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孩子走了嗎?
就像他當(dāng)初蕭蕭索索的無聲無息的出現(xiàn)那樣,無聲無息的離去了嗎?
那個明顯的有教養(yǎng),讀過書,但不酸腐,并且具有一定農(nóng)業(yè)知識的孩子,對于林賽玉來說,就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住的一根稻草,讓她孤獨恐慌的心能得到片刻的安慰,如今失去了吧?
“你娘又打你了?”一個聲音從天而降,直接將坐在地上淚流成河的林賽玉砸的跳起來,因為太過突然,撞在劉小虎的下頜上,將他疼得跌跤倒向后邊,幸虧劉娘子正好走近,及時扶住了。
“你這個傻花!”劉小虎疼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林賽玉因為情緒轉(zhuǎn)變過快,原本就傻愣的面容更顯得癡呆,基本上兩天一洗的臉被縱橫的淚水勾畫出萬條溝壑,呼痛的劉小虎看到她這幅樣子失聲笑起來,隨即又皺起眉,上前一步道:“這次打的厲害?怎么哭成這樣?可是打壞了哪里?給我看看。。。。。。”
林賽玉受驚的兔子一般跳后一步,用袖子抹了把臉,聲音還帶著哭意,說道:“你們?nèi)ツ睦锪???p> 劉小虎哦了聲,將手里的布包舉起來道:“先生病了不能來授課,我跟娘到城里住了半月,補(bǔ)功課。。。。為什么又挨打?你又淘氣了?這才。。。。。。。?!?p> 他的話沒說完,林賽玉已經(jīng)撒腳跑遠(yuǎn)了,劉小虎只得撓撓頭,回身看走向院子里的劉娘子道:“娘,小花她娘別把小花打傻了吧?”
劉娘子卻是一笑,看向林賽玉跑遠(yuǎn)的身影嘆了口氣,說道:“二郎,這孩子是擔(dān)心咱們?!?p> 劉小虎這才恍然,咧嘴一笑,一臉的淡然,“真是個傻花,幾句閑言碎語幾幅冷臉而已,我們又不是沒見過,至于就哭成這樣。。。?!弊焐险f著,心里卻有些酸酸的,慢慢的將布包夾好踱進(jìn)屋子里,劉娘子已經(jīng)挽起袖子,準(zhǔn)備打掃布滿灰塵的屋子,低頭說道:“這孩子,是個實誠的孩子?!?p> 日頭落進(jìn)遠(yuǎn)山,伴著地面上最后一絲光線,劉家的屋子里燃?xì)舛勾蟮臓T火,以及灶下啪啪的燒火聲,不多時,升起裊裊青煙,與村子里彌散的最樸實最簡單的飯菜香味在上空匯合。
林賽玉在地里看了許久的蓮藕,用河水洗了臉,用手摸著依舊感覺到眼皮腫腫,不由憤憤的在地上捶了幾下,也不知道為什么感覺很羞愧,曹三郎吃過飯啪嗒啪嗒的走過來,招呼林賽玉回家吃飯,自己就地坐在泛綠的雜草上,滿意的哼起一首小調(diào),林賽玉說這幾日就要收蓮藕,他越發(fā)小心的守著只怕被人糟蹋了。
“爹,怎么這樣高興?”林賽玉有些奇怪的看了眼曹三郎,這個悶悶的漢子,一日說的話不超過十句,沉重的生活負(fù)擔(dān)快要壓垮他的脊背,林賽玉還是頭一次聽他唱歌,這個土氣的漢子也會唱歌?
