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已全黑,正是吹燈熄火更衣就寢之時,鶴溟正享受著我話語帶來的羞怯,突然我又心里傳音:“別心美了,走吧,抓小戲郎去?!柄Q溟無語凝噎只得呵呵兩聲,只是這兩聲被捂著嘴更像幾聲哼唧。
然后我施法思緣間控制飛雀堂四周空間,先將偷聽之人困住,又示意鶴溟抓人,鶴溟也不情不愿地擼袖子打開房門,把一個綠衣人影抓過來。定睛一看果然是那個綠衣小道士,他神色慌張趕緊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打擾,只是回去和少主商量,同意引見,特來通知,剛剛見房內(nèi)晤談才不敢貿(mào)然進(jìn)入,絕非賊人啊?!?p> 我拿拂塵托起他的下巴,他被鶴溟用法術(shù)治住動彈不得只得乖乖抬起,我道:“倒是巧舌如簧,不過你聽說過,班門弄斧嗎?”
看他一臉不解我又道:“不是穿紅衣服嗎?還不換上啊?”他一下慌了神,鶴溟也疑惑:“你說他是那個唱戲小子?沒用易容術(shù)啊我看?!?p> “尋常易容術(shù)自然達(dá)不到這種效果,正所謂容顏易變,但跟著人的氣質(zhì)體態(tài)卻很難模仿?!蔽衣紫聹惤菑埬樁嗽敚骸罢f自己籍籍無名,那還能讓你這種無名小卒進(jìn)大殿見攝政王?”綠衣小道士徹底慌了,我又說:“你師父教的千顏術(shù),的確比平常易容術(shù)高明。”
他憤憤道:“知道我?guī)煾凳钦l嗎?我?guī)煾悼墒恰?p> 沒等說完被我打斷:“千面玉郎白玉萼是吧?”他一下大驚,震驚地說不出來話。
我又道“我剛剛說的話你也應(yīng)該聽懂幾分,應(yīng)該知道我是青丘人,也應(yīng)該知道他那千顏易容術(shù)卻不能讓我被蒙蔽。”說罷,我一揮手,那綠衣小道士果然變成了大殿內(nèi)白發(fā)紅衣戲冠少年,他輕哂道:“原來如此,在下不識,姑娘竟是七公主?!彼胖牢沂瞧吖?,說明并沒有聽到我和大哥的對話。
他一變回原貌,鉗制他的鶴溟一下感到他氣息不對:“慢著,你不是人,也不是妖,更不是神仙,而是……”
“活死人,說好聽點叫冥界使者?!卑装l(fā)少年道。
我疑惑:“活死人?怪不得,比我都白?!柄Q溟無語心想:喂喂喂關(guān)注點不在這里吧!我讓鶴溟放開他,白發(fā)少年整理衣裳起身行禮:“在下冥界燕予崧,見過七公主和……”
場面一度尷尬……
鶴溟氣憤:“你認(rèn)得她是公主,就不知道我嗎?”
燕予崧冷眼:“你誰啊,我為什么要認(rèn)識你?!柄Q溟咬牙切齒,燕予崧突然一拍手道:“嗷~我知道,剛才聽到了,青丘姑爺對吧?!?p> 方才的怒意一下子煙消云散,鶴溟立馬矜持深沉起來:“咳咳,免禮?!蔽伊ⅠR在心里傳音:“上癮了是吧,敢占我便宜?”
鶴溟回復(fù):“哎呀~別這樣嘛,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壞人,又這么豐神俊朗~白菜你不吃虧不吃虧?!?p> 我:“小心我把你收進(jìn)冰鎏瓶里……”
鶴溟:“哎呦呦,可惜人家已經(jīng)不是那條受傷任人宰割的小龍咯?!?p> 燕予崧:“我說二位,考慮一下單身的我好嗎?”
我和鶴溟:“!你怎么能聽到我們心里傳音!”
我“我去,忘了這貨師從青丘,心音相傳之術(shù)也是另辟空間交流,思緣間作為空間法術(shù)也可生效干預(yù)?!?p> 燕予崧淡淡道:“我們還是說正事吧,你們再這樣打情罵俏我就傷心地什么線索也不說了?!?p> 我打了燕予崧頭一拳,震得戲冠上珠玉相擊甚是好聽。“哎喲!姑爺你管管她!”
