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419年,初。
歷經四百多年的王權統(tǒng)治后,這個名為“艾爾鐵諾”,昔日雄踞在大陸西北方的龐大帝國,也終于現(xiàn)出了末代王朝的衰落氣象。
從昨年時起,帝國各境便多生災禍。土石洪水暫且不論,似乎正應了艾爾鐵諾的國運已然將盡,諸多事變中最為突出的,是人禍……一支起于武煉鵬奮坡的鬼夷人叛軍,在短短一年間宛如海潮般席卷了艾爾鐵諾國境。而且令人意外地,這支叛軍雖然來勢洶洶,卻少見尋常匪徒的草莽之氣,行事極見規(guī)章,大有民心所向的勢頭。
只是,哪怕紀律再是嚴明,終究是一場動亂。艾爾鐵諾的百姓本就飽受天災所苦,戰(zhàn)亂一起,無論是官家的兵役壓榨,還是敗軍流民的侵擾。都給平民身上不斷加著越加沉重的稻草,起身不得,連哀嚎都愈加嘶啞……時至今日,無論叛亂是勝是敗,這個國家已然行將就木,幾乎已經是全大陸的共識了。
不過,同樣在艾爾鐵諾境內,南部的一座山中,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景況……這里正是年前鬼夷叛軍為了冬季安身而選擇的駐扎地,而叛軍的領導者似乎試圖在此建立秩序的雛形,大力消除軍民的隔閡,讓軍隊和附近的平民之間開設集市。龐大的人口聚集之后,短短數月之間,這里便呈現(xiàn)出了一派與別地殊異的興盛氣象。
可在此刻,這個地方的殊異之處,卻也不止于此。
“……十五個人?!?p> 正常情況下,如果有人走進這山下集市的巷口里,恐怕會被駭得下巴都掉下來……如果他看得見的話。
這巷口本身無甚出奇,只是中間的空地處,卻極為突兀地罩著一個隱有光壁流動的球形防護罩。
而在這在光球之中,橫七豎八地躺著一群人。不過詭異的是,這些人有男有女,且除了一個神父裝扮的漢子和一對衣著很是仿古,跟周圍環(huán)境的風格十分融洽的男女外,其余人不僅穿著與這古樸的巷子格格不入的現(xiàn)代服裝,連他們的臉也多是與平民不同的西方面孔……
更值得注意的是,在昏迷的這群人旁邊,一個挺拔的身影靜默而立。
“喔……十五人的難度呢。”
那是一個長發(fā)男子,身形瘦削而貌似氣定神閑,臉上雖然掛著笑容,但那異樣寒冷的目光掃視著附近,倘若有人與之對視,怕是立刻就遍體生寒,簡直像是被什么猛獸目視著一般的芒刺之感。唯一站立著的他俯視著躺倒在地的眾人,眼神中也沒多少善意。
當他剛才自言自語般地喃喃時,躺在地上的人中,一個身材不甚高挑,卻身背一把長槍的少女似乎恢復了意識,身軀微動。與此同時,第二個蘇醒的反倒不是少女的同伴,而是在那雜七雜八的人堆中,一個穿著神父裝的男人……
“很奇怪啊……我記得上一場恐怖片,明明沒做什么有趣的事情就結束了來著。”他背手站立著,語氣雖然很是舒緩和低沉,但沒來由地讓人背后一緊?!斑€是……我親愛的隊友們遇到了什么意外之喜?”
聞言,在已經站起的少女身邊,第三個蘇醒過來的普通青年,原本稍帶畏懼的神色的臉突然漲紅了起來,似乎勾起了他的什么不好回憶和憤怒之情……不過也是理所當然,他是上兩場恐怖片進入的新人,雖然沒什么特長和膽氣,但優(yōu)點卻是很能認清事實。經歷了一開始的驚慌后,他逐漸鎮(zhèn)定了下來,并意識到如果能想方設法活下去,他在這個空間里能獲得的東西簡直多的超乎想像!
當然,前提是如果不是在這個該死的東美州隊的話……
在這個名為主神空間的地方,對現(xiàn)實抱有失望感的人會被挑選進來,按照進入的地域分為許多隊伍,在無盡的恐怖片現(xiàn)實中進行任務與輪回。他不明白這個空間究竟何人設計,目的為何,只是在進入后不久后,就理解到自己的運氣……真是糟透了!
不為其他,只因這個東美州隊在他進入之前便有一個資深者存在了,奈何這個資深者卻是個怪物,或者說……變態(tài)……
趙、綴、空!
