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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氏春秋

第三章 顛倒乾坤

楚氏春秋 寧致遠 11338 2006-12-16 16:32:00

    楚名棠是北趙著名的才子,學(xué)識淵博,而吳安然在江湖上人稱“魔秀士”,是魔門少有的文武全才的人物。楚名棠在學(xué)識略勝一籌,但吳安然闖蕩江湖多年,走遍天下,一些獨到見解也讓楚名棠贊嘆不已。這頓飯賓主相言甚歡。楚名棠見吳安然確是有才華之人,先前的一些懷疑頓時淡了許多。

  吳安然滿臉通紅,沖著楚名棠說道:“大人放心,令公子的事包在我身上了?!?p>  楚名棠也是酒意上涌,卷著舌頭說道:“一切全拜托先生了。”他全然不知如果不是楚錚天生異稟,恐怕楚府此時已經(jīng)在辦喪事了。

  吳安然灌飽了黃湯,看著面前的楚錚,越看越是歡喜。

  楚錚被他看得有些發(fā)毛,不自然地側(cè)了側(cè)身子。

  吳安然蹲下來,拍了拍楚錚的小肩膀,笑著說道:“五公子,要不要跟伯伯學(xué)功夫?”

  楚錚看著他,澀然說道:“功夫?”

  吳安然一愣,不是說這孩子醒后從不說話嗎。不過他也不太在意,這樣反而容易溝通了。

  “什么功夫。”楚錚又問道。

  “功夫就是,”吳安然覺得對著小孩子有些難以說清楚,“就是練好了,可以殺……欺負(fù)人的。”他心中暗自苦笑,自己什么時候?qū)θ诉@么溫柔過,居然還自稱“伯伯”。

  見楚錚仍是一副茫然的模樣,吳安然干脆站起來,體內(nèi)真氣運轉(zhuǎn),說道:

  “看好了?!?p>  吳安然伸手向桌上的茶壺一虛抓,一股茶水從壺嘴激射而出,那壺茶是用大趙國最負(fù)盛名的云山綠茶所泡制,茶水碧綠清透,在空中煞是好看。茶水快到胸前時,吳安然兩掌虛抱,茶水頓時在兩掌中間凝成球形,滴溜溜的亂轉(zhuǎn)。稍過片刻,吳安然突然左掌虛托,右手兩指一并,電光石火間點向水球,水球應(yīng)指而散,形成道水流,如一條綠龍,隨著他的手指在空中舞動,時而翱翔在九霄之上,時而盤旋于深海之中。

  吳安然看了看楚錚,只見他半張著嘴,愣愣地站在那兒,顯然是看呆了。

  吳安然心中得意,忽然眉頭一皺,臉上突然抹過一縷潮紅,兩指朝楚錚一揮,那條綠龍向他直射而去,幾乎要碰到楚錚鼻尖時,“?!钡匾宦曒p響,頓時散成一片水霧。

  吳安然微笑負(fù)手站立著,瀟灑無比。其實他是有苦說不出,為了吸引這未來的徒弟上勾他真拼了老命了。那道水流射向楚錚是他實在控制不住了,最后一下用“幻天掌”掌力將水流震散,更是讓他舊傷復(fù)發(fā)。

  不過所幸沒出什么丑。吳安然矜持道:“這種功夫,你要不要學(xué)?”

  楚錚興奮地說道:“愿意?!?p>  吳安然點了點頭道:“那好,明天開始我教你筑基的一些心法?!闭f完,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出了門沒走幾步,吳安然一口血忍不住就噴了出來。

  ※ ※ ※

  自從吳安然來后,楚錚病情似穩(wěn)定了許多。這一天他躺在草坪上曬著太陽,楚夫人為他煎藥去了,幾個丫環(huán)知道他除了夫人之外,不讓任何人接近,只好都離他遠遠的看著他。

  “喵?!?p>  楚錚轉(zhuǎn)頭一看,一只雪白的小貓在不遠處望著他。

  楚錚沖它招了招手。

  那貓似乎也認(rèn)得他是小主人,走到楚錚旁邊躺下了。

  楚錚撫mo著它,說道“我記得你是她養(yǎng)的,在那小孩的記憶里,你叫雪玉吧。”

  雪玉瞇著眼睛,沒有理他。

  楚錚笑了笑,輕聲說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我說話,但我想就算你有人的智慧,也不會明白我在說些什么,這世上也不可能有人能聽得懂。在我那世界里,這種語言叫‘漢語’,是一個擁有五千年歷史的民族所使用的語言?!?