曹三郎似乎發(fā)覺失態(tài),咳了聲沒回話,只是催著她回去吧,林賽玉不得其解也不求甚解,順手在地里尋了一掐子才冒尖的野菜回家去了。
家里無錢點燈,院子里黑漆漆的,金蛋跪在石頭前小豬一般呼嚕嚕的吃飯,糟糠的湯撒的滿地都是,盧氏抱著曹三姐喂奶,看到林賽玉回來竟然笑瞇瞇的說道:“飯還熱,趕緊吃?!眹樀昧仲愑窈姑关Q,反常即為妖,這句話放在盧氏身上極為靈驗。
過了半月,立夏就到了,林賽玉的藕田撤了地棚,在四周一片箭簇般的麥田圍繞下顯得格外特殊,人們已經(jīng)換上單衣,勞作的時候光著膀子也是常見的了,林賽玉再一次審查一邊藕田,決定過了小滿就收,想來在這個時代,還從未有蓮藕這么早上市的吧?林賽玉似乎已經(jīng)看到一大筐的錢倒在自己面前,咧著嘴呵呵笑起來。
成安縣城雖說是個人口不多的小城,但因為處于南北交通要道,也有著不同與一般小城的繁華,上檔次的酒樓就有兩個,分別位于城的一南一北,表面上自然和氣生財暗地里都恨不得將對方壓下去。
城北的翠豐樓,因為掌柜的有秘制的好酒而被人稱贊,城南的盛魁樓則因為拿手的一道好菜而歷久不衰。
翠豐樓的掌柜姓吳,生的身肥腰圓,十足的富態(tài)像,這幾日得到消息,新縣令就要上任來了,鄉(xiāng)紳們的洗塵宴他勢在必得,只是愁沒有特色的菜肴,爭不過那盛魁樓的廚子。
曹三郎挑著筐在酒樓前探頭探腦,這個時候過了吃飯的點人并不是很多,一樓只有幾個伙計在收拾桌椅,看到曹三郎寒酸的樣子,只道是收泔水的,都揮著手道:“那漢子去后門,哪里能來前門!”
曹三郎更加窘迫,恨不得抬腳走了,可又不甘心,只得大著膽子說道:“小哥,叨饒一句,府上可要上好的蓮藕?”
這一句話聽得小廝們面面相覷,繼而哄堂大笑,其中一個指著道:“哪里來的失心瘋!”
曹三郎忙掀開自己的筐道:“沒瞎說,沒瞎說,小哥可以先看看,都是新鮮的,剛挖的?!?p> 酒樓的伙計們原本的哄笑在看到曹三郎的筐之后噶然而止,變得目瞪口呆,他們中多數(shù)只是聽過這個物件,卻是沒見過,再看那曹三郎的樣子猶疑不決,你看我我看你,一個蹬蹬跑上樓大聲喊著掌柜的。
不多時聽得一聲含糊的罵聲,伴著罵聲一個肥胖的身影從樓上踱下來,吳掌柜正算著如果到東京采買自己得賠多少錢,算得他肉疼的時候,伙計的嚷嚷讓他格外的煩躁,抬腳就要踢他下去。
“掌柜的,有個人說賣蓮藕?!被镉嫷脑掦@的吳掌柜瞪大了眼睛,首先,蓮藕這個稀罕物件很少在他這個小城出現(xiàn),再者,現(xiàn)今也不是蓮藕上市的時間???再看曹三郎的樣子,吳掌柜不得不得出此人是個瘋子的結(jié)論,但當(dāng)一筐帶著土腥的青藕呈現(xiàn)在眼前時,吳掌柜覺得自己像個瘋子。
“這怎么可能?你是哪里來的?”吳掌柜差點跌坐在地上,驚訝的問。
曹三郎看著這個油光滿面的富貴人,幾乎要把頭埋到衣服里,諾諾道:“自己家種的,很新鮮,剛收的第一框?!?p> 自己種的?吳掌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時候成安也能種植蓮藕了?但目前他顧不得研究這個,這筐蓮藕就是他的救星啊,有了這個,他絕對可以將盛魁樓踩在腳底下,忙強(qiáng)自恢復(fù)生意人的神態(tài),慢慢說道:“要買幾個錢?可要博的?”
曹三郎嚇了一跳,忙擺著手道:“不,不撲賣,要,一筐二十個,一共五貫錢?!?p> 此話一出,屋子里幾乎無人出聲,五貫錢!那可是一兩黃金!就曹三郎這樣子,恐怕一輩子也掙不到一兩金子!
