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你,也是有事想問你,倒也不是圖你的報答。不過,聽說韓家莊人都一諾千金,你這話我記得了,也許哪天我還真有事要你幫忙。到時候,你別推辭就好了?!?p> 她隨口說著,臉上是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
她說話很直白,不轉(zhuǎn)彎抹角,本來啊,若不是為了追查真相,她也不會找上他。
其他人或許畏懼韓家的背景,或者有攀附之心,她卻半點都沒有。于是,對他也談不上客氣。
倒是韓傲雪開始相信她所言非虛了。他從不覺得,一個人會毫無緣由的對一個外人好,總會有自己的目的。
然而她并沒有給他很殷勤的感覺。照顧人時,悉心細(xì)致,其他時候卻疏離冷淡。這樣的態(tài)度,給他感覺是她并沒有什么陰謀詭計。
韓傲雪微微一笑,說,“來日孫姑娘若有需要,韓某但憑姑娘吩咐就是?!?p> 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那個問題,“那孫姑娘當(dāng)時在林中是在做什么呢?”
“呵呵!”聽了他的問題,孫凌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我無意中收到一條消息,只知道今天會有人在這里暗算什么人。
但是我并不知道暗算人的和被暗算的都是誰,所以就來等等看?!?p> “如此,倒是韓某命大,在下真心謝過孫姑娘救命之恩?!表n傲雪聞言,不忘再次道謝,然后才問出最關(guān)鍵的,
“不知道,姑娘那消息是如何得知的?可還有別的線索?”
“一只信鴿,我抓到了只信鴿,就看到了上邊的消息。不過為了防止被人知道我截下過信鴿看過字條,我就又把紙條放回鴿子身上把鴿子放了?!?p> “如此說來,這邊也查不到什么了?!表n傲雪點了點頭說。
“孫姑娘醫(yī)術(shù)高超,不知可否問問師承何人?”
目前江湖上,能解漫天飛鎖的大夫,在碰到孫凌之前,還真沒聽說。據(jù)他所知,即使當(dāng)年名動江湖的神醫(yī)仲孫無華,對漫天飛鎖的毒也束手無策。
想當(dāng)年仲孫無華武功,醫(yī)術(shù)都造詣非凡,不過,為人性格怪癖,有時候為了救人不眠不休,廢寢忘食,有時候,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出手相救,哪怕給再多酬勞他都不會讓他動心。
他的醫(yī)術(shù)是世上公認(rèn)的第一,恐怕大內(nèi)御醫(yī)都不及他,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據(jù)說就是因為沒能研究出漫天飛鎖的解法,所以才退隱的。而孫凌這么年輕,二十年前漫天飛鎖肆虐江湖的時候,她恐怕還沒出生。他不相信她能有這么大的本事,短期研究出漫天飛鎖的解藥。
所以韓傲雪才問她的師傅是誰。
“教我醫(yī)術(shù)的人已經(jīng)去世了?!睂O凌慢悠悠的回答。
“尊師名諱是?”
“逝者已矣,還是別提了吧?!睂O凌目前還沒打算說自己的身份。
“……”這,答了跟沒答有區(qū)別嗎?有區(qū)別嗎?韓傲雪聽了這答案,突然感覺吸進(jìn)的氣一下堵在胸口,怎么那么憋的慌呢!但又不能不開口,輕輕吐出口濁氣,
“請節(jié)哀順變……”知道她不愿就此問題多談。來日方長吧,于是轉(zhuǎn)口,“姑娘也在追查漫天飛鎖的事?”
孫凌點頭,“不錯?!币婍n傲雪問起此事,她也問起自己心中的疑惑,“韓少莊主,我一直想問你,你又是為什么被漫天飛鎖所傷的呢?你可是與前幾次滅門案件的被殺者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若不是為了問清楚這個,她干嘛費力氣把他從鬼門關(guān)里救回來。
被問起這個,韓傲雪長嘆口氣,濃黑的眉毛微微皺起,整個人立刻看起來有些哀傷,又有些不甘。
“實不相瞞,有人仗著漫天飛鎖橫行江湖,犯下血腥慘案,本來這事實在讓人憤慨,所以,我代表韓家莊,出門追查真兇。除了這個原因,天翔鏢局總鏢頭長子高明磊,是在下的八拜之交,與在下情同手足。他全家慘死,作為朋友,我也決不能袖手旁觀。前些日子,我發(fā)現(xiàn)了幾個可疑之人,沒想到卻被他們暗算了。還得多謝姑娘相救,讓姑娘受累了。唔……”
說完習(xí)慣性的想抱一抱拳,結(jié)果渾身無力又牽動了左肩的傷口,痛的他差點痛呼出聲。
“不要動!”這人怎么這么不省心呢?要知道包扎傷口也不是什么輕松活好嗎?孫凌立刻上前檢查了下傷口。才剛剛換過藥不久,還好沒有撕裂。
“你現(xiàn)在身上有傷,小心些!”說著把他扶起來,放好枕頭,讓他繼續(xù)側(cè)躺好,才又開口:
“那么說你也沒查到什么嘍?”
