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情況?
眼前的人明明是……
越、龍、成。
可是他剛剛叫蕭祁什么?九皇兄?他怎么會叫蕭祁皇兄?
微風(fēng)揚起他寬大的衣袖,我驚愕的看著他緩緩走近,他神色無波,眼中冰冷一片,卻始終沒有將視線移向我,只是看著我身旁的蕭祁道:“九皇兄見諒,前幾日因為身體不適,我連皇兄你的弱冠禮也沒能參加。還望九皇兄不要怪罪?!?p> 蕭祁微微勾了勾嘴角,笑道:“無妨,身體最重要,十、皇、弟?!彼⑽⑼祥L十皇弟三個字的音,給這個稱呼里注入了些嘲諷的意味。
我反應(yīng)過來,越龍成居然就是皇帝最小的兒子——十皇子蕭靖。
蕭祁伸手過來,牽起我的手,我微微一怔,就聽他沖眼前的越龍成道:“還未向十皇弟介紹,這位是本王的王妃九歌,也就是你的九嫂。”
蕭祁的聲音中居然有一絲得意,我仔細(xì)的盯著越龍成的臉,不,應(yīng)該說是蕭靖的臉。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憤恨,但瞬間又恢復(fù)了平靜,終于將視線移到了我的臉上。那眼中似有千言萬語,然而他卻只是向我拱了拱手,微微垂下眼簾道:“十弟見過九嫂。”
我的手微微顫抖,蕭祁握著我的手加重了力道,我這才回過神來,微微閉了閉眼,平復(fù)下驚訝的心緒,這才平靜的回道:“原來是十皇弟,不必多禮?!蔽业穆曇舻?,想起昨日他截住花轎后的所作所為,言語中更是帶了一絲恨意。
蕭靖的身子微微一僵,而后緩緩抬頭,垂下手臂,并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對蕭祁道:“父皇想必已在殿內(nèi)等候,我們還是趕緊進(jìn)去吧?!?p> 蕭祁點點頭,卻沒移動腳步,似有些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說起來,十皇弟也有些年沒來過寧和宮了吧?想當(dāng)初,娘在世時,我們兄弟二人……”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有些怔忪,而后又笑著接著道:“那時我們二人一起習(xí)文學(xué)武,日子過得倒也愜意,如今一晃這么多年就過去了?!?p> 蕭靖臉色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微微偏過頭去,淡淡道:“是啊,自惠妃娘娘去世后,我再也沒到過這里,也沒再見過九皇兄你。說起來,是有些年了……”他的語氣竟是前所未有的有些傷感。
我這才意識到這寧和宮居然是惠妃生前所住的宮殿,難怪蕭祁剛才會盯著寧和宮的牌匾發(fā)呆了。這里是他長大的地方,有他太多的回憶了,他是在感慨吧。
他們剛才的對話讓我聯(lián)想起之前看星星那晚越龍成對我說的話,他說起他的身世,如今一一對應(yīng),越龍成就是蕭靖,那么他說的那個被他父親深愛的女人就是惠妃娘娘,而那個本與他親近后又因失寵被他疏遠(yuǎn)的兄弟就是蕭祁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蕭祁沒有再接話,只是依舊握著我的手,牽我往內(nèi)殿走去,蕭靖跟在身后。我覺得此時的氣氛古怪到了極點,卻還是忍住了所有的情緒,盡量裝作是第一次見到蕭靖一般,擺著一個王妃該有的端莊姿態(tài),走入殿中。
殿中只有少數(shù)幾個太監(jiān)宮女伺候在側(cè),一張并不是很大的圓桌,幾道烹制精美的菜肴,周圍端坐著太后、皇帝等人。太子和太子妃也在,坐在皇帝右手邊,皇后卻不見蹤影。
蕭祁牽著我在桌前幾步處站定,微微掃視一圈室中陳設(shè),似乎有些怔忪,眼光在掃到桌前坐著的幾人時才趕緊想要跪下行禮。我正要隨著他的動作一起跪下,就聽到皇帝淡淡的道:“免了吧,今日是家宴,不必多禮了。”
蕭祁站直了身子,口中沉穩(wěn)的道:“多謝父皇?!鄙砗笠矀鱽硪宦曂瑯拥幕卮?,是蕭靖。
太后招招手,示意我們走近,她笑著轉(zhuǎn)頭對皇帝道:“皇上,說起來我們有好久沒有一起這么吃過一頓飯了吧。要是其他幾個皇孫也在,哀家就更高興了。
皇上在一邊點頭道:“母后說的是,朕對那幾個孩子也甚為掛念?!笨赡苓@個話題有些傷感,皇上說完就趕緊招呼我們?nèi)胱?,眼神平淡無比,卻始終沒有落在蕭祁的身上,更沒有一刻關(guān)注過我們身旁的蕭靖。
我們?nèi)艘来卧谔笊磉呑?,蕭祁坐在太后身邊,我只好坐在蕭祁和蕭靖中間,這樣的安排不禁讓我有些尷尬,更何況蕭靖還時不時的側(cè)臉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盯著我,更是叫我如坐針氈。
對面是太子妃夫婦,右手邊是突然成為十皇子蕭靖的越龍成。我?guī)缀跤蟹N面臨崩潰的感覺。
這頓飯幾乎是在我提心吊膽兼莫名其妙的心情中過去的。更詭異的是整個過程中,皇上這個組織者根本就沒說過幾句話,除了太后稍稍說了幾句話活躍了一下氣氛外,基本上一桌人是陷于沉寂狀態(tài)的。
終于熬到家宴結(jié)束,與太后和皇上告別之后,走出寧和宮的我可以說是帶著一種迫不及待的心情。
蕭祁此時走在我身邊,臉上雖古井無波,我卻能猜到他此刻必定心潮洶涌?;噬贤蝗辉O(shè)宴寧和宮,讓他想起已逝的惠妃,本就是個刺激。剛剛又與秦桑桑對面而坐,想必也是種刺激吧。更何況,他還見到了那個一直要找卻又突然出現(xiàn)的越龍成。
想到此處,我抬頭問他,“對了,你之前說你已猜到越龍成的身份,可有猜到他就是你的弟弟?”