  “很奇怪吧,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來這里,又怎么來到這里。我在那世界是一個政府的公務(wù)員,有著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個溫柔的妻子,一個聰明的孩子,工作也還比較順心。那天市里的一個副市長要去美國考察,我也有幸成為考察團的一員,不過現(xiàn)在想來,應(yīng)該是個極大的不幸吧。”

  “在美國玩得很開心,我給妻子買了瓶‘NO.5’的香水,給孩子買了好多玩具,到了飛機上才發(fā)現(xiàn)不少玩具背后居然印著‘MADE IN CHINA’,呵呵,出國居然買了國內(nèi)的產(chǎn)品,當(dāng)時我想,回去肯定要給老婆笑話了。”

  楚錚看了看雪玉,它正在用爪子撥弄著地上的草根。

  “飛機起飛了,一切都很正常,沒多久我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突然一陣強烈的震動把我驚醒了,機上的乘務(wù)員平靜的告訴我們,飛機遇到一些小故障,正在排除中,請乘客們再檢查一下安全帶。機艙里的人馬上就亂開了,誰都知道飛機失事是什么后果。廣播里不停地勸說大家安靜,可沒人理會。我向艙外望去,明顯地可以看到飛機在不停地下降。那乘務(wù)員就在我對面坐著,看得出她也十分恐懼,她覺察到我在看她,連忙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還沖我笑了笑,只可惜那笑比哭還難看。我馬上明白了,我可能在劫難逃了。這時廣播里也讓乘客們穿上海上救生衣。穿好了救生衣,我打開手機,顫抖著撥妻子的電話,好不容易撥通了,傳來的卻是‘對方已關(guān)機’的聲音,撥家里電話,也是盲音。我大聲的咒罵著,那乘務(wù)員在旁邊用公式化的語言勸說我不要在飛機上用手機,我沒理會她,開始給妻子發(fā)短信。”

  “將最后一條短信‘我愛你,永別了’發(fā)送出去后,我癱在坐位上,對那乘務(wù)員說,你要不要打個電話,這可能是你人生最后一刻了。她猶豫了一下,說道,剛剛我沒有阻止你,已經(jīng)違背了我的職責(zé),我不再違反規(guī)定了,既然選擇了這個職業(yè),就已經(jīng)有面對這種危險的準(zhǔn)備。我倆對望著,等著死亡的來臨。不一會兒,飛機墮在海面,我也被震昏了過去?!?

  “醒來時,發(fā)現(xiàn)我居然沒死,一個人泡在海水里。海上的風(fēng)浪很大,我只能向老天祈求會有人來救我,但始終沒人來。在海上漂流了近兩天后,我終于絕望了,朦朧中看見海面上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沒多久我便給卷了進去,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也不知道沉睡了多久,一陣劇痛把我驚醒了,我開始有知覺了,聽到有些人在講一些奇怪的語言,但我卻怎么也不能睜開眼睛。過了一會兒,有個稚嫩的聲音在我耳邊說著什么,我試著去探索那聲音的來源,突然一股龐大的力量將我吸了過去,那聲音也驚慌的大叫起來,那感覺很奇怪,現(xiàn)在想來,象是在融合。”

  楚錚拍了拍雪玉的頭,說道:“知道嗎,你的小主人與我融合時喊著‘媽媽,小五兒怕,爸爸,快來救我’,我當(dāng)時不知怎么聽懂了,想起了我的孩子,也與你小主人差不多大,那時我心痛極了,我想幫他,但我不知道怎么做,只好拼命地掙扎著,卻只聽著他的聲音慢慢沉寂下去直至消失。我覺得是自己是個鄶子手,是我將那孩子殺死的,但我根本不想傷害他的?!?

  楚錚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再次醒來時,我已經(jīng)在這軀體里了。我渾渾噩噩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看著面前人來人往,看我,跟我笑,說著我從未聽過的一種語言,但我偏偏還聽得懂!”

  “我想了好久,終于有些明白了。雪玉,可能是我不知怎么進入你小主人的身體,而且與他的思維融合了,所以我也聽得懂這世界的話,府里的人我也一個一個記起了他們的身份,這種不可思議的事發(fā)生在我的身上,也不知幸還是不幸。我只知道,我恐怕再也回不去了,再也見不到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了?!?