“嗯。仍然毫無頭緒?!?p> 韓傲雪回答,說完長嘆了口氣。這也是最讓他感覺自己無能的地方。微弱的燭光打在他臉上,讓他的神情看起來充滿疲憊。
讓他看起來有種頹廢的憂傷,若是被后世的小女生看見,一定尖叫不已。不過,孫凌卻視若無睹。
孫凌起身看了看外面,天已經(jīng)全黑,于是說:“天色不早了,你傷的不輕,現(xiàn)在剛剛醒來,還是早些休息吧。”說完,起身向外間廚房走去。
聽了韓傲雪的回答,她也已經(jīng)沒了繼續(xù)聊下去的心情。
這幾日,她都是在廚房的柴草堆上睡的。
好在,時節(jié)近夏,入夜時候氣溫不太冷,在柴草上蓋上一層被褥,倒也不難過。她本來已經(jīng)倒在草堆上準(zhǔn)備休息了,突然間又想起了什么,起身往廚房的角落走去,到了墻根下,彎身端起一個器皿又走回屋中。
韓傲雪見她離開,自己也確實覺得體力有些不濟(jì)了,于是閉上雙眼休息,但腦中在回想剛剛兩人的對話。
不期然,又琢磨起她的身份。
這個女子很不一般。這非常簡陋茅屋,破敗的不適宜人居住。桌椅床榻都看的出是手工的,做工粗糙,除了一個柜子沒有別的家具,只有被褥似乎是新的。
她卻似乎絲毫不以為意,身處這樣的陋室卻絲毫不見卑微;一身樸素的男衫,不是多么高檔的布料,卻也看起來整潔舒適。身處陋室卻怡然自得,氣宇高華。
江湖上的女子,他見過不知凡幾。她們?nèi)羰浅錾硎兰?,多半是驕縱高傲;而若是真正憑借自身闖出名號的,又多半是一身的風(fēng)塵困頓。
孫凌卻不一樣,不是因為她偏于俊俏的相貌,而是她整個人的氣質(zhì)。她一舉手一投足,都是自然而然的,讓人覺得流暢又不做作。這個年紀(jì)輕輕的女子,冷淡卻不冷漠;清貧卻不卑微;直接卻不魯莽。
江湖中醫(yī)術(shù)高明之輩,只要有名號的,他挨個回憶了一遍,然而與她的年齡外貌都不符合。
她到底是哪里冒出來的?到底是重傷未愈,思考間,韓傲雪已經(jīng)要進(jìn)入夢鄉(xiāng),卻聽到腳步聲走進(jìn),他微覺奇怪的睜開雙眼,竟看到孫凌去而復(fù)返。
“孫姑娘?”他見到她手中拿個罐子似的東西走進(jìn)來,詫異的問。
孫凌把手中的東西,放在韓傲雪身旁,抬起頭面無表情的說,“這個,是給你夜里方便之用的。現(xiàn)在你清醒了,應(yīng)當(dāng)不需要再假手于人了。”
說這個的時候,孫凌那么自然,甚至連聲線都沒有變化。說完,她轉(zhuǎn)身出門去。
“……”饒是韓傲雪一個堂堂男兒也不僅有些耳根發(fā)熱了。他腦中反復(fù)轉(zhuǎn)著,不用“再”“假手于人”了幾個字。
“……多謝了。”他好容易擠出了這幾個字來,孫凌頭也沒回的隨意揮了揮手收,徑自走到外邊去了。
他看著身邊觸手可及的“夜壺”,一個想法讓他的臉越來越熱:他昏迷了這些日子,一定一直都有喝藥喝水的,否則早餓死了,可是這些天下來,身上仍然感覺干凈清爽,最重要的,是絲毫沒有異味,這房子里,只有他跟孫凌兩人,難道,這些天來,都是孫凌幫他清理的穢物嗎?
這個想法不亞于晴天霹靂,轟的韓傲雪有些頭暈眼花的。最后,當(dāng)他第二天早上醒來時,都不知道自己昨晚是因為過于疲倦睡著的,還是被一個又一個的想法嚇暈的了。
他自然也看不到,在他還驚訝不已的時候,孫凌轉(zhuǎn)過身時,唇角微微向上翹起,俊俏的臉上,揚(yáng)起了一個惡作劇得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