討人員救助站。是朝廷在各個州縣設(shè)置的一種給生病的乞丐、孤寡老人治病的機構(gòu)。主要設(shè)置在一些寺廟里,也有一些好心的有錢人設(shè)置粥坊,朝廷覺得穩(wěn)妥可靠,便將悲田坊交于這樣的人開。朝廷會撥付一定數(shù)量的錢專門用于這些人的生病受傷等的救治,他們只管救治和救治期間的飲食,治好之后便會讓他們離開。當然受救助者來去自由,可以自行離開。
當時,陸錦屏知道唐朝這個制度后,還是很感嘆,想不到唐朝的社會福利保障已經(jīng)相當發(fā)達,甚至已經(jīng)延伸到了對流浪乞討人員的救助。
陸錦屏便又問那老人說:“后來呢?”
那老頭說:“我也覺的還是送去悲田養(yǎng)病坊救治更合適,所以我就叫我兒子把那乞丐背著,我們?nèi)齻€一起送到了城東的悲田養(yǎng)病坊里。敲開門之后,他們做了登記,放在小床上,然后我們就回來了,就是這樣。”
陸錦屏贊嘆道:“你們能夠有這個悲憫之心,扶危救困,看見乞丐受傷,能夠主動把她送到送去醫(yī)治,可見你們都是好心人,我替?zhèn)咧x謝你們?!?p> 那老頭有些傷感,陪著點點頭說不客氣。又小心的問:“剛才我聽捕頭說,那個女乞丐已經(jīng)死了,是不是?我想不會呀,發(fā)現(xiàn)的時候,只是腿受傷了,而且,我們背她走的時候,她還哼哼唧唧并沒有死啊,而且只是腿斷了,一般不會死人的,怎么會這樣呢?”
陸錦屏說:“這個也是我們要查證清楚的?!?p> 送走好心的老夫妻倆和他們的孩子之后,陸錦屏立刻吩咐前往城東的悲田養(yǎng)病坊。
同州的悲田養(yǎng)病坊的開設(shè)者姓黃,是個財主,家里很有錢,人稱黃大善人。
這大善人開的悲田坊在東城靠近城門的地方。他們一行人來到了悲田坊門口。陸錦屏以前沒有來過,抬頭一看,門面并不大,院門是個四合院南廂房的門洞,兩邊是兩間屋子,開著窗戶,小屋子里面有幾個人在那懶散的說著話。
陸錦屏正要往里走,見到云子跟他哥哥也跟在身后,說:“你們可以回去了?!?p> 云子說:“我們能不能跟著一起去看看你們查案?因為這個是案子涉及到我哥哥,又涉及到我們吐蕃跟大唐聯(lián)姻的事,事關(guān)重大,我不能坐視不理。”
陸錦屏打了個哈哈:“抱歉,查案這是我們大唐衙門的事,查處完之后住過有必要我會把情況向你們通報,現(xiàn)在你們不方便參加,還是回去吧。對了,你哥哥涉嫌謀殺,他身份特殊,我沒有權(quán)力直接拘捕他,需要稟報上去再行定奪。但是,他不能離開同州,只能留在家中等待下一步消息?!?p> 云子還要再說,陸錦屏已經(jīng)調(diào)頭往里走,兩個捕快攔住了云子他們,瞪眼瞧著。云子無奈,只好又給哥哥狠狠瞪了瞪眼睛,上馬回去了。
陸錦屏邁步進去,里面廂房的幾個人繼續(xù)聊天,仿佛視而不見。陸錦屏手捂著嘴重重地咳嗽了一聲,那幾人才停下,有些有些不耐煩地說:“干什么?”
剛說了這話,他們便看見身后跟著進來的熊捕頭,立刻站了起來,陪著笑臉出來,點頭哈腰說:“熊捕頭來了,什么風把你吹到這兒來了?”
熊捕頭冷聲道:“你們知道你們剛才跟誰說話嗎?這位是新任同州醫(yī)博士陸錦屏陸爵爺。”
那幾個人一聽頓時嚇得一哆嗦,趕緊躬身施禮:“小人不知道是爵爺來了,還請爵爺恕罪,爵爺恕罪?!?p> 熊捕頭在一旁解釋說:“他們是衙門醫(yī)館的人,專門負責悲田坊登記事務(wù)?!?p> 聽了熊捕頭的解釋,陸錦屏才知道,悲田坊是由朝廷撥付款項,然后指派專人負責登記,要確定收治多少人,要賬目持平。這幾個人是負責登記到悲田坊來救治的孤寡老人和流浪乞討人員情況的,以便向衙門申請撥付款項,調(diào)集藥材加以救治。而具體的救治是由黃大善人組織的郎中和招募的一些侍從負責管理。
陸錦屏雖然是醫(yī)博士,但是他主要負責藥材倉庫這一塊,所以對醫(yī)館其他人特別是悲田坊的人并不直接管理,因此只是知道有這么個機構(gòu),具體有哪些人他并不知道,而這幾個書吏平素都在養(yǎng)病坊這兒上班,也沒有去衙門,當然就不認識他。
陸錦屏說:“把你們登記本拿來我看?!?p> 兩個書吏趕緊取來了一本看著有些臟的登記簿,雙手捧著陪著小心送到陸錦屏面前。
陸錦屏沒有接,說:“你們?nèi)烨坝袥]有收治一個腿部骨折的女乞丐?年紀大概三十來歲?!?p> 那三個書吏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個老書吏似乎是他們中間的頭,忙翻開登記簿查找。
陸錦屏皺了皺眉說:“才三天時間你們就記不到了?你們每天收治的孤寡老人和流浪乞討的人很多嗎?”
老書吏有些惶恐,忙說道:“真是不少啊,爵爺。只不過有些人純粹是沒吃的來找口吃的,我們這規(guī)矩只是生病的或者受傷的孤寡老人和流浪乞討人才能救治,治好之后就讓他們走,救治期間可以供他們吃喝,但基本上都是很簡單的食物,比如炊餅之類的。如果沒有病也沒有傷,那我們是不管的??墒悄切┳屓寺闊┑煤?,經(jīng)常弄些病痛來要求救治,好有一口吃的,所以每天來的人不少……”
陸錦屏點點頭說:“知道了,那你趕快查吧,想不到我大唐建國百余年,天下糧倉富足,居然還有這么多無家可歸的老人和孩子乞討?!?p> 那老書吏陪著笑說:“是呀,天下就算到處都是糧食,可是也免不了有人天災(zāi)人禍,無人照料孤寡老人,他們四處流浪乞討,這是沒辦法的,也是我們大唐的無奈,對這些人還得救助,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在大街上不是?!?p> 說著話,老書吏已經(jīng)找到了,看了之后說:“對對,是有這么個人,是夜里大概不到一更天的時候送來的,是一對老年夫婦和他們的孩子背著送來的,說是在胡同一處屋子后面角落發(fā)現(xiàn)的。送來的是個癡呆的女乞丐,不會說話,也聽不懂別人說的話。大概三十歲左右,右腿骨折,原因不清楚,骨頭都露出來了,一直在出血,已經(jīng)送到悲田坊里面救治了,人應(yīng)該在里面?!?p> “人在里面?”陸錦屏苦笑搖頭,“你們可真夠官僚的。——當時是誰救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