  “唯一讓我有些安慰是我逐漸覺察到,你的小主人似乎并沒有消失,雪玉,那晚你的女主人頭部磕得鮮血直流的時候,他完全蘇醒了,我清楚的感覺到他的焦急、心痛,還有對他母親的慕孺之情,他的力量突然變強大起來,控制著這個軀體,靜靜的躺在他母親的懷中直至睡去?!?

  “再次醒來時,依然是我控制著身軀,可能是我的力量比較強大,再次將他壓制了?,F(xiàn)在這個軀體中,既有你的小主人楚錚,又有我,我中有他,他中有我?!?

  楚錚怔怔地望著天空,突然有個大膽的念頭,低頭對著胸口輕輕說道:“你,現(xiàn)在能聽到我說話嗎?”

  楚錚連問了幾次,突然覺得心靈深處突然顫動了一下,不由笑了:“你果然能感覺得到,我能幫你什么嗎?”

  過了很久,楚錚說道:“好,我答應(yīng)你,以前我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以后這世上只有小楚錚。放心吧,我不會再讓你父母擔(dān)心了?!背P俯身抱起雪玉,點了下它的鼻子:“今天我跟你說了許多,你可要保守好秘密喔?!?p>  雪玉爪子連撓了幾下,似乎對這動作很不喜歡。

  “小五,應(yīng)該吃藥了?!背蛉艘鸭搴盟帲酥吡诉^來。

  楚錚忍不住皺了皺眉,那蔡先生開的方子里面也不知道是些什么東西,居然能混合成世上最苦的東西,想了想眼中突然露出頑皮之色,苦著臉說道:“娘,小五兒肚子餓,不吃藥?!?p>  楚夫人下意識的說道:“乖,先吃藥……”

  “啪”

  楚夫人手中的藥碗掉在地上。

  楚錚心中大叫一聲:耶,可以不用吃藥了。

  楚夫人俯下身子,雙唇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娘沒聽錯吧,小五兒,你剛剛說話了?”

  楚錚看著楚夫人,一字一字地說道:“娘,小五兒餓了。”

  楚夫人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將楚錚緊緊地?fù)г趹牙?,泣不成聲:“小五,你終于又說話了,你知道娘這些天多為你擔(dān)心啊?!?p>  楚錚靠在楚夫人溫暖的懷里,心底深處傳來一種感覺,似雀躍、似翻滾,無以倫比的快樂著,不禁默默地說道:我真羨慕你,有一個那么愛你的母親,放心吧,既然無意中占了你的軀體,她也就是我的母親,我會好好孝順?biāo)摹?p>  不知過了多久,楚夫人突然驚叫道:“糟了,藥打翻了,娘再給你煎一碗?!?p>  楚錚一急,大叫:“不要,那藥好苦?!?p>  楚夫人勸道:“小五,藥還是吃,蔡先生說過這藥要吃一個月的。”

  楚錚搖著楚夫人的手,撒嬌道:“不嘛,娘,我已經(jīng)全好了?!毙睦锿蝗桓械接行┎豢伤甲h,自己怎么做出這樣的動作,還會撒嬌,而且做得如此自然?難道自己不但融合了小楚錚的記憶,連他的性情也一并繼承下來了。不過這樣也好,這軀體原本就是一個小孩,如果以原來心態(tài)太過成熟,而且過于與眾不同,很容易引起別人的疑心,不如就當(dāng)是再過一遍童年好了。反正原來的自己只剩一個靈魂,軀體恐怕早已灰飛煙滅,肯定已經(jīng)回不去了,就把那些當(dāng)成一場夢吧,也正好圓了心底那孩子的心愿,不再讓眼前的母親憂心。

  心結(jié)既然解開,楚錚更是拖著拽著不讓楚夫人走。

  沒辦法,楚夫人只好打消了逼他吃藥的念頭。

  楚夫人突然心中一動:“小五,我們?nèi)タ茨愀赣H好不好?”

