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的事實,讓每個通古斯人都為之血脈噴張,在他們的字典里進入漢人城市總是跟漂亮的女人、豐厚的財物、聽話的奴隸聯(lián)系在一起,可他們卻很快發(fā)現(xiàn),榆林城有的只有死亡,只有無時無刻的提心吊膽。
為了能最大限度的打擊通斯人,羅虎用盡記憶中所有的方法,全不管能不能與這個時代相銜接。笑話確實鬧了不少的,可驚喜卻更多。
場景一。
一個面貌姣好的漢人少女似受驚的白免般奔入一條死胡同,幾個通古斯人淫笑著追趕著,看步伐竟是不緊不慢,充滿了貓逗老鼠的快意。在胡同底,他們如愿以償堵住了那個花季少女,只是看客實在太多,整整二十名拿著強弓的順軍士卒。
場景二。
一伙身心俱疲的滿洲士卒從酒館的地窖里發(fā)現(xiàn)幾十壇美酒。領頭的牛錄是很四海的家伙,在確認酒中無毒后,大肆呼
朋喚友,結果是趴下五百多滿洲兵,還臭了兩條大街。酒里確實無毒,卻放了超量的巴豆。
場景三。
某個梅勒額真帶著自己的衛(wèi)隊住進了一所華麗寬敞的宅房,明明各個角落都做了詳細的搜索,可半夜里卻大火忽起,一下燒死十幾號人。
自然還有場景四、場景五……。入城第一天,清軍就在零零星星的損失的近二千步卒,其中倒有過半的是通古斯主子。
阿濟格被逼瘋了,無視基本的常識,把數(shù)萬人統(tǒng)統(tǒng)趕進城里,續(xù)西、北面城墻之后,東、南城墻,也被清軍拿下,可搜遍了全城,他們卻找一座有大股順軍的地方,迎接他們的只有暗處射來的冷槍冷炮。
為了撕放眼眼這張無形的大網,阿濟格是絞盡腦汁,他將城市劃分成若干區(qū)域,以大兵逐一掃蕩平,雖頗有斬獲,卻與想象中的效果相差甚遠,每每清軍剛離開一個區(qū)域,那里又出現(xiàn)了順軍的身影。
阿濟格又網開一面,任順軍自去,卻不想應者寥寥。這招卻用晚了,若是早得幾天,或許還能收得奇效,可現(xiàn)下順軍幾乎人人都打瘋了,那里還顧惜這條性命。
黔驢技窮下,阿濟格只能繼續(xù)督促各軍加緊圍剿,每日里倒有大半天是躲在城內總兵府喝酒罵人,看主將這副模樣,不知情還以為是清軍被困在了城中。
其實此時順軍也已瀕臨絕境,殘余的數(shù)千人完全失去建制,所有作戰(zhàn)行動,與其說是打擊敵人,還不如說是為了生存。絕望中,所有人都在埋怨李自成薄情寡義,都在暗恨其見死不救。日后震山營對順朝中央的離心傾向實始于于此。
可就在這個時候,事態(tài)卻突然出現(xiàn)了轉機。
“英王爺,連日苦戰(zhàn),將士們都疲乏透了,不如……“一個瘦小精悍的中年將領苦苦哀求,卻又欲言又止。
阿濟格黑著臉對那個瘦小中年冷聲道:“姜總兵,有話明說,無須吞吞吐吐?!?p> 姜瓖看了看與聯(lián)袂而來的另幾個漢人軍頭,暗暗一咬牙:“從大局著想,還請英王爺能體恤下情,恩準將奴才等部換出城外體整,否則士卒們被驅使得急了,難免會生出事端來!“
一股怒火直串阿濟格腦門,換出休整?他哪里還有部隊來換這幾萬人!
事態(tài)很的清楚,‘漢軍’士卒們的意氣消磨光了,又撈不著一點油水,將領也欲保存實力,上上下下都愿打了??蓯旱氖?,這些奴才居然著敢聯(lián)合起來給主子施壓。
可阿濟格卻沒有發(fā)作,更不敢發(fā)作。
眾所周知,清軍向來是金字塔式的結核,此次西來的九萬多大軍也不例外。滿蒙八旗一萬二千人是為第一層,二萬漢軍旗兵是為第二層,五萬多綠營兵則是最底層。至于編外的科爾沁騎兵雖然接受清朝的冊封,彼此也多有姻親,可終是相互利用的成分大些,反倒是最靠不住的。
這種結構自然是利弊參半,好的一面當然是通過層層駕馭,可以最少馭最多,打起順風仗來是得心應手,如臂指使。
最忌諱的就是第一層次的軍隊不足以威懾下方各層的軍隊,那就徹底玩不轉了。
可此時的清軍就正是處于這種最危險的狀態(tài)中。
數(shù)次接戰(zhàn)下來,滿蒙八旗中的能戰(zhàn)者卻已不足初時的一半,各類漢奸軍隊雖然人數(shù)上折損的得更多,可殘部總還有原先的八成以上,早已是主弱仆強。
當然,阿濟格豁出血本拼殺也是迫不得已,誰讓這一路下來都是硬仗了。若不處處全力以赴,清軍也許早就敗了。
意識到了已沒有強行鎮(zhèn)壓的奴才的資本,那阿濟格能做的也就唯有好言撫慰了。
積威之下,一眾漢將也不敢做得太過,得了一個需加斟酌的口信便自去了。卻可以想象,今日的榆林城中必是‘太平無事’。退不給咱退,還不能磨洋工了!
此后,阿濟格一人獨坐于廳中,把開戰(zhàn)以來的種種,都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卻愈想心中恐懼愈甚,滿蒙八旗所以會折損如此之多,從另一面又何嘗不能解釋為順軍有意識的重點打擊所致,難道對手從一開始就料到了今天?
這話卻是對也不對,有意識重點是存在的,可順軍誰沒有想到來,可貌似龐大的對手居然會如此的外強中干至此,卻是連羅虎也沒有想到的。
或許只能說,命運之神,這次終于站到了漢人一邊吧!
沉思一夜,阿濟格才痛下決心,趁著大勢上還占著上風,趁著奴才們還不敢撕破臉,把部隊主動撤出榆林,退到北面的神木一帶,背靠察哈爾,等侍大同、太原,仍至直隸的清軍部隊前來會合,再談起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