我又?jǐn)€拳而握:“當(dāng)心我告訴我六哥,讓他收拾你?!毖嘤栳逻B忙搖頭:“嗨呀不必不必~我收回我收回?!?p> 鶴溟岔開話題問:“你說,什么線索?”
燕予崧:“先告訴我一下,你們冰鎏瓶哪里來的唄~美麗的小公主大人~”
我:“你說這個啊,我?guī)煾附o我防身用的,說是南海菩薩的物件?!?p> 燕予崧又殷勤地問:“那請問一下,公主大人師從何方高人啊?!?p> 我:“我?guī)煾甘秋L(fēng)神徽音,跟著她學(xué)了一些時日的風(fēng)靈心法。”
燕予崧呢喃道:“風(fēng)神……徽音……果然在神界?!蔽掖驍嗨骸班止臼裁茨??快說什么線索。”他清了清嗓子道:“明日去藏書閣,帶上我,我找到書籍來好跟你們詳說。”
鶴溟玩味地看著他:“怎么?跟著我們,你要加入我們水青觀嗎?”燕予崧無奈只好點頭,誰讓碰見頂頭上司了,自己師父白玉萼估計也要護(hù)著這個妹妹和……妹夫。
一經(jīng)點頭鶴溟立馬就說:“好,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是我們水青觀的第三人,你叫我何師兄叫她白師姐?!?p> 燕予崧萬般不愿:這兩加起來比自己不知道大幾千歲了,不就想占我便宜嗎!
“友情提示,你能聽我們的心音,我們也可以喲?!蔽液蜕莆⑽⒁恍?。燕予崧著慌趕緊補(bǔ)道:“沒有沒有!能追隨二位殿下我真是甘之如飴呢~”
然后我們各自就寢睡下,一夜無話。
翌日清晨——我換了一身鵝黃色衫衣,不像道袍卻也不出挑華麗,但顏色上比昨天灰撲撲的道服好多了。鶴溟和燕予崧也用法術(shù)變換了差不多的衣服,我道:“我說你們倆,有必要抄襲我穿衣服嗎?”
鶴溟說:“誰抄襲了,一個道觀的,就要整整齊齊啊。”燕予崧點頭附和:“沒錯!”
鶴溟又說:“而且你想一個人改善服飾不帶我們太不義氣了啊。”燕予崧又跟捧哏一樣:“呵!像話嗎?!?p> 鶴溟還說:“還是說你覺得我容色在你之上怕我太過招搖,惹你醋意大發(fā)于是就先行拾掇?”燕予崧說:“哎呀媽,不要臉了啊?!蔽矣殖Q溟腦袋上來了一拳:“管好嘴,邁開腿,我們還得去查鬼!”說完就一馬當(dāng)先直沖藏書閣,鶴溟搖搖頭無奈跟上。燕予崧嘖嘖感嘆,用戲腔道:“唉,真真是歡喜冤家,且看二人美景佳話,鴛鴦雙棲宿,春桃凋零屑……”說完也相繼跟上。
——藏書閣
本以為昨天李錦瑟開放此處供道門查閱,應(yīng)該人滿為患才對,不曾想是門庭冷落,裝潢倒是上乘,只是行人稀少,一路進(jìn)去,只見到一個藏書閣掌事和一個書童。那掌事約莫五十上下,胖胖身軀,書童不過十歲小兒。掌事開口道:“道長若要查閱書籍請隨老夫來?!?p> 我們?nèi)烁M(jìn)去,掌事讓我們自便,令小童放下糕點茶水就走了。我問道:“燕予崧,你要我們看什么書?這里浩如煙海怎么找啊?”
燕予崧用齒咬出指尖血,我看的仔細(xì),他的血是黑的,就像上好品質(zhì)的徽墨一樣,我暗嘆:這就是活死人的血嗎?然后他以血結(jié)符,圖案我大概記住了,可是不曾見過,故而也不知道是什么符,隨即在遠(yuǎn)處木書架上的幾卷書微微顫動,迅速飛來,落在燕予崧手里。
“喏,就是這些你們看看?!彼褧f給我們。
之后我和鶴溟便坐下打開閱讀,期間燕予崧就在旁邊吃糕點喝茶水。我們是神仙,用法術(shù)讀書一目十行自然快些,揀了些主要的信息進(jìn)行交流。
我看向封面:“《道族記》?”