  楚錚眼珠一轉(zhuǎn),頓時猜到楚夫人所為何事,拍手叫好。

  楚名棠此時正在書房處理著府衙送過來的公文,連著這么多天沒去府衙,公文已經(jīng)積了高高一堆了;吳安然則坐在一旁翻看著楚名棠搜集來的孤本古典文集,看到精彩處,不時擊節(jié)贊嘆。

  楚名棠心里還想著昨日宮里的琳貴妃差人送來一封家書,暗示近期朝庭將有較大的人事變動,要自己多上奏折,讓皇上注意到自己,不要過分指望在京城的楚家能幫多大的忙。

  楚名棠啞然失笑,別人都認(rèn)為自己是楚家子弟,可自己什么時候指望過楚家,楚家又什么時候幫過自己。

  楚家是北趙三大世家之一,其祖楚先行更是太祖的誓血而盟的兄弟,戰(zhàn)功赫赫,太祖更曾立下誓言:“本王子孫不得殺楚家一人?!?說歸說,太祖對楚先行還是相當(dāng)忌諱的,不斷削減其兵權(quán)。楚先行心如明鏡,干脆提前退隱,還勸自己部下一大批將領(lǐng)跟他一起卸甲歸田,此舉倒也令太祖心存歉意,與楚天行依舊情同手足,并封他為逍遙王,楚先行拒不接受,連上七道奏折給太祖將自己降成了逍遙侯。而一些不識進退的如黃、謝、林三家,太宗即位前便給誅了個干干凈凈,雞犬不留。

  北趙建國近兩百年來楚家亦是幾度起落,甚至還曾被逼歸隱山林,幸虧族內(nèi)又出現(xiàn)數(shù)位杰出人物,才又重返京城得以重用。如今北趙建國初的九大世家只余下楚王方三家,這三家相互牽制,這些年來保持一種微妙的平衡。楚名棠則出生于楚家一個遠房旁支,而且與京城楚家的大公子當(dāng)年還頗有一些恩怨,因此楚家對他一直若即若離。楚名棠能任平原郡太守,真正出力為之的是他妹妹琳貴妃和夫人王氏的娘家,也就是朝中另一世家大族王家??稍诔写蟪紓兛磥恚纳砗笥兄鮾杉业谋尘?,在后宮又有琳貴妃為之撐腰,而他本人又精明強干,手段老辣,讓這樣的人到朝中,恐怕日后都他們沒有立足之地了,因此竭力阻止楚名棠入朝。

  楚名棠深知前面仕途艱難,楚家未必愿意幫自己,王家歷來人丁單薄,其勢力并不在朝堂之上,自己當(dāng)這太守王家已是竭盡所能了,妹妹琳貴妃畢竟身處后宮,不能干政是朝廷律法上寫得清清楚楚的。

  楚夫人領(lǐng)著楚錚走了進來,見過了楚名棠。

  楚名棠揉揉眉心,喝口茶,問道:“夫人有何事?!?p>  楚夫人眼中露出狡黠之色,與楚錚相視一笑。楚錚大聲說道:“小五兒見過父親。”

  楚名棠一口茶“卟”地噴出來,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兩人。

  楚夫人站在一旁,笑彎了腰。

  楚名棠走了過來,猛的抱起楚錚,在書房內(nèi)轉(zhuǎn)著圈,放聲大笑,直叫:“好,好?!?p>  楚錚隱約見到楚名棠眼角淚光閃動,心中默默想道:這爹爹其實也不錯。

  楚名棠將楚錚放下來,向正在一旁發(fā)呆的吳安然拱手說道:“多謝吳先生,多謝吳先生!先生醫(yī)術(shù)果然高明,真是……手到病除?!?p>  吳安然木然還禮道:“好說,好說?!?p>  其實在場最驚訝的反而是吳安然,他清楚自己根本就沒做過什么。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心中疑惑:難道“大搜魂手”還真能治得了?。?p>  不過這樣也她,起碼不用擔(dān)心楚錚以后會不會是一個宗師級傻瓜,而且現(xiàn)在看來楚名棠對自己十分感激,也很信任,正好可以名正言順的將楚錚收入自己門下。

  吳安然拿主了主意,便故作憂慮對楚名棠說道:“大人,小公子恢復(fù)了神智,顯然昨日在下治療收到了效果,可在下還是擔(dān)心小公子的病情會不會反復(fù)。”

  楚夫人夫婦一驚,覺得他說得有理,楚夫人急道:“那該如何?”

