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山一帶,各地居民流散,常年瘴氣彌漫,道路不通,少有人在周邊居住,偶有一家兩戶坐落山腳洼口處也是無人居住的空房,早些年山中狩獵之人甚多,這些山間荒廢的房屋便被獵人們用來歇腳住宿之用。
蕭楚一早就驅(qū)車開往星辰山,出發(fā)之前查了一下關(guān)于星辰山觀音廟的一些資料,但是網(wǎng)上公布的資料實在少得可憐,就連幾張像樣的照片都沒有留下。于此,蕭楚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那地方估計早已荒廢,但既然母親說紅手繩是從那里求來的,還是有必要去走一遭。
出城之后,地圖導(dǎo)航顯示還有八十公里的路,此去的公路是開往臨近縣城的,故而道路還算寬闊,就是不知星辰山下可有小路直達(dá),若是沒有,又免不了一頓勞力。
休息了一夜,蕭楚的精神明顯好了很多,也可能是警察生來就很能抗,平常有個要緊的案子要處理時,隨便睡個五六個小時也就行了,甚至不睡,一夜通宵也未嘗不可。
正午時分,蕭楚從盤山公路轉(zhuǎn)進(jìn)一條泥巴小道,隨后又開了將近半個多小時,終于來到星辰山腳下,也不知是誰給起了這么一個有詩意的名字,星辰山,在蕭楚看來也就是一座再普通不過的山了不是!
不過從一路而來的痕跡來看,這山中確實有人行走,至于那座觀音廟,搞不好也是早些年附近居民投資建造的,至于靈不靈驗,香火旺不旺還得去了才知道。
蕭楚把車停在路邊,路面很窄,她盡最大的能力把車停靠在不影響人行走的路段,路的兩邊都是一些很深的灌木叢,看上去潮濕無比,這要是一個不下心把車子陷下去,拖車都不一定進(jìn)得來。
此次出行,蕭楚只帶了一個單肩小包,里面放了些水和面包,母親給的地址確定是這里無誤,但她只是說了個大概,具體位置還得一路尋找。
蕭楚沿著一條山間小道走了上去,這種小道一般是人們用來砍柴狩獵用的,這也應(yīng)了魯迅先生的話?!捌鋵嵤郎媳緵]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p> 林中氣候潮濕,陽光變得無力,但這種給人的潮濕感和在南嶺山脈中的潮濕感完全不同,這里至少有風(fēng),走到一處山口,山風(fēng)吹來,清爽無比。不過林中視野有限,蕭楚越發(fā)走下去,越發(fā)覺得這里不太像有寺廟的樣子。
小歇片刻之后,她接著趕路,途中卻意外的遇到了一個砍柴的樵夫,這大叔該有六十出頭了,穿著樸素,肩上挑了一大擔(dān)干柴,蕭楚趕緊迎了上去打了個招呼。
“大叔,你好!我想問一下這山上是不是有一座觀音廟?”
大叔似乎也是累了,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蕭楚的問題,而是把肩上的木柴卸了下來,擼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呼了兩口氣才緩緩說道:“有,就在前面不遠(yuǎn)處,不過那寺廟早已荒廢,你們怎么都還去那!”
“哦!這樣啊,我聽朋友說有這樣一個寺廟,趕巧路過就上來看看。”蕭楚顯然沒有注意到大叔后面的一句話,“你們怎么都還去那!”
蕭楚謝過大叔之后便想著趕緊趕路去看個究竟,縱使是荒廢許久,來都來了,看過才知道。父親失事的時間距離現(xiàn)在確實十多年過去了,寺廟荒廢確實一點也不為過。
接著又趕了十幾分鐘的路,樹影婆娑之間,蕭楚確乎是看到了一間房屋的檐角,她即刻加快了步伐,爬了上去。
眼前呈現(xiàn)的是一間破舊不堪的一層式瓦房,僅一層,占地面積不到一間公共廁所那么大,想來這地方是無法住人的,之所以叫觀音廟估計也只是附近村落的人們簡單建造之后,出于對神佛的信仰從而起的名字。
這讓蕭楚深度懷疑,父親的紅手繩,有可能和這里毫無聯(lián)系。
走近一看,門梁之上,確乎寫了觀音廟三個字,不過這字寫的當(dāng)真不咋地,經(jīng)過幾十年的風(fēng)雨侵襲,如今還能看出是字,實在難得。
進(jìn)門之后,屋頂破了一個大洞,光線便從這個大洞里透進(jìn)來,房屋正中確實也立了一座觀音像,泥巴做的,整尊觀音像的身姿不大,樣子是大致做出來了,但稍一細(xì)看,就能看出做工粗糙無比。
蕭楚料想,這泥巴觀音像起初應(yīng)該是有顏色的,不過多半用的是一般的水彩,雨灑進(jìn)了之后,顏色便褪去了。這一看讓她覺得,今天這一趟算是白來了。
地面上瓦礫石塊散落各地,好在這地方粗壯樹木繁多,否則雨一下大,哪還會有這座小廟的容身之地。
也罷,就當(dāng)出門呼吸一口新鮮空氣,散散心,蕭楚轉(zhuǎn)身欲離開,猛然間卻聽見觀音像的背后傳來人的腳步聲。蕭楚的敏銳力極強,她不認(rèn)為有什么危險,多半是什么小動物溜了進(jìn)來,于是回轉(zhuǎn)走了過去。
就在她快要走到觀音像的背后時,突然竄出一個來,蕭楚定睛一看,這人不是別人。
“采兒,你怎么會在這?!笔挸@呼道,羅采兒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這要是在南源市偶遇,偶遇十次八次的,蕭楚也不會驚呼,但這是在杳無人煙的大山中呀!
