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無救
“哈哈……我的太史慈來了?！秉S辰聽陳四說阮進帶船來投，一躍而起，喜不自禁。
“太史慈？”王豐武、胡寅忍不住相視一眼，羅貫中一支禿筆寫出一本《三國演義》，數(shù)百來年傳誦不衰，影響深遠，時人談及三國人物，自達官貴人以至販夫走卒、自七十老翁以至三尺童子，無不悉數(shù)顛末，詳其姓氏里居。太史慈，三國有數(shù)的猛將，二人怎能不知詳細，黃辰把阮進來投比作太史慈歸孫策，那不就是說黃辰將自己視為小霸王孫策么。
王豐武心中并未嘲笑黃辰自不量力，反而為二弟的大氣魄暗加贊賞。
胡寅心思更復(fù)雜一些，他一輩子忘不了五歲那年看相道人給他的“將來必為貴人”的批命，他認為自己以后一定會成為人上人，也一直在向著這個目標奮進。村寨，乃至整個大陳山，胡寅自信沒有同齡人能夠及得上他，可去年黃辰突然崛起，事事壓他一頭，讓他產(chǎn)生了些許動搖，或許那位長得仙風(fēng)道骨的道人是一個江湖騙子？不過此念頭一經(jīng)升起便被他鎮(zhèn)壓下去，不管其所言是不是真的，他都要成為人上人。
黃辰對王豐武、胡寅道：“大哥、老三，我去澳里迎接阮進兄弟，先行告退，你們慢慢聊?！闭f罷黃辰領(lǐng)著陳四匆匆離去。
房間只剩下二人，胡寅小飲一口酒，看似漫不經(jīng)心道：“如此一來二哥就有七條船了，和大哥一樣多?！?p> 王豐武武藝高，但不代表他沒腦子，如何聽不出胡寅的話外之音，笑著說道：“二弟的實力越強，村寨的實力便越強，我巴不得他麾下舟船遠遠超過我才好，那樣我們就有了對抗周三老的本錢。老三，你眼饞了。”
“……”胡寅確實如王豐武所言嫉妒了，僅僅五個月前，黃辰還只有一條八丈鳥船、一條四丈八槳船，在村寨里他雖然僅位居一目老、胡二老、王豐武之后，排在第四，可放到整個大陳山卻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之后黃辰殺林八老，奪其十丈大鳥船，再分得一目老一條八丈切尾雙桅船、一條七丈鳥船，前些日獲一條六丈漁船，今阮進又帶船來降，實力一連翻了幾個跟頭，現(xiàn)今大陳山可以和他比肩或在其之上的海上大寇不足一雙手。而胡寅初駕一船，后接收胡二老遺產(chǎn)，總計四船，至今仍是四船，人比人，真真要氣死人。
王豐武又說道：“老三，把心放平些，我相信你日后成就絕不比二弟差?！?p> “……”
當夕陽徹底沉沒，天地變成死氣沉沉的銀灰色，黃辰穿過暮靄抵達口澳，遙見四五十號人聚在岸邊，為首者正是阮進。其等背后水面浮著一條八丈長短的海船，對此船黃辰并不陌生，不說天天碰面，十天八天肯定會見一次，因為它上面有個他急切想要得到的人才。
這船是有主人的，阮進怎么把它帶來了？黃辰心中存疑，步伐加快了幾分，走到阮進面前問道：“阮進兄弟，這船……？”
阮進抱拳苦笑道：“黃當家，實不相瞞，我殺了船上長年，如今走投無路，特來投奔。”
“……”黃辰登時一愣，漁舟上舟主最大，次則長年，長年權(quán)力之大遠非管事，即副船長能比，打個形象的比喻，舟主是垂拱而治的皇帝，而長年是秉一國之政的權(quán)臣，舟主留不留在船上無關(guān)緊要，長年則斷斷缺少不得。阮進殺長年，其行為簡直比殺舟主還要惡劣。