鶴溟:“《靈器錄》?”
我:“這上面說的是道門家族千萬年間的歷史往事,不愧是最古老的人族,時代這么悠久呢?”又往后翻:“初代道門主族千、萬、燕、穆、杜、賀蘭。千家劍,萬家刀,燕家槍,穆家藥毒,杜家法器,賀蘭心法為道門六絕?!?p> 鶴溟“千家劍法需配凌魄劍,由歷代千家家主所持,但自前朝天明十三年家主千江寒身死后便消失無蹤。萬家刀法需配鳳血刀,由萬家家主所帶,自前朝天明十三年萬家小姐萬宮紅誅妖隕身后杳無音訊?!?p> 我:“賀蘭一門獨創(chuàng)心法,稱長生訣,意為法力長生連綿不絕,憑此獲皇家青睞,召入宮中護(hù)衛(wèi),從此賀蘭一門長居皇宮,退出道門?!?p> 鶴溟:“前朝天明皇室侍衛(wèi)皆佩刀而護(hù),所使刀法寒江刀冷冽殺人于無形?!?p> 我:“燕家槍法稱燕云槍,出神入化百器之首,其中楷模輩出,以燕旋若、燕旒芳為首,助皇室抗擊外族來犯,誅邪殺敵名垂千古?!敝宦犈赃叺母恻c盤被放下,發(fā)出稍大聲響。
鶴溟:“有名器燕云槍,為燕家至寶,燕家隨平夷大將軍陳墨容西北征戰(zhàn),寶槍遺落沙場難再找回。”
我:“這還有批評諷刺之語,像是人后來批注上去的,說萬家私藏女妖,弄丟寶刀,為邪魅利用為禍人間,枉為道門世家。燕家追名逐利,聽信讒言,拋棄族親,助紂為虐如今湮滅再無后人蒼天有眼。千家懦弱一味襄助,煽風(fēng)點火愚鈍至極。奇怪了,批注這些都墨汁是千年墨,這種東西神界才有吧……”
鶴溟:“穆家名器毒泠鈴,所震毒音可化萬毒,亦可殺人無形,現(xiàn)已被禁用,封印于地仙之主青丘寶相樓中。”
我疑惑:“在青丘?寶相樓?我怎么不知道凡人的法器還可以送到青丘?”
燕予崧解釋:“道門世家修仙練道,若有機(jī)緣業(yè)果便可羽化成仙,況且,道士也是誅妖驅(qū)邪,青丘乃是地界萬妖之主,兩相管轄,自然有所交集?!?p> 我一回想:“也是,五姐就總是不在青丘,想必是來人間辦事了,寶相樓正是歸她管的。”
燕予崧收回那幾卷書放回原位:“好了,也看的差不多了,有用的線索都展示給你們了。”
我問:“給我們看了幾段道門的舊事算什么線索?”鶴溟接話:“我看不如就讓當(dāng)年燕家小少爺來親自為我們解讀解讀?”我點點頭。
燕予崧結(jié)巴苦笑道:“額……果然,和聰明人合作,就要有被聰明人刨根問底的準(zhǔn)備啊?!?p> 我追問:“當(dāng)年道門法器失竊,還有這最后挖苦各家的話語尤其是燕家,你帶我們來著也有你的目的吧?!?p> 燕予崧點點頭:“不錯,我的確有私心,我必須知道當(dāng)年真相,如果七公主和三太子可以降臨恩澤襄助于我,我燕某隕首結(jié)草,永生永世效犬馬之勞,一條命拿去在所不惜?!闭f完他做了個揖,鶴溟問:“也理解,畢竟你做過凡人,有紅塵牽掛著實正常,但你不打算細(xì)說你在燕家的見聞,以及你到底為了什么人如此拼命,甚至和冥王簽契約把自己變成活死人?”
