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禮物
好奇心變成失望之后，明朝城市對陳燮的吸引力很快就消失了。甚至還產(chǎn)生了一種念頭，要在這個地方呆一個月啊，怎么活啊！在張家莊，晚上沒電，上個茅廁都得打著燈籠。不然就得在馬桶上解決，可是看看那個叫玉竹的丫鬟拎著馬桶的樣子，陳燮實在于心不忍。
三天的張家莊生活，陳燮從玉竹的眼睛里看到了期待，不過在陳燮的眼里，那丫頭也太小了點，弄清楚只有十五歲（虛歲）的時候，陳燮就生產(chǎn)了奴役童工的愧疚感。
總而言之，第一次的時空旅行到現(xiàn)在，陳燮最多的感覺就是不適應(yīng)。作為一名過客（自我定位），陳燮沒打算去改變什么，而是專注于從明朝弄點好東西回去賣錢。
什么？救民于水火？拯救明朝？別開玩笑了，我一個大專生，別嚇著我！
走了一段，經(jīng)過一個看上去像市場的地方，陳燮停了下來。以前只是在電影上看見有人插標(biāo)賣首，現(xiàn)在看見活的了。一個衣衫破爛的小女孩跪在地上，看上去也就七八歲的樣子。頭上插了草標(biāo)，跪在那里，一雙大眼睛里閃動著對未來的惶恐。
看見這個小女孩，陳燮再也走不動步了。這小女孩的眼神，陳燮太熟悉了。一個整天跟在陳燮屁股后頭的小丫頭，名字叫做小萱的孤兒。九歲的時候，因為先天性心臟病，小萱走了。那一年，陳燮才十歲，那種時刻擔(dān)心被人拋棄的眼神，穿透了陳燮的胸膛。
看見陳燮駐足，一對破衣爛衫的男女驚慌的上前，女的用身體擋住小女孩，男的則朝陳燮連連鞠躬道：“這位大師傅，我家只是賣女兒，不是讓女兒去當(dāng)姑子。”
陳燮不知怎么解釋的時候，身后水根沖上來，沖著男子一頓揮手道：“瞎了你的狗眼，這是海外回來的神醫(yī)陳少爺，不是什么和尚道士。張家知道么？張家老太爺?shù)陌A病，滿城的大夫束手無策，陳少爺妙手回春，給治好了?！?p> 說著水根朝陳燮拱手道：“陳少爺，您要買丫鬟，也不用在這里買啊。去牙行找人牙子，他們那里買的丫鬟下人，回頭出了事情也有個下處。這等大街上插標(biāo)賣兒女的，將來手尾不斷尚未可知?！?p> 聽說是個少爺，這對夫妻噗通一下，拉著閨女一起給陳燮跪下磕頭，口稱：“這位少爺，小人有眼無珠，您大人大量別計較，買了我家姑娘吧。別看她小，可是吃的少，干活利索?！?p> “少來這套！閃開！你這樣的人，我見的多了。欺負(fù)我們家少爺從海外回來不是？我告訴你，陳少爺認(rèn)了我們家老爺做叔，現(xiàn)在跟張家是一家人。欺負(fù)陳少爺，就是欺負(fù)我們張家?！彼f的聲音很大，張瑤從車上下來聽的清楚，滿意的撫須頷首。這話他愛聽！現(xiàn)在他看陳燮，那是怎么看都順眼。
陳燮輕輕的推開擋在身前的水根，慢慢的蹲在小女孩面前，也不怕臟，伸手扶著她的小手道：“起來吧，你叫什么名字？”
“二丫！”小女孩應(yīng)了一聲，陳燮眼神里盡是溫柔，這一刻二丫的心里充滿了安寧。
“水根大哥，我沒帶銀子，你幫著付了行么？”陳燮語氣很客氣，但是水根可不敢托大，連忙拱手道：“既然陳少爺看上這丫頭，那就是她的服氣。小的這就帶她們?nèi)パ瞄T，立下文書字據(jù)，今后她就是您的人了?！?p> 陳燮點點頭，走到張瑤面前，微微躬身道：“張叔，給您添麻煩了。實在是這丫頭，長的太像我家的小妹。可惜，那孩子命薄，沒有活下來?！?p> 就算陳燮不解釋，張瑤也不會在意。但是這個解釋，卻讓張瑤微微動容，這孩子就不是隨意給人找麻煩的主。連忙微笑擺手道：“些許小事，何足掛齒。這事情你就別管了，交給水根，回頭一準(zhǔn)把人給你帶回去。”
陳燮也不客氣，笑道：“那就拜托了水根大哥了?！?p> 上了馬車，兩人繼續(xù)上路，張瑤想了想道：“思華，有句話不管你愛聽不愛聽，我都要說?！标愛期s緊道：“您指教。”
“你就一個人，這天下日子過不下去的，賣兒賣女的多了，你管的過來么？”
陳燮狠狠的楞了一下，是啊，這是明朝啊。等幾年好像還小冰河期，“流賊”席卷天下，最后還給北京城拿下了，逼著崇禎在煤山吊死了。
“我記住了！”陳燮狠狠的在心里記住了這句話，但是在這一刻，那個自詡俗人一枚，為了利益也會干點缺德事情的陳燮，已經(jīng)悄然發(fā)生了一點點變化。至少在明朝這個地界上，陳燮在心里想的是，救不了全天下，那就救一個算一個吧。