“我,我……”羅采兒也是被蕭楚嚇了一大跳,這會兒正努力平復(fù)著心情,此前,她先十幾分鐘到達(dá)觀音廟,突然聽見有人進(jìn)來,出于防范意識她便躲到了觀音像的背后,沒想到因為緊張過度,腳不由得挪動了一下,這便被蕭楚聽到了。
“你……你嚇?biāo)牢伊恕!绷_采兒半天憋出這么一句。
“你才嚇?biāo)牢伊四?!你怎么會到這里來?”蕭楚緊接著問,兩人有意識的門外走了出去,這一下子突然緊張的氣氛讓羅采兒有些喘不過氣來,這要是和陌生人估計都沒這么驚訝,因為羅采兒也沒想到蕭楚會到這里來,蕭楚自然更是如此,羅采兒來這里的理由是什么,在她看來根本沒有嘛!難道說采兒想說服自己,帶她再次進(jìn)入白云觀,但自己今日的行程,她可誰也沒告訴過。
兩人走出門外,各自緩和了幾分鐘,山風(fēng)吹來,兩人頓時有了一絲涼意,這種涼意更多是心里產(chǎn)生的。
羅采兒拿出背包里的礦泉水猛喝一口,這才對蕭楚說道:“我來這里求證,求證我的夢境?!?p> 我夢到了那個神秘人,不過神秘人不在白云觀,而是在一間寺廟里,他跪在一個長須老者面前,似乎在虔誠的祈禱著什么。哦,對了,那神秘人似乎還是個正常人,不像在白云觀中那么難看,我猜想這一段夢境應(yīng)該是神秘人進(jìn)入梧桐鎮(zhèn)之前發(fā)生的。
蕭楚聽到這里,簡直不敢置信,這些都是羅采兒夢里夢到的,她只能長舒一口氣,這信息面也太廣了吧!這和自己調(diào)查到的簡直如出一轍,甚至還要更全面很多,這下她終于相信羅采兒夢境的事了,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所以,你就因為夢境到了這里?”盡管蕭楚已經(jīng)相信,但語氣之中還是有些無法置信的意思。
“對,我為了求證,但我沒有夢到這座觀音廟的具體地址,夢境中只出現(xiàn)了觀音廟里的長須老者和神秘人,另外就是山腳下的一處村落,我是先到的村落,隨后一路問村民才找到這里的?!绷_采兒說著這些話時極度的自信,盡管夢境不是什么好事,但至少蕭楚信了,她終于也有人了自己的過人之處,有了可以說服蕭楚的理由。
“天吶!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蕭楚坐在門前的一堆石塊之上,羅采兒的行動和自己的行動不謀而合,原因竟然如此的神奇。
“那你又是為什么到這里來的?”輪到羅采兒問。
“我是因為我媽媽家里的紅手繩,一串紅色帶子上面掛了兩個小鈴鐺的手繩,這手繩我曾在白云觀中見過,而我又從我母親口中得知紅手繩是父親到觀音廟里求的?!笔挸话逡谎?,沒有半句紕漏。
“哦,對對,我在夢里也見過你說的手繩,是長須老者給跪在地上的神秘人的,一共是三串,剛才一著急,我就忘記說了。”羅采兒像是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的心情。
聽到這里,蕭楚其實沒有理由在質(zhì)疑什么了,羅采兒的夢境和現(xiàn)實調(diào)查的一模一樣,甚至還有更細(xì)致,更清楚,超越了時間,超越了人類所有可以調(diào)查的手段。
這時,蕭楚突然起身一把扶住羅采兒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采兒,你這一生,從你走進(jìn)梧桐鎮(zhèn)那一刻起,就注定不平凡了,我不知道夢境這事是好是壞,但我可以明確的是,你注定要承擔(dān)普通人無法承擔(dān)的責(zé)任,所以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p> 聽完蕭楚的這番話,羅采兒深有所悟,她自然也明白,以后的路不再好走了,平??纯苹秒娪盎蚴巧裨掚娨晞r,只覺得里面的主人公好扯,但如今看來,自己夢境這事也好扯。