燕予崧禮貌微笑:“我從前不過卑微凡人,眼下我的來歷于此案沒有價值,等到了時候,小人自會告訴二位殿下的。我此刻能提醒各位的就是,道門當(dāng)年懸案和今日女鬼殺人有千絲萬縷聯(lián)系,那冰鎏瓶妖氣我有熟悉的感應(yīng)。你們又說那萬年大妖屬木,我恰好知道當(dāng)年萬家小姐收留過一個桃花女妖。那妖氣是她無疑。”
我疑慮:“你不會認(rèn)錯?”沒想到燕予崧斬釘截鐵道:“我絕不會認(rèn)錯?!睉B(tài)度堅定的讓人略有錯愕。
沒等我發(fā)話,燕予崧拿起方才小書童送來盤中的最后一塊糕點,舒適品嘗,用含糊不清的聲音說:“沖之,茶寧門的女溝昂九嫩順比昂茶偶的昂紙,昂行叭偶伯是換仍,京猴茶女溝偶也渾班族寧門的。(總之,查你們的女鬼案就能順便查我的案子,放心吧我不是壞人,今后查女鬼我也會幫助你們的。)”聽的我和鶴溟一愣一愣的,然后才反應(yīng)過來大叫:“?。∧惆腰c心都吃了?!我們吃什么?!”
“嗝~~~”燕予崧抹抹嘴角滿意道:“啊?神仙還用吃東西啊?不是不食人間煙火嗎?”
鶴溟照他腦袋來了一拳:“我們不吃,你個死鬼就需要吃了?!”燕予崧吃痛:“哎呦!”然后見我們二人眼冒怒火,燕予崧立馬滑溜溜地閃走了:“我們分頭行動吧~皇宮陽氣重我這只鬼不便久留~”
鶴溟冷哼一聲:“什么不能久留,要不是你身上有冥王所賜碧落珠,這皇宮進(jìn)都進(jìn)不來,不知道你軟磨硬泡了多久才討來的,現(xiàn)在又扯這些?!蔽覇柕溃骸八f他是冥界使者,平時都幫冥王干什么呢?”鶴溟掰著手指頭跟我細(xì)數(shù):“凡人做活死人在冥界級別很低的,一開始只能給鬼差判官打下手,輔助勾魂整理命簿,若他是萬年前燕家小少爺,在冥界摸爬滾打這么多年,能混到可以向冥王討要碧落珠的程度,也是意料之中?!?p> “碧落珠?那是什么?”
“是冥王的法器,和黃泉碧落相連,有強(qiáng)化保護(hù)靈魂的功效?!蔽尹c點頭暗道原來如此。
我無奈立在原地:“小長蟲,現(xiàn)在什么計劃,這個貨現(xiàn)在是指望不上了?!?p> 鶴溟:“先去找攝政王,問問昨天審查那什么吳貴妃的結(jié)果,然后去拜訪萬家夫人,問問女妖一事?!蔽尹c頭同意。剛出藏書閣轉(zhuǎn)角處往回一瞥看到一個胖胖黑影,我勾唇一笑,右手捏訣輕彈,一道金白色的靈印無聲無息落在那黑影身上。
鶴溟歪頭問我:“什么神通啊,白菜?”
“電靈印,我在云柔谷噬藤林中學(xué)心法時候琢磨出來的,不過是小小的法術(shù),不足掛齒?!蔽椅⑽⒁恍?。
隨后,我感應(yīng)到那胖胖的黑影,啊不,藏書閣掌事去見了一個女人,那女人頭戴鳳冠身著華服高坐堂上,卻并不是李錦瑟。掌事回稟著我們方才的一言一行,但有些話是心音相傳交流的,所以說出去的內(nèi)容倒也無關(guān)緊要,那女人開口:“潘掌事,就給本宮帶來這些沒用的信息嗎?”潘掌事連忙下跪,女人聲音凌厲,一時間場面威壓甚大。但那之后就讓他退下了,我也看不到什么了就沒再管。
“白菜,你六哥那千顏易容術(shù)好生厲害,不是我自夸,若是我用千里鏡都輕易看不出來,那這神通當(dāng)真絕妙?!柄Q溟道。
我撇嘴苦笑:“是啊,我六哥天生在這方面有造詣靈感,自己獨創(chuàng)的易容術(shù)舉世無雙,莫說你了,天帝來了也看不出來?!?p> 鶴溟一歪頭:“啊?那你怎么一下識破小燕?”