比起張家莊的大宅子，登州城里的張家宅子就只有三進(jìn)。前中后三個院子，門口掛著紅燈籠，上書張府二字。進(jìn)了大門，屏風(fēng)前一名中年女子領(lǐng)著一大兩小三個男孩，站在那里等著。見了張瑤便上前行禮：“夫君回來了，辛苦了。老太爺?shù)纳碜尤绾瘟耍啃絻哼€說，等府學(xué)沐修，就去看望老太爺?！?p> 張瑤有三個孩子，大的十六歲了，已經(jīng)說好一門親事，明年就辦喜事?，F(xiàn)在府學(xué)就讀，是為廩生。十六歲能成為廩生，已經(jīng)很不錯了，可惜他有個進(jìn)士猛爹，驕傲不起來啊。老二十二歲，名正，老三八歲，名撰，都在家里由西席夫子教授學(xué)問。
張瑤正式向家人介紹陳燮道：“此美洲海外歸來的神醫(yī)陳燮，祖上是南宋遺民，故取字思華。此番不遠(yuǎn)萬里，橫渡大洋而回，歷經(jīng)九死一生，一船人就剩下他一個上了岸。老太爺?shù)牟。瑒⒋蠓蛘f沒治，思華妙手，轉(zhuǎn)危為安，如今已無大礙。堅持服藥，調(diào)養(yǎng)，半年可痊愈?！?p> 張夫人聞言不禁肅然道：“如此，當(dāng)以大禮相拜！”說著就要下跪，陳燮欲上前攔阻，卻給張瑤拽住，眼睜睜的看著張夫人帶著三個孩子，跪下行大禮。無奈的陳燮，只好側(cè)身道：“不敢受此大禮，燮已拜張叔為親，自家人如何能如此？”
張瑤笑瞇瞇的看著婦人孩子行禮完畢，這才道：“思華在張家，就是主人，回頭要給下人們說清楚，免得怠慢思華，為夫是要行家法的?！?p> 陳燮似乎隱隱能明白張瑤的意思了，他一個奇裝異服的外人來到張家，必須先確立地位。張夫人與丈夫心有靈犀，很是配合。如此一來，今后在張家，陳燮的地位就確立了。
既然是一家人，自然可以進(jìn)后院。因為張瑤探視老太爺回來，加上陳燮這個客人，午飯準(zhǔn)備的很豐盛，特意去城里的春香樓叫了個大廚回來置辦。
張瑤領(lǐng)著家人，在客廳陪陳燮說話。這個時候陳燮總算是有發(fā)揮的余地了，嘴巴甜甜的叫一聲嬸子后，從袋子里取出一面圓鏡，一瓶去了商標(biāo)的六神花露水，一塊力士香皂，牙膏兩條，牙刷每人一把。這些都是昨夜悄悄準(zhǔn)備好的，這回拿出來擺在桌上道：“歸途遙遠(yuǎn)，能帶的東西不多，一點小小意思，請張叔張嬸一定收下?！?p> 張周氏當(dāng)然不會不客氣的收下，而是看看張瑤。實際上她這會心跳的砰砰的，不為別的，就為那面圓鏡。放在桌子上，看一眼差點給自己嚇著了。這東西照的可真清楚，有這么一面鏡子，在一干夫人聚會的時候亮出來，那風(fēng)頭……。
張瑤苦笑搖頭，對陳燮道：“思華，這些東西你萬里之外帶回來可不易，自家人就不用客氣了?！标愛莆⑿u頭：“既然是自家人，就更不該客氣。再說了，這些東西怎么做我都會，將來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這話算是把張瑤鎮(zhèn)住了，雖然他是讀書人，對財貨什么的不是很敏感。但是這些禮物的貴重，他是絕對能看的出來的。陳燮還來了一句要多少有多少，這里頭多少銀子？
“那就收下吧?！睆埇幩闪丝?，陳燮笑瞇瞇的拿起花露水道：“這個，是專為嬸子準(zhǔn)備的禮物，您看，這樣擰開蓋子，輕輕的倒幾滴，沐浴之后抹身上，能避免蚊蟲叮咬。”
花露水的香味多濃啊，放在現(xiàn)代社會不上臺面的大路貨，在這里就是奇珍一般的寶貝。是個女人都受不了這個**，周氏的眼睛都直了。陳燮倒是不緊不慢的，一一介紹東西該怎么用，介紹完了之后，周氏才小心翼翼的把東西都收好，拿回房間去。
這時候水根回來了，夾著一包裹，牽著那個小丫頭。陳燮見了立刻上來，牽著小丫頭的手道：“今后我會像待妹子一樣的待你，在這里就當(dāng)像在家里一樣。”
張瑤聽了笑著拍案道：“好！好！”周氏出來驚訝的看著，張瑤一番低聲解釋后，周氏的母性也發(fā)作了。嘆息道：“誰家的孩子愿意買出去？都是活不下去才這么干。”
張瑤道：“這丫頭是個有福氣的，長的像思華的小妹，時來運轉(zh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