  “記得昨日曾說過,在下有一些祖?zhèn)餍奚眇B(yǎng)性的功夫,對公子的病情應(yīng)該很有效,不過,”吳安然面露難色,“家有祖訓(xùn),功夫不得外于傳外人,除非……”

  楚名棠連忙說道:“先生請講?!?p>  吳安然說道:“除非小公子如果拜在下為師,在下當(dāng)然可以精心傳授。”

  楚名棠放下心來,說道:“吳先生才識過人,小兒能拜吳先生為師,那是小兒的福氣,等過幾天找個良辰吉日,再舉行拜師大禮。”

  吳安然心中暗喜,道:“令郎根骨奇佳,聰明才智亦是上乘,吳某能得此佳徒,也是一大幸事?!?p>  楚夫人帶著楚錚回到內(nèi)院,哄著他先睡了,隨后命人將高總管叫來,問道:“高總管,去南齊的人可曾打探出那吳先生的來歷?”這高總管是楚夫人娘家靖北侯府中人,當(dāng)年楚名棠離京到平原郡任職,靖北侯王烈深知官場兇險,擔(dān)心女兒女婿的安全,便派高總管和幾位高手隨之南下。

  “回大小姐的話,”高總管躬身道:“還未曾確認(rèn)。不過以此人武功再加上齊國傳回的訊息,如果不出老奴所料,這吳先生應(yīng)該就是魔門血影宗的當(dāng)代宗主魔秀士?!?p>  “血影宗?”楚夫人愣了下,臉上露出絲古怪的笑意,喃喃自語道,“那可真是巧了……”

  高總管不懂這位大小姐所言是何意思,斟酌了一番又道:“大小姐,魔門乃邪魔歪道,為天下武林之公敵,老奴覺得老爺叫小少爺拜那人為師頗為不妥……”

  楚夫人想了會兒說道:“這你不必管了,按老爺?shù)姆愿廊マk吧。畢竟錚兒的病是他治好的,以后還多有麻煩他之處,不過也要小心些,以防此人另有居心?!?p>  “請大小姐放心,有老奴和幾位弟子在,這吳先生也耍不出什么花樣來?!备呖偣苓t疑了下,“那……吳先生的來歷要不要稟報姑爺?”

  “暫且別告訴老爺,”楚夫人說道,“過些日子我會與他說的?!?p>  楚老夫人也知道了楚錚已康復(fù),特派人來請吳安然向他表示謝意。

  楚錚給楚老夫人請個安,甜甜地叫了聲奶奶,把楚老夫人樂得老臉開花,眼睛瞇成了一條線,將楚錚抱在身上,怎么看也看不夠。

  祖孫二人嬉鬧良久,楚老夫人才說道:“吳神醫(yī)醫(yī)術(shù)通神,使小五得以康復(fù),老身在這里謝過了?!?p>  吳安然謙遜道:“老夫人過獎了?!?p>  吳安然此時心情大好,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以前除了血影宗和魔門的弟子,江湖中人見了他不是揮拳就打就是轉(zhuǎn)身就跑,哪象剛剛從書房走來,一路楚府中人對他倍加尊敬,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偶爾做做好事也不錯?!?p>  “這兒是老身的一點心意,不成敬意,請吳神醫(yī)笑納。”楚老夫人說完首示意身旁丫環(huán)將禮品端了過去。吳安然假意推辭了幾下,笑呵呵的收下了。他以前身為一堂之主,花錢向來大方,前些日子窮怕了,深知沒錢的日子實在不好過。

  楚老夫人又問了一些診病的細(xì)節(jié),吳安然推出一套早準(zhǔn)備好說辭,將自己如何判斷楚錚病情,如何結(jié)合祖?zhèn)餍牡?,推陳出新,針對楚錚特的病情創(chuàng)出全新推拿手法,刺激腦部穴位等一一道來。

  眾人聽了,皆表嘆服,無不慶幸楚錚有幸遇到這樣一個神醫(yī)。

  楚錚坐在楚老夫人懷中,卻是越聽越懷疑,他當(dāng)然知道自己是如何“神智恢復(fù)”的,看著吳安然大包大攬,全說成了他的功勞,不由越看吳安然越象一個騙子。

  吳安然不知自己的未來弟子已經(jīng)對他起了疑心,仍在那恬不知恥謙虛的微微笑著。

  吳安然很快名聲大噪,楚府幾乎每人都知道來了個吳神醫(yī)將小少爺?shù)牟≈魏昧?,名人效?yīng)十分明顯,不時有人偷偷跑來看看吳神醫(yī)是何許人也。吳安然雖然年過四十,但相貌清秀,頗幾分儒雅之氣,從外表看怎么也看不出是一個殺人如麻的魔頭級人物。不久又傳出連太守大人都稱贊吳神醫(yī)的學(xué)問,要讓小少爺拜他為師,吳安然在眾人心目中又不免又高了幾分,府中幾個年長一些的丫環(huán)甚至對他頻送秋波。