我聳聳肩:“我六哥發(fā)現(xiàn)不同種族之間法力運(yùn)行的方式、側(cè)重各有不同,狐族法力精細(xì)于心,外族修習(xí)青丘狐族法術(shù)必然會有所關(guān)隘。我雖然看不出他用了易容術(shù),但是他使用狐族法術(shù)時周身流露出的法力破綻還是能捕捉到的,我又想起六哥曾經(jīng)到凡間游歷過,就做了個大膽的猜測?!?p> “原是如此,那你這雙眼睛也很厲害了,精細(xì)入微,和你狐族仙法也相配,可以努力發(fā)展奧。”鶴溟微微一笑,我也輕輕一哂。俄頃竟已到了攝政王府。
我打量了一番,光是門面匾額便是金光閃耀,雕龍畫鳳,奢華非常派頭極足,說這是皇上寢宮我也相信,但不免有了疑惑:“王爺開府都在宮外,怎這女王爺在宮內(nèi)?還如此極盡奢華豈非招搖?”
鶴溟搖頭:“我只知道這女王爺在這皇宮地位不小,先進(jìn)去再說吧?!?p> 果然地位不小,光進(jìn)王府就來來回回通傳稟告足等了一刻。結(jié)果等來的是……
“實在不好意思……王爺面見圣上去了,不在王府……”那門衛(wèi)小廝陪笑道。
“什么?!為何開始通傳時候不說?你連你們家王爺在不在都不知道嗎?”我快要被氣暈了。
“額……這個……王府太大了,四方門又通達(dá),王爺有時為了方便出行就不知會我們這些下人的。”小廝解釋。
“那皇上的議事殿在哪?”鶴溟問。
“不遠(yuǎn),從此處往宮城中央偏東面走個半個時辰就到了?!毙P那賤賤的微笑,真的很欠揍啊……
我當(dāng)時恨不得一拳打過去,幸好鶴溟攔住,雖然我看得出他也挺想打的。我們無奈掉頭離開,待到走了有一節(jié)的時候,我腦袋一敲:“不對呀,王爺在自己府里為什么要走偏門呢?而且這是去面圣,走路要半個時辰竟然不坐轎輦嗎?既坐了轎輦,府中小廝會不知道嗎?而且坐轎輦從正門走更方便吧?”
鶴溟點頭:“怪不得,這位女王爺可是心內(nèi)有算盤的很啊。行了,隱身,去找他們?!比缓笪覀兌司褪闺[身術(shù)法飛躍空中很快到了議事殿,可是里面只有幾個灑掃女工。
“哎呦我去,耍我們!”我罵道。鶴溟也一樣咬牙切齒:“真服了這些凡人,說話沒一句能信……雖然神仙……也沒好到哪去……罷了罷了?!钡任覀儫o功而返回經(jīng)過攝政王府時,正好碰到李錦瑟回府,我們便落下顯身,走上前去作揖:“見過攝政王?!?p> 李錦瑟剛下轎輦就扭頭看到我們,一身帝釋青色的云紋華裙,還是一如既往的微笑道:“原來是二位道長,怎么?可是有什么本王能幫得上的?”我們恭恭敬敬作揖見禮,我開口道:“承蒙王爺厚愛,如今略有一些線索,不過有些事情不如王爺在宮中多年了解的透徹,還望恩準(zhǔn)入府詳談。”
李錦瑟淡淡點頭,然后往府中走去,我們也跟在后面。待到進(jìn)了內(nèi)廳,李錦瑟屏退左右,只留下幾個宮女服侍,緩緩開口道:“二位有何要了解的?”
鶴溟回答:“昨日道門對后宮中貴妃娘娘有所懷疑,聽聞王爺昨日審查,不知結(jié)果如何?”
