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
佐藤商社社長室。
“社長,您找我?”
“許翻譯,請坐。額、橋本常務(wù)跟我說,你會駕駛汽車?”
“是的?!?p> “有駕駛執(zhí)照嗎?”
“有是有……不過,我問過了,天津的駕駛執(zhí)照,在上海用不了?!?p> “沒關(guān)系。可以向工部局申請臨時執(zhí)照,橋本常務(wù)和工務(wù)處的人很熟,這件事他會處理好的。哦,是這樣,宮本的父親患了重病,他昨晚回日本了,你暫時替他一段時間,薪水給你另加60塊……”
宮本是佐藤商社的專職司機。
現(xiàn)如今,司機的月收入普遍很高,基本都在60塊至70塊之間。
一名紗廠熟練工的月收入也才只有25塊。
技術(shù)含量不高的工作收入更低,比如傭人、碼頭工人、售貨員、勤雜工等等,這部分人的月收入通常在10塊錢以下。
翻譯收入屬于中等偏上,月薪在50塊左右。
兩份收入加一起,差不多快趕上中學(xué)教師的薪資水平。
這樣的好事,沒人會拒絕。
下班后,許延麟早早等在車里。
橋本常務(wù)辦事效率很高,只用了半天時間,就拿到了臨時駕駛執(zhí)照。
這輛八成新的日產(chǎn)MODEL70型轎車,性能方面還算過的去。
唯一缺點是沒暖風(fēng),冬季車內(nèi)溫度基本和外面一樣。
十幾分鐘后,佐藤社長從商社出來。
許延麟先一步拉開車門。
佐藤社長坐進車里,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說道:“先去久兵衛(wèi)。知道那個地方吧?”
“知道。永安百貨公司樓下那家?!?p> “對。我約了夫人在久兵衛(wèi)吃晚飯,估計她已經(jīng)到了……”
大約二十分鐘后,轎車來到了位于大馬路的久兵衛(wèi)料理店。
“晚飯后,我陪夫人逛一逛百貨公司,至少也要兩個小時左右,現(xiàn)在是六點鐘……這樣吧,八點鐘,你到永安百貨正門等我?!?p> “是?!?p> 在上海,永安、先施、新新、大新,并稱為四大百貨公司,全部坐落于英租界最繁華路段大馬路一帶。
人們常說的“十里洋場、花花世界”,其實指的就是大馬路。
目送佐藤社長進了久兵衛(wèi)料理店。
許延麟開車沿著馬路慢慢行駛。
在危險尚未解除之前,陶然絕不會貿(mào)然去三馬路。
他一定會在周邊地區(qū)留下暗記。
人越多的地方,往往越容易隱藏行蹤。
終于,許延麟看到了陶然留下的暗記——一個歪歪扭扭的數(shù)字“8”,下面畫了一橫,看著像是小孩子的隨手涂鴉。
這是晚上九點鐘見面的意思。
附近有一座石橋,名為平安橋。
橋東為大平安里,橋西為小平安里。
大平安里巷口有一家小吃店。
小吃店沒名字也不掛牌匾,只在弄堂口挑了一個幌子。
小街小巷有很多這種小吃店。
他們一般都在晚上營業(yè)。
顧客大多數(shù)是普通老百姓,權(quán)貴階層很少有到這種地方吃飯。
陶然標注的暗記到小吃店中止。
許延麟知道,小吃店就是晚上見面的地點。
……
兩個小時后。
燈光暗淡的巷子里。
陶然低著頭疾步快走。
最近一段時間,他每晚都會按時到大平安里來。
他相信,許延麟很快就能發(fā)現(xiàn)暗記。
來到小吃店附近,暗中觀察了一會,沒發(fā)現(xiàn)異常情況,這才邁步走了過去。
老板三十多歲,既是廚子也是伙計,里里外外只有他一個人。
雇人增加成本,小本生意不劃算。
見來了客人,老板上前招呼:“兄弟,快坐,想吃點啥?”
“一碗餛飩,兩個生煎。就這些。”
陶然早就餓了。
他身上的錢不多,又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聯(lián)絡(luò)上許延麟,只好盡量節(jié)省開支,每天只吃兩頓飯,早上一碗陽春面,晚上陽春面加兩個生煎。
以他的飯量,這點東西只能對付個半飽。
老板殷勤的問道:“喝酒嗎?小店各種鹵味小菜都有,保證新鮮美味……”
“不喝酒?!?p> “那行,你稍等,馬上就來?!?p> 老板包餛飩燒油生煎一通忙活。
巷口晃晃蕩蕩走來兩個人。
正是馬成和賈繼生。
老板趕忙迎上前:“呦,馬哥、賈哥,有日子沒見到二位了?!?p> 馬成大喇喇坐下來,嘩啦一聲展開折扇,煞有介事的扇了兩下,說道:“上個月加這個月,一塊都交了吧?!?p> “上個月,我回鄉(xiāng)下了,就開了兩天……”
“那我不管,開一天也是一個月。”
“馬哥,大家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
“少他娘的廢話,趕緊交錢!”
“我手頭沒錢,你也看到了,店里就一個客人……明天、明天你們來,我肯定交錢。”
“明天?你在這溜傻小子呢,要是都像你這樣,我們哥倆早他娘累死了!”
馬成使了一個眼色。
賈繼生故技重施,抓起一個碟子摔在地上。
正在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兩個狗仗人勢的東西!”
馬成聞言一愣,扭回身一看。
一個胖乎乎中年男子從暗影里走了出來。
“你罵誰狗仗人勢呢?”
賈繼生直眉瞪眼的問道。
中年男子看了看兩人,冷冷的說道:“我要是罵別人,怎么對得起你們。”
“噯呦,這是存心找茬的!”
混幫派的免不了得罪人。
對這種情況早有心理準備。
賈繼生猛撲過去,來了一招黑虎掏心。
他自幼學(xué)過武術(shù),加上打架積累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動起手來很少有吃虧的時候。
中年男子側(cè)身閃過,手上忽然多了一根碗口粗的鐵棍,狠狠砸在賈繼生手臂上。
賈繼生慘嚎了一聲,感覺到鉆心的疼痛。
這條胳膊十有八九是骨折了。
這家伙也算有種,忍著疼從褲腿里抽出一把匕首,狂吼著又沖了過去。
中年男子一矮身,鐵棍反手抽在賈繼生小腿上。
賈繼生撲通一聲摔倒在地,嘴里大叫道:“成哥,上?。 ?p> “我去叫巡捕!”
馬成早跑出十幾米遠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賈繼生都不是對手,自己上去更白給。
況且,中年男子下了狠手,明顯是來尋仇的。
現(xiàn)在不跑,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