  平原郡的眾官員也很快得到了這個消息,紛紛再次來到楚府表示祝賀。楚名棠畢竟是身處官場,一些場面上的事也容不得忽視,先前楚名棠因楚錚受傷不勝其煩將之全部拒之門外,已是一件大大得罪人的事,如今他們再次到來,楚名棠只好一一接見表示謝意。楚名棠執(zhí)掌全郡官員的生殺大權(quán),官員們此次前來,口里都說道“區(qū)區(qū)小禮,不成敬意?!睅淼膮s是各種奇珍異寶。楚府中人對此已司空見慣,人帶進去晉見楚大人,所攜之禮全部放入偏廳,一一登記在案。

  吳安然在一旁看得瞠目結(jié)舌,他這才明白了世上為何有那么多人想當(dāng)官,以前血影宗上下數(shù)百人,為了維持生計不惜當(dāng)殺手、去劫鏢,日子還過得緊巴巴的,而眼前楚府一次收的禮,就已抵血影宗幾年之用,吳安然平生第一次懷疑自己在江湖拼死打殺是否真的有意義。

  還沒考慮清楚自己前半段人生的意義所在,吳安然發(fā)現(xiàn)自己面臨著一個大麻煩。不少官員曉得了他是醫(yī)治楚家小少爺?shù)膮巧襻t(yī),晉見完楚大人后也紛紛來拜見吳安然,有的甚至表示仰慕吳神醫(yī)的醫(yī)術(shù),想請他為家人治病。吳安然這一驚非同小可,難道對每個病人再來一記“大搜魂手”不成,急中生智,連忙向楚名棠說道,自己是南齊人氏,何況還要收楚錚為徒,不可過多露面,以免有人借此對楚名棠不利。楚名棠想想也有理,平原郡與南齊隔江相望,自己身為平原郡守,的確不便與南朝人來往過密,便將吳安然安置到一個清靜的別院,并吩咐由張得利負(fù)責(zé)吳神醫(yī)起居,閑雜人不得隨意打擾。

  張得利將吳安然帶到府上可以說立了大功,楚夫人知道后,對張得利十分賞識,張大門房如愿以償,不負(fù)小紅所望,成為了張大管事。

  這一天,楚夫人煎好藥回到居室,卻發(fā)現(xiàn)小楚錚已經(jīng)又不知跑到哪去了。

  “小五兒,你在哪里,快出來吃藥?!背蛉怂南聦ふ抑砗蟾鴥蓚€丫環(huán),一個捧著煎好的藥,另一個端著一碗糖水步步緊隨。

  楚錚躲在書房桌底下,聽得楚夫人的聲音漸漸遠去,嘴里輕輕地哼唱著:不出來呀不出來,就是不出來。

  這段日子每天一次的吃藥成了楚錚最難以忍受的酷刑,面對那碗烏黑的藥汁,他實在難以下咽。何況楚錚知道自己除了那點皮肉之傷外根本沒有病,是藥三分毒,這么吃下去天曉得會吃出什么毛病來。

  楚錚聽著聲音漸漸遠去,松了口氣,從桌下爬了出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一不小心卻把一本書碰落到地上。

  把書撿起來,看了看,是本《論語》,楚錚口里念叨著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將書放回桌上。

  楚錚身子突然一震,喃喃地說道:“不可能,論語?這世界怎么會有《論語》這本書?”