李錦瑟笑著擺擺手:“嗨呀,哪就審查了?她可是位同副后的貴妃娘娘。這位娘娘呀絕色傾國深得我皇兄寵愛,性子也嬌蠻了些,昨日硬請不來,我這個攝政王也沒有辦法,這不今日一早向皇兄請旨,才能搬動這尊大佛,估摸著一會兒就來。”說著輕輕端起建窯藏青瓷茶盞輕抿。我心下錯愕,區(qū)區(qū)后宮婦人,竟然連攝政王之令也不放在眼里?
然后我與鶴溟點頭入座等候,我不禁問:“皇后娘娘痛失愛女,可是宮中不見布喪縞素,反而一切如故?”
李錦瑟安然放下茶盞,道:“皇兄尚道,認(rèn)為不拿住背后害人的邪祟,還會危及他人,所以先不發(fā)喪,待抓住鬼魅,殺之再祭公主。只是我這個皇嫂便要獨自哀痛了?!?p> 我暗自思量,感覺皇帝對這個女兒如此冷漠?李錦瑟看出我的思慮,便進(jìn)一步解釋:“說句實在話,皇兄獨寵貴妃,宮里子嗣稀薄,算上殞身的云禾公主,只有三位公主并無皇子,其中一位還遠(yuǎn)嫁異國,所以每失去一位皇嗣,對皇兄都是打擊啊……”我頷首以示,但見李錦瑟的眼神不時落在鶴溟身上,鶴溟似有發(fā)覺但冷淡不予理會,我心下了然,恩愛會的法術(shù)有時候也挺傷己的。
突而一雙手覆在我的手上,我一驚順勢看去,鶴溟低眉緩緩抬眼:“手怎么涼成這樣?!蔽乙汇渡?,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才注意到換季的時候多風(fēng),而殿中并不設(shè)擋風(fēng)的絲布。
“對了,這里是北方,恰逢晚秋換季自然冷些?!崩铄\瑟神色有些黯然,不愿去看交疊的一雙手。
我狐疑道:“王爺不設(shè)擋風(fēng)絲帛嗎?”
李錦瑟正要開口,突而一陣嫵媚的女聲傳來如浸潤玫瑰花汁的盤鈴艷妍:“王爺明白本宮不喜過熱,又沒到冬季,用這些驅(qū)寒物什豈不矯情?”
抬眼望去,嫣紅粉綃繁復(fù)華麗的十二破留仙長裙,外襯暗花褶緞裳,雙鵠朝云髻簪金絲累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垂落紅翡滴珠玉桃步搖,尾綴琉璃梅花釵,柳腰櫻口,腮凝新荔,肌骨瑩潤,眉如翠羽,軟枝蓮挪步生香,一雙桃花眼流盼生姿,玉顏嬌妍雍容華貴,耀眼燦爛的衣飾卻不能使人把目光從她的面龐上移開。這必是吳貴妃了。
攝政王并未起身只是點頭示意,貴妃亦如此,李錦瑟道:“貴妃既來便坐吧?!彪S后示意,貴妃順勢而坐。
“王爺秉公查案本宮不反對,可若是隨意給人潑臟水,只怕是叫人說得難聽?!辟F妃端起一旁的建盞,茶一入口便皺眉,不滿放下:“皇上苛待王爺了?還是覺得本宮不值得王爺用好茶款待?”
李錦瑟無奈搖頭:“皇后娘娘喪女,宮中雖不發(fā)喪卻事從節(jié)儉樸素,所以各宮用度減半。怠慢了貴妃?!辟F妃正要說什么,李錦瑟又說:“貴妃這一身鮮麗,還是別太招搖,讓皇后看了去,鬧起來,皇上也不好拉偏架不是?”
吳貴妃更加憤懣,美目橫視眼神狠厲冷哼一聲:“皇后自己抓不住殺死女兒的兇手,便要隨意遷怒本宮?她哪配住那鳳儀宮?!”