阮進繼續(xù)說道：“黃當家若是覺得此事不妥，我立刻帶人離開?！?p> 黃辰好不容易才盼到阮進，哪肯放他走，莫說他殺的是長年，即使殺了漁魁何盛，黃辰也要一力保下他。張口說道：“這是什么話？阮兄弟是信任我黃辰方來投奔，我豈能將你拒之門外。不就是殺了長年么，到了這里只管安心，縱然何盛帶人追來，亦休想傷你一根寒毛?！秉S辰一番話說得極暖人心，而后不待阮進開口，又說道：“想必阮兄弟和眾人弟兄還沒吃晚飯吧，其他事情容后再說不遲，先祭了大伙的五臟廟?！?p> 黃辰說起吃飯，阮進才覺察腹中饑餓得厲害，像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都能第一時間考慮到，阮進自問辦不到。過去他常常覺得黃辰是有些本領(lǐng)，但更多的是運氣，自己若為盜絕不會比他差，只會更好，現(xiàn)在看來是他把對方想得太簡單了。
路上阮進說到只有二十幾人愿追隨他，另外半數(shù)人不愿為盜，黃辰毫不在意，海上可能什么都缺，惟獨不缺人，以他現(xiàn)在的名聲，到集市隨便招招手就能補齊人手。
填飽五十號人的肚皮不是一件輕松差事，除了張刑母、胡泰妻，黃辰又找來兩位廚娘，并向鄰里購些肥魚、雞鴨、野菜、酒水，置了簡單的宴席。漁夫平日窮兮兮苦哈哈，頓頓稀粥咸魚，嘴里都快淡出鳥來，飯菜上桌后好一通狼吞虎咽。
黃辰剛于王豐武家用過飯，食欲寥寥，單單與阮進小酌閑話。飯后黃辰安排了眾人住處，拉著阮進一直聊到深夜。
不得不說何盛反應(yīng)速度極快，第二天晌午即趕到村寨，欲捉拿阮進法辦，黃辰自然不肯答應(yīng)，言稱阮進已是他的麾下，誰也不能動。作為自家兄弟，王豐武、胡寅明著講道理，實則偏幫黃辰。何盛一見他們的態(tài)度立知難以帶阮進回去，退而求其次要求阮進賠償、還船。
賠償黃辰?jīng)]意見，還船？含進嘴里的肉哪有吐出來的道理，胡攪蠻纏一番后拿出二百兩銀子打發(fā)何盛。何盛氣得鼻孔險些冒煙，一條八丈船至少值四百兩銀子，黃辰只給出一半的船價，而且里面還包含了長年的賠償，這黃六實在欺人太甚！
王豐武也認為黃辰作為有點過分，一再勸說下，黃辰不甘不愿的多加一百兩。何盛猶自憤慨，可他終究顧忌周三老兇名，不敢同黃辰翻臉，收了三百兩銀子甩袖而走。黃辰等人歸降周三老，好處未見，虧倒是沒少吃，這回總算借其名聲賺些便宜。
王豐武原本打算再休息一兩日就出海，然而其病情突然急劇惡化，更使人驚駭?shù)氖撬_始頻繁吐血，此刻就算白癡也知道他得的絕不是什么風(fēng)寒，幾位郎中對此均一籌莫展。
進入十月份，王豐武已然連床也下不來，直被病魔摧殘得不成模樣，再無橫掃大陳山無敵手的威風(fēng)。黃辰急得五內(nèi)俱焚，前往集市求助諸商販，看看他們是否可以請來臺州名醫(yī)，對方任何要求他都答應(yīng)，只要對方肯來。黃辰價開的高，名醫(yī)們?nèi)圆辉竵?，他們又不缺病患，坐在家中診斷多安生，沒必要為了一點錢財涉險赴海上，萬一遇到了不測風(fēng)云悔之晚矣。
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十月末終于有兩位臺州名醫(yī)應(yīng)邀來到大陳山，黃辰得到消息立即請二人為王豐武看病，其中一人沒看出什么名堂，另一人則瞧出端倪，直言相告王豐武實非患病，而是中毒。
“中毒……”黃辰、胡寅相視無言，滿面震驚，不用猜誰下的毒，定是周三老此獠無疑，其數(shù)月來幾次邀請王豐武過去飲酒，有無數(shù)次下手的機會。
名醫(yī)接下來一句話嚇得黃辰、胡寅魂飛魄散：“此人中毒已深，藥石無用，多說還能再撐一個月，你們?yōu)樗麥蕚浜笫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