  這段時日以來,他已經(jīng)完成融入了這新的軀體,行為舉止完全按那個孩子殘留的記憶行事,如自我催眠一般不再去想那前世之事,但有些記憶是不可能抹去的,如書寫了幾十年的漢字,這《論語》一書的封面雖用繁體所寫,但他還是認(rèn)得的。

  楚錚再次拿起那本書,顫抖著打開,他前世看慣了簡體字,雖然那書是用繁體所書,雖然那種從上至下、從右至左的書寫方式讓楚錚很是不習(xí)慣,但他仍然找到了那些自幼耳熟能詳?shù)淖志洌?p>  “子曰:學(xué)而時習(xí)之,不亦說乎?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楚錚呆呆地把書一扔,身子一軟靠住桌子,忍不住哀嘆道:天哪,自己究竟到了一個什么世界。

  他仍記得楚夫人為他讀的那本書,開篇就是什么當(dāng)今天下,四分而治,北趙南齊,東吳西秦……雖然他在前世是理科生,對歷史不甚了了,但中國古代他媽的什么時候有過這樣的歷史。

  當(dāng)時他清醒沒多久,還處于渾渾噩噩中,一聽那幾句話,以為自己是來到了個與中國古代近似的異世界,也就沒去注意那書的是用何種文字書寫。而他體內(nèi)留有那小孩楚錚的記憶,基本也能聽懂其他人所講的話,也就沒有多想。此時細(xì)細(xì)比較起來,這世界的語言與前世的語言真有點類似,確切的說,更有幾分象后世中國南部的一些方言。

  楚錚對著本《論語》冥思苦想,忽覺耳朵一疼,斜眼向后看去,正是自己嬌滴滴的娘親。

  楚夫人心中亦有幾分惱怒,這小五兒病好了反變得愈加機靈,越來越難以找到。她剛剛在院子里快兜了兩圈了,兩腿都感覺隱隱酸痛,忍不住手上加勁:“看你還往哪走。”

  楚錚吃痛,還沒來得及說話,楚夫人看了看他手中書,說道:“咦,你在讀《論語》啊?”心中的氣不由消了些,便將手松開。

  “娘以前教過你的,還會背嗎?”

  楚錚心中一動,說道:“孩兒現(xiàn)在不背《論語》,孩兒要娘講故事聽?!?p>  楚夫人笑道:“好啊,那你先把藥吃了?!?p>  看著眼前這碗烏黑的藥汁,楚錚忍不住有點反胃,但為了求得真相,長吸口氣兩眼一閉,咕嘟咕嘟幾口就喝完了。

  楚夫人有點奇怪,說道:“今天怎么這么乖,一口氣全喝完了?”

  楚錚喘著氣,從丫環(huán)手中端過水,趕緊漱漱口,說道:“孩兒找本書,娘給我講。”

  楚錚踮著腳,吃力地在那些繁體字里中找著,總算找到個老相識,指著叫道:“娘,我要那一本。”

  楚夫人順著他手指之處看去,奇道:“你要娘給你讀《史記》?你知道這是本什么書嗎?”

  楚錚理直氣壯地說道:“知道啊,師父曾說過的,《史記》開史家之先河,是本巨著?!毙睦飬s在暗暗想道:前世里有句話叫朋友是用來出賣的,這個世界師父是用來擋箭的。

  這擋箭牌是很靈的,一來楚夫人未必會真去問,二來就算楚夫人想去問,那個姓吳的師父現(xiàn)在也不在府內(nèi)。原來慈恩堂的蔡玨先生聽說楚府來了個吳神醫(yī),略展小技便治好了楚錚的病,大為驚訝,特來楚府想與吳神醫(yī)多多交流。而吳安然一聽張得利說這位前大內(nèi)御醫(yī)要見他,嚇得立即逃之夭夭,蔡先生只得悵然而歸。

  別人不明白吳神醫(yī)為何不敢見蔡先生,楚錚可心知肚明,他越來越肯定這個師父是個騙子。只不過那天吳安然在他面前顯示的功夫是實實在在的。在楚錚的前世里,他對武俠小說頗為癡迷,沒想到在這異世里居然真的存在著這樣的武功,既然吳安然想教他,他也是頗感興趣。

  楚夫人叫丫環(huán)把書架上一整排《史記》全拿了下來,有些為難道:“小五,這《史記》有好多本呢,從哪開始讀?。俊?p>  楚錚胡亂翻了一下,隨手一指道:“就讀這篇吧。”

  楚夫人坐下開始讀道:“《項羽本紀(jì)》。項籍者,下相人也,字羽。初起時,年二十四。其季父項梁,梁父即楚將項燕,為秦將王翦所戮者也。項氏世世為楚將,封于項,故姓項氏……”

  楚錚裝模作樣地聽了一會兒,突然問道:“娘,史記是何人所寫???”