這是那個男人的名字。之所以要如此強調,是因為在他進入之時,就有三四個跟他一樣的新人因為懷疑這不過是一場騙局而挑釁了他,結果……
之后青年就把這個跟噴著血的人頭一起飛舞在空中的名字死死記在了心中。
性情多變,嗜血好殺,而且每次都單獨行動,這就是他的“隊長”留給他的印象……不過,他也正是在這個人身上看到了主神空間的奇妙之處,他第一場恐怖片遭遇的是群尸玩過界,當他和其余新人在為了逃離劇情變化后的尸群而疲于奔命的時候,趙綴空卻大部分時間都如同超人一般輕輕松松砍瓜切菜般解決了戰(zhàn)斗,甚至隨手一擊就橫尸遍野,宛如天神。
見證了那樣的力量后,他的心中悄悄埋下了一顆種子。如果自己也能變得那么強……他倒是并沒有什么急切想要用力量去實現(xiàn)的欲望,而只是單純地有一種,對這高強力量本身的憧憬和渴望。也許正是這樣的念頭給了他一些動力,驅使著他超越了自己原初的恐懼,以此來在數次的生死危機間掙扎求存……直到現(xiàn)在,他已經是那一批新人中唯二還活著的人之一了。
不過,這慘重的情況并不單純是因這主神空間有多么險惡。更多層面上,還是因為趙綴空的存在,這個實力深不可測的強者雖然拉高了不少東美州隊的評價,但這人可從來沒有什么互相幫助的念頭,或是有過一絲善意。每次開頭后單獨行動,不知所蹤還算好,最壞的情況下是開始便一怒殺人……這也就意味著對他們新人來說,每次要完成的任務,都比他們本應遇到的要困難太多!
?。▼尩模@主神空間還有比我們更慘的隊伍嗎,呃……話不能說太大,也許還真有……)
正因如此,他經歷的兩場恐怖片都是險死還生,幾乎每一次他和同為新人的同伴們都會遇到堪稱團滅的危機。連自保都難以做到,更談何去遇到什么“意外之喜”?
不過這些話他也只能心里抱怨幾句,卻是根本不敢說出來。這個東美州的暴君反復無常,從他口中聽說自己這些新人還是運氣好,這幾場恐怖片他心情不錯,否則他若心情一壞,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屠戮了所有新人后,一個人去證明“器量”……
不過趙綴空那幾句話其實他也心知肚明,并不是針對他或是對他有所懷疑之類,或者說,除了能連續(xù)活過兩場恐怖片的運氣外,他本來就不曾被這個隊長“另眼相待”過。
趙綴空的目光和那句話,真正意有所指的……其實是他旁邊的少女。
如果從旁人的眼光來看的話,一個少女身背著快趕上她自己身高的長槍,這場景倒是有些滑稽,但她身姿挺拔,雖然還明顯有一種未經磨練的青稚氣息,但臉龐和身姿中透出一股沉靜的氣質,反倒是抵消了一些身后長槍的張揚感,但比起這些,更加奪人眼球的反倒是少女那碧藍色的如瀑長發(fā)……
楊雪。同樣也是東美州隊中活過兩場恐怖片的資深者。
(只是……比起我來,卻強得多了。)
微微有些復雜的情緒。他望了望身邊的同伴,卻見到同伴并未搭理,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他。不過這樣的狀況他倒是本來就習慣了,她本身就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不過令他疑惑的是,甚至楊雪的關注點,竟然都不在面前的趙綴空上?
?。ㄋP注的是……新人?)
“……看來,這次有趣的還不僅僅是恐怖片呀?!?p> 出奇的,“隊長”并沒有在意自己和同伴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同樣跟楊雪一樣,轉頭望向了新人群里,臉上的笑意越加濃郁。
他循著兩人的目光看去,然后一下子就明白了兩人為何這般態(tài)度。在主神轉移小隊進恐怖片后,開場時蘇醒的速度是跟個人的素質直接相關的,因此當他蘇醒時,趙綴空早就站在前方,比自己強的楊雪也比他先醒了過來,早早站好??墒恰?p> 新人堆里那個好像一早就站好了的男人是什么鬼?
他雖然自認是個進入主神空間之前是個沒什么本事的弱雞,不然現(xiàn)實里也不會頹敗到對現(xiàn)實失去希望的地步。不過自己好歹也是經過兩場恐怖片,還拿了些點數強化自身的資深者啊,竟然一個新人比自己的素質還強?
懷揣著這樣的訝異,他不禁打量起這個詭異的“新人”。
他身形高大,哪怕在多是西方成年人的新人中也顯得突出,雖然穿著像是普通神父的打扮,但衣物包裹下略顯鼓鼓的身軀又惹眼得讓人絲毫不懷疑他的危險性??茨橗?,大約三四十歲左右的年紀,而他之前起身時,那鼻梁上架著的圓形眼鏡泛著光,時不時遮掩住了他的雙眼,給人一種讓人猜不透的感覺。
種種看似矛盾的印象匯集在他身上。可他卻似乎對目前的狀況恍然未覺,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仔細地拭去塵土,似乎對這件衣物很是愛惜。那微瞇著的眼睛,早在青年注意到他前就在不緊不慢地掃視著周圍。出乎常人意料之外,他似乎對身處的狀況并不感到吃驚,鎮(zhèn)定得給人的感覺都不像是一個新人。
——可是,在目光交匯的一瞬間。
透過那雙眸子,青年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那是第一次恐怖片他蘇醒時,被“隊長”掃視著的,同樣的感覺!
他很難形容那種感覺究竟是什么……類似于恐懼卻又似是而非。那不是像在看恐怖片那樣,單純對于臟東西或是未知的恐懼,而更像是一個從未涉足海中的人突然來到海底,與那些深海中的巨型怪物擦身而過時的感覺。
而在一旁,趙綴空同樣審視著這個“新人”,嘴角翹得越加明顯,可他的眼神,卻同樣越加地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