“你這漢子,可是說笑了?”吳掌柜撫著胸口強(qiáng)笑道。
曹三郎不用看眾人的樣子就沒了底氣,他原本就沒底氣,早說了,這東西就是珍貴些,怎么就值那么多錢?自己家的大丫頭就是個愣頭傻腦的,竟然傻到非要劉家的小哥跟自己一起來,那賣了多少錢豈不是瞞不???真是個孩子家,這自來買賣那有不講價的?按她說的一口咬定少五貫不賣,這筐蓮藕豈不是要折在手里?又當(dāng)不得飯吃。
這樣一思索,便有些怯怯的說道:“掌柜的要給多少?”說完底氣不足的補(bǔ)充一句,“只有這么多,錯過了就沒了。”
吳掌柜按捺住噗噗的心跳,本要說出一貫錢,但在聽到曹三郎的補(bǔ)充后,咬了咬牙,道:“三貫錢,多了你就去別家試試?!币幻嬷?jǐn)慎的看著曹三郎,只要他有走的意思,立刻就升到四貫,卻見曹三郎欣喜的抬起頭,拍著手道:“好,大善人,就與你了?!?p> 吳掌柜緊張?zhí)崞鸬囊豢跉獠铧c沒緩過來,幾乎是失態(tài)的撲到柜臺前,哆哆嗦嗦的將三貫錢遞給同樣哆哆嗦嗦的曹三郎,直到看著曹三郎撒腳跑遠(yuǎn)了,一行人依舊目瞪口呆的站在店里,望著眼前一筐鮮嫩的蓮藕不可置信。
“不是做夢吧?”吳掌柜張嘴咬在胳膊上,疼得他嗷的一聲,眼淚幾乎要流出來,發(fā)達(dá)了,翠豐樓這次發(fā)達(dá)了!
而與此同時,十方村的林賽玉也一口咬在手上,當(dāng)然是沒舍得用力氣,她幾乎要氣死了,從曹三郎拒絕自己親自去買蓮藕,更不同意讓劉小虎跟著去的要求后,她就知道蓮藕一定會被賤賣,她可是足足演算的三天,才算出蓮藕應(yīng)該賣多少錢,折合人民幣也不過五六百一筐,貴是貴了點,可是物以稀為貴嘛,再說,一個有名氣的酒樓是絕對出得起這個價錢的。
“爹,我不是說了不還價嘛!”林賽玉抱怨的看了看坐在床頭,眉開眼笑的曹三郎。
曹三郎將面前的錢看了又看,他是一路跑回家的,到了家門口就癱了過去,如果不是盧氏一瓢涼水撲在臉上,他依舊覺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夢,一個他常做的夢,在夢里他也是抱著錢跑啊跑啊,無休無止。
盧氏按捺住心驚肉跳,將錢換了十個存放地點后才安靜下來,抱著曹三姐也忘了喂奶,只是發(fā)呆,時不時笑兩聲。
“你懂什么!”曹三郎哼了聲,不去理會林賽玉。
林賽玉嘆了口氣,盧氏卻猛然說道:“大姐兒還留著兩筐呢!”嚇得她一腳跳起來,喊道:“娘,那是要還給李二爺?shù)?!賣了我也不值拿些錢!”
盧氏自然也知道,雖然貪錢,但還不敢去和有錢的李二爺爭搶,瞪了林賽玉一眼,道:“出去別跟劉家小哥說!他要是上門來要錢,就說只收了兩筐!透一點口風(fēng),仔細(xì)你的皮。”
林賽玉撇了撇嘴,心道還真信了!丟下這個想起更重要的事,趁著盧氏二人心情好,忙搓搓手道:“爹,用那些錢買些稻種吧?再賣些地,我們多種些。。。。?!?p> 盧氏瞪了她一眼,說道:“這些你就別管了,過了暑安生嫁人去吧?!?p> 嫁人?林賽玉張大嘴看向盧氏,“嫁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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