  楚夫人答道:“是西漢司馬遷所著?!?p>  楚錚故作天真狀:“那他就只能寫到西漢了?!?p>  楚夫人臉露嘉許道:”孩兒真是聰明。司馬公是西漢武帝年間之人,這《史記》的確只寫到了漢高祖稱帝后,隨之就語焉不詳。

  “那我朝以趙為號,這期間還有什么朝代???”

  楚夫人想了想答道:“西漢未年王莽篡位,改國號為新,漢光武帝劉秀恢復(fù)漢室,史稱東漢,遷都洛陽,也就是如今我們大趙國京城上京;東漢中平元年,黃巾亂黨造反,天下大亂數(shù)十年,直至后漢太宗稱帝,天下才重歸一統(tǒng)……”

  “后漢太宗?”楚錚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道:“娘能不能說明白點?!背P總算知道,他所熟知的歷史是從哪里拐了彎。

  楚夫人道:“后漢太宗劉禪雄才大略,其父蜀王劉備戰(zhàn)死沙場,太宗率后漢軍僅用五年時間便一統(tǒng)六合,即位稱帝,國號仍為漢,史稱后漢,我們大趙國人喜歡將之稱為大蜀王朝?!?p>  楚錚呻吟了一聲,扶不起的阿斗劉禪居然變成了雄才大略、一統(tǒng)天下的霸主,這是什么事啊。

  楚夫人未覺得他神色有異,繼續(xù)說道:“后漢傳承不過百余年,北方的胡蠻羽翼漸豐,大軍南下,后漢軍根本無力阻擋,京都洛陽很快被破,后漢皇室皆被殺。為了抵御胡蠻,各路義軍紛紛揭竿而起,驅(qū)逐胡蠻……”

  楚夫人露出向往之色,輕嘆道:“那真是一個群豪并起,英雄輩出的年代?!?p>  她轉(zhuǎn)頭向楚錚笑了笑道:“你的先祖楚先行也是其中皎皎者,叱咤風(fēng)云,率麾下十萬大軍出塞追擊胡蠻數(shù)千里,真是個了不起的英雄人物?!?p>  楚錚無力地哼了一聲,楚先行?他跟我很熟嗎,沒什么興趣。

  “各路群雄將胡蠻驅(qū)出中原后,卻始終沒有一個服眾之人,于是紛紛自立為王,當(dāng)朝太祖乃后漢開國五虎將之趙云的后人,因此將國號定為趙?!?p>  楚錚連表示一下的意思都沒了,不就常山趙子龍嘛。

  楚夫人總算發(fā)現(xiàn)楚錚面色有些不對,急著問怎么回事。

  楚錚搖了搖頭表示沒事。可楚夫人這幾日早已成驚弓之鳥,忙帶著楚錚回屋歇息。

  楚錚今天又大受刺激,躺在床上兩眼直勾勾地盯著上方,怎么也想不明白阿斗劉禪怎么就成了一代開國明君,司馬一家干什么去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楚錚整天泡在楚名棠的書房里。楚夫人見孩兒突然如此好學(xué),心里倒也高興,將他所選的書一一讀給他聽??蓪⑷龂鴷r期的史書都聽遍了,楚錚也沒解開心頭之惑,只知道關(guān)羽并有敗走麥城,張飛也沒被部下所殺,劉備似乎是多活了兩年,最后還是死了,然后就是劉禪即位,依靠著以諸葛亮為首的賢臣良將們統(tǒng)一了中原重興漢室,司馬一家似乎根本沒有造成什么阻礙。刨去書中那些極盡溢美之辭,對這位后漢太宗的記載簡直乏善可陳,對他的死也是語焉不詳,只說他是得急病而亡,遠不如《史記》當(dāng)中劉邦來得詳細(xì)。

  這里面肯定有問題!楚錚沮喪地想道,可自己就找不到問題所在。

  為了避免引起楚夫人的懷疑,楚錚最終還是暫且放棄了。反正已經(jīng)來到了這里,以后再慢慢探尋其中原因吧,目前看來是無法再回去了,另一個世界軀體恐怕早就腐爛在海底,說不定都已喂魚了。

  就象那句惡俗的名言所說的:命運就象××,既然無力反抗,就想辦法從中尋找樂趣吧。

  可在另一個世界的妻子,還有寶寶……

  楚錚突然向胸口狠狠捶了一拳,跑出屋去,略帶哭腔地叫道:“娘,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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