不等李錦瑟開口,她便繼續(xù)謾罵:“身為后妃不善討君王歡心,身為皇后不事六宮治理,身為母親更是保不住兒女只會哭啼,說她是無用之人一點不過!”李錦瑟蛾眉微蹙道:“吳貴妃,慎言。這里不是無人之所”
貴妃看看我和鶴溟,似乎被這無力的一句話逗笑了:“哈哈哈哈哈,你還怕這個?你做事哪回怕人評說?若是要裝禮賢下士的溫婉形象,就不要請本宮來看你唱戲!本宮可不會像皇后那樣伏小做低!”說著起身拂袖就要走。
我看二人不對付,半天也沒有個有用的線索,著忙攔著陪笑:“貴妃息怒,我等自是相信娘娘清白,可天下悠悠之口眾說紛紜,恐有損娘娘清譽(yù),不若查出真兇,屆時自可為娘娘出氣?!闭f罷作揖還禮。
貴妃居高臨下地看我,緩緩道:“起身罷?!保蛄课乙环值溃骸澳隳懿槌鰜??”
我微笑著說:“小道愿攜同伴一試,為皇家效勞。”鶴溟也站出作揖。
“你們倆?都是道盟的人?”貴妃狐疑看著。
“我二人乃水青觀道人,還有一同門外出有事未曾見禮?!柄Q溟解釋。
貴妃擺手:“希望如此,若是查不出來,本宮可不會替你們討賞。”我與鶴溟齊聲說是。貴妃低眉:“要問什么快著些,本宮還要回宮準(zhǔn)備圣上午膳接駕呢?!苯又p臂環(huán)抱胸前,頗有傲嬌孔雀之態(tài)。
我看向攝政王,她頷首同意,我便開口:“請貴妃娘娘入座?!辟F妃轉(zhuǎn)身徑直而坐。
我開始詢問:“貴妃娘娘為何要找赤家小姐定制火簪?”
“還能為什么?自然是給公主出嫁備的賀禮啊,花了我不少銀子呢!”貴妃似乎想到花出去的錢,忍不住扶額心痛。
接著我又問:“這么貴啊?那簪子很特別嗎?”
“金玉易得,可把用赤小姐的純粹火力鍛造出的火靈注入那就不同了,據(jù)說能祈福消災(zāi),關(guān)鍵時刻還能引出火靈護(hù)身呢?!?p> “那怎么舍得買這么貴的禮物啊?”
“皇后寶貝這個女兒,說什么尋常金玉配不上公主,好多妃嬪的禮都被退回來了,我尋思若是一次不能讓她滿意還要再花費,索性一次就買個頂好的叫她挑不出毛病,一勞永逸,要不然,我怎么舍得花五百兩白銀買這么個東西!”
李錦瑟錯愕:“五百兩?你哪來這么多銀子?”
吳貴妃又惱火了:“王爺何意?本宮辛辛苦苦當(dāng)寵妃討圣上歡喜,這都是一點一點掙出來的!本宮城外還有鋪子田地呢!王爺若是懷疑我貪贓枉法,讓玉京衛(wèi)拿我呀!”李錦瑟無奈撇嘴:“動輒喊叫,潑婦行徑?!?p> “你故作深沉,鮮血滿手還佯裝清高?!眳琴F妃戲謔一笑,嬌軀往后一靠,玩味地看著李錦瑟。李錦瑟把臉一黑,眼神卻也不盯著吳貴妃,只是舉起茶盞品茶。
一個寵妃,一個女王爺,一見面就針鋒相對,鶴溟見勢轉(zhuǎn)移話題:“貴妃娘娘匠心獨運(yùn),只是聽說這赤家小姐以鍛造鐲子為長,您怎么想起送簪子了?”
貴妃微微思索:“我并不知道她擅長做什么,只是偶然聽說赤家小姐會做簪子?!?p> “聽誰說?”
“那日御花園恰逢蘭寂公主,無意聽她侍女提起過?!?p> 我又問:“蘭寂公主?”