沉思片刻,羅采兒嚴(yán)謹(jǐn)?shù)狞c了點頭?!拔颐靼?,也許這就是我的命運,不管我的夢境是因為什么引起的,眼下我都得面對它,并且依靠它去完成一些事?!?p> “嗯,沒錯?!笔挸畔率?。
“所以,你同意我和你們一塊進(jìn)山了?!绷_采兒欣喜的問。
“這是當(dāng)然,有了你這樣未卜先知的人在,我們還有什么事情是探查不了的。”兩個人心情都緩和下來,談話時變得很是放松。
“不過你得答應(yīng)我,夢境這事誰也不能告訴,至于林東,咱們可以找個機(jī)會很他說明,但以后這事只能我們?nèi)齻€人知道,因為我們是生死之交?!?p> “嗯,我會保守秘密的。”羅采兒開心壞了,壓抑了許久的秘密終于在這一刻得到充分的釋放。
接著,兩人拿出各自帶的面包零食,簡單的在觀音廟前吃了午飯,蕭楚這一行,實在是意外收獲,雖然在觀音廟里啥也沒尋到,但卻證實了羅采兒夢中之事,一切都是很現(xiàn)實對應(yīng)的,而且還是十幾年前的事。接下來,羅采兒又把她之前夢到白云觀建造過程的事和蕭楚講了一遍,以便蕭楚展開思路調(diào)查。
蕭楚聽得有些入迷,長這么大還是頭一次聽人講歷史講得如此懾人心魄,她甚至想,這些事情如果沒有羅采兒,沒有她的夢境,可能永遠(yuǎn)也不會有人知道。
蕭楚思索了一下說:“照這么看來,你的夢境似乎是隨機(jī)的故事線,也是隨機(jī)的時間線,但好像又恰恰和我們在現(xiàn)實的調(diào)查對應(yīng)得當(dāng),這事還真是奇妙!”
“嗯,好像是這么回事?!绷_采兒像一個天真的小孩那樣點了點頭。
“算了,事已至此,也不研究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有時候案件之所以離奇,在于人們想得太多,從而把事件本身變得復(fù)雜化?!?p> “行了,如今這觀音廟也沒啥可看的了,咱們下山吧!”蕭楚看了看手表,她倆這一聊竟已經(jīng)是下午一點多。
兩人就此下山,有時候人的機(jī)遇和契機(jī)就是這么的突然而至。
路上,蕭楚詢問羅采兒:“你早上是怎么來這星辰山的?”
“嗯,坐了一輛私家車,師傅剛好到附近村落送一些批發(fā)食品,我和他說要到這山里尋一個親戚,村落的名字我在夢里夢到過,叫大龍村,就在不遠(yuǎn)處的山坳里?!?p> “原來如此,看來你的夢直接把不同時間段發(fā)生的事結(jié)合了現(xiàn)實的地點一并歸結(jié)到了一起,當(dāng)真離奇?!?p> “好像是這樣的,我起初也理不清頭緒,直到乘車到大龍村才知道,還真有這么個地方,我那時甚至有些把控不了自己的情緒?!绷_采兒有感慨,她之所以沒再出發(fā)前通知蕭楚一聲,也是為了給自己的夢境一個有力的證明。
事情發(fā)展至今,羅采兒說的大龍村,一個普普通通的村落,沒有必要再去走一遭,接下來的事就是研究所失火案,一路上蕭楚也便和羅采兒講了這事,羅采兒聽得有些傷懷,沒想到蕭楚的童年有如此陰影,更令人無法接受的是自己父親從光輝到墮落,再到變成一個樣貌丑陋至極的怪人。
羅采兒這便想著,看看晚上入夢之后能不能夢到蕭楚父親研究所的事,要真能夢到,搞不好就直接找出當(dāng)年失火案的真相了。但這一點,羅采兒也不敢肯定,畢竟夢境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夢到什么,什么時候夢,都是一個未知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