蕭祁垂下眼看我,點頭道:“與我猜的并無差別。”
我愣了愣,沒有再說話。他猜到了越龍成就是蕭靖,卻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到底是覺得自己的猜測沒有把握,還是對我依舊沒有完全信任?
這樣的想法使我心里滋生出一種別樣的情緒,竟似什么東西在心里抓撓,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正在與這種無法言明的情緒斗爭,身后突然傳來一個聲音,“祁王殿下留步。”
蕭祁與我此時都已快走至內(nèi)宮出口,聽到這話便同時下意識的轉(zhuǎn)頭去看來人,那是個婦人。我仔細(xì)看了看,覺得有些熟悉,卻又想不出是在哪兒見過。
那婦人見我們轉(zhuǎn)頭,趕緊快走幾步到跟前,躬身對蕭祁道:“祁王殿下恕罪,還請暫且留步,太子殿下有請,說是有要事相商?!闭f完,眼神飄忽的看了我一眼。
接到她的眼神,我一怔,一下子想起來這個婦人不就是我初遇秦桑桑時救治的那個婦人么。她當(dāng)時臉色晦暗,又緊閉雙眼,我根本沒有多在意,現(xiàn)在走到近處才認(rèn)出她來。當(dāng)時秦桑桑說這婦人是她的乳娘,那她怎么會替太子傳話,而且傳完話后還眼神古怪的看向我?
這么一番思索,我頓時明白過來,想必這婦人不是來替太子傳話的,而是來替秦桑桑傳話的。
思及此處,我側(cè)臉盯著蕭祁,看他會作何應(yīng)對。他不可能不知道這婦人的身份,當(dāng)然也知道真正邀他相見的是秦桑桑,而不是那個陰沉的太子。
然而蕭祁根本就沒有看我,聽完婦人的話,他只是稍稍遲疑,便點頭道:“好,本王便隨你去一趟?!倍钡脚R走,他才看了我一眼,說了句,“稍候。”
我心中頓時有些失落,看著他們二人遠(yuǎn)去的背影恨恨的想:蕭祁,這下你要是暈了,我才不給你治!
不再等蕭祁,我打算自己先離開,轉(zhuǎn)身時卻看到一個人影從一邊的樹影中閃了出來,臉上帶著古怪的笑意看著我。
看到著笑意的剎那我便想起成親當(dāng)日的場景,一下子倒退一步,警惕的看著他,“你想做什么?”語氣里有著遏制不住的顫抖。
來人是越龍成,也是蕭靖。
蕭靖看我這副模樣,微微一愣,眼中閃過一絲黯然,然后一瞬之后他還是舉步朝我走來,口中沉穩(wěn)的道:“你放心,這是宮中,我不會那么傻在這里對你做什么的?!?p> 聽到這話,我心里微微一松,停下了后退的動作。
蕭靖走近我,看了一眼我的身后,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笑容,“剛剛你那副神情,似乎很不愿意蕭祁離開。”
我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這不重要,你只要說你為什么會在這里就行了。”
蕭靖微微一笑,往我身邊走近了些,直到與我并肩站定。他并不看我,我側(cè)過臉看他時,就見他目光注視著遠(yuǎn)方,像是追隨著遠(yuǎn)去的蕭祁一般,而后他的嘴角勾起一個弧度,仿佛想到了什么愉悅的事情,淡淡的說道:“我們皇家的人就是有趣,居然都是覬覦自己嫂子的人?!闭f完,他似乎再也忍不住般哈哈大笑起來。
我在這笑聲中覺得毛骨悚然,只想趕快逃開。蕭靖的話里,所謂皇家覬覦嫂子的人,是蕭祁,還有……他?
他笑完,終于側(cè)過臉來看我,我撇過臉去,垂視著地面,心中起伏不定,手指在寬大的袖子中微微顫抖。
見我這副模樣似乎讓蕭靖很得意,他低低的悶笑兩聲,“其實我來只想告訴你一件事……”他說著微微湊近我,在我耳邊低聲卻又異常清晰的道:“所有一切的一切,現(xiàn)在才只是開始而已……”
我心中大震,下意識的抬眼去看他,他嘴角噙著得意的笑意看著我,又像是透過我看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