李錦瑟道:“那是我的三侄女,她一個姐姐遠(yuǎn)嫁,一個姐姐意外香隕,偌大皇宮中只她一個公主了,可憐她的生母微賤,不太受寵愛?!蔽铱聪蝥Q溟,他似乎略有思索便開口道:“多謝王爺和貴妃娘娘配合,叨擾良久,我等現(xiàn)下有了些線索,便告辭了?!鄙献稽c頭,吳貴妃也起身要走,我們倆跟著吳貴妃出了攝政王府,看著浩浩蕩蕩的貴妃儀仗走遠(yuǎn),我們也在宮道上走著。
“看你方才思索,是對那公主有了懷疑?”我問。
鶴溟答:“別忘了我們下凡的本職,是為了追霽和另外一個身懷云靈珠的人,我隱約覺得這個案子很可疑,如果是尋常謀殺兇案,你我略施法術(shù)便可了然??善婕肮砩竦婪?,便難辦了。但是什么大膽的鬼敢肆意妄為不受地府管束?又是什么大膽的妖敢操縱惡鬼蓄意傷人?”
我輕哂:“俗話說術(shù)業(yè)有專攻,還是要請專業(yè)的人來解決問題比較好吧?!蔽蚁蝥Q溟挑了個眉,鶴溟問:“你是說去問冥界的人?姓燕那小子正好啊。冥王肯把碧落珠給他,相必很熟絡(luò)了,也省的我們出面了。”他雙臂環(huán)于胸前,突然一雙手搭在鶴溟肩上,鶴溟以為是燕予崧,但卻并未察覺到冥界氣息,回頭而望。
鶴溟眉頭微蹙,打量著眼前人。
“看二位裝束,是陛下請來的道長吧?!痹且晃簧碇煲略萍y官服的男子,身量修長,劍眉鳳目鼻正唇薄,低眸時睫毛翩翩垂下,看不清眼中黑瞳的翳然,烏紗官帽端正肅穆,雖然微笑盈盈,卻總讓人不敢多近。
我們明白他是朝中大臣便行禮問候:“水青觀何明、白瓊羽?!彼晃⑽㈩h首道:“在下刑部尚書姜瀾,公主香隕陛下哀痛,這案鞫之事便落在了我與諸位頭上,二位道長剛從王府出來,想必是有些眉目,不若我們協(xié)作,早日為君王分憂解難?”
看他一臉正氣的樣子,莫不是真的被皇上下旨來查案,我望向鶴溟,他點頭回應(yīng)道:“樂意之至,我們剛好有些事情要拜訪蘭寂公主,大人可否引見?”
姜瀾拱手一笑:“自然。”隨后三人一齊向而去公主所在涔霏宮。
——乾瑯天宮
眾仙朝見之時已過,玄霄身著白色金紋衣獨坐在凌霄寶座上,手里撫摸著紫焚劍上頂端的赤紅琉璃珠,若有所思地沉吟:碧霄悠……禁風(fēng)未眠……恰驚鴻……含笑凄婉……
這時文楊身著金甲上店啟奏:“稟天帝,西海大皇子麒渝求見?!毙鰪娜菔掌饘殑?,低眉拂手:“傳?!?p> 文楊退去,麒渝進(jìn)入,一襲黑衣羽鱗氅,眼神如炬疾步流星,烏發(fā)高束橫插金笄,拜跪殿下:“麒渝參見天帝?!毙鰮]手示意起身。
“你父王在西海最近如何?”玄霄微微一笑。麒渝答道:“多謝陛下關(guān)懷,西海一切都好,只是……”
“有話就說,不必猶疑?!毙稣Z氣平淡。
麒渝再拜,憤懣道:“東海鶴溟私挾水族至寶水靈珠下界,還和青丘的狐貍精糾纏不清,分明是與我們過不去,陛下認(rèn)為,他竟還是護(hù)佑封神的最佳人選嗎?”
玄霄挑眉,冷聲:“嗯……他與青丘有瓜葛?”
麒渝冷眉堅定地說:“西海密探來報,絕無差錯。”
“你倒是有本事,還知道留心眼去監(jiān)視自己的表兄?!毙瞿抗饬栀?,如幽森鬼火射向麒渝。
麒渝著慌,連忙找補(bǔ):“陛下誤會,封神事關(guān)緊要,鶴溟若是疏忽犯錯,丟的是龍族顏面,臣也是一時魯莽才……”
玄霄緩緩起身,轉(zhuǎn)身要走,悠悠回眸道:“怕什么?本座也沒說你做的不對啊?!?p> 麒渝愣在原地,呆呆地望著玄霄離開,頃刻了悟,坐在地上擰出笑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