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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漢

第二章 逃亡(下)

新漢 左角龍 2954 2008-06-06 16:12:36

    劉常滿已經(jīng)十二歲,姐姐劉樂更已經(jīng)是一個十四歲的豆蔻少女。自己倒也罷了,姐姐倘若落入那些楚兵手里,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情。因此劉常滿讓劉樂把臉再抹黑點(diǎn),聽聽外面并無人追來,便仗著地形熟悉,拉著她一路潛行,往呂氏馬場的方向跑去。

  就在快到丹水邊上時,劉樂突然叫道:“阿爹!阿爹!”

  劉常滿急忙抬眼看時,果然是兩年沒見的阿爹,漢王劉邦,正坐在夏候嬰拉的車上拚命飛逃。聽到劉樂的叫聲,劉邦愣了一下,夏候嬰立刻把車停了下來,招呼姐弟兩個趕快上車,一起逃命。

  上車時劉常滿心里不由有些好笑,作為一個知道一點(diǎn)歷史的人,劉邦在逃亡途中把親生兒女踹下馬車數(shù)次的不良紀(jì)錄,素來是人們詬病他的一個重要依據(jù)。如今看起來,鴻門分封、漢中拜將、陳倉暗度那么多有趣的事情自己都沒能經(jīng)歷,但這件倒霉事,自己作為主角之一,肯定是要經(jīng)歷一遭了。

  和劉常滿的想法一樣,劉邦的逃亡方向,正是呂氏馬場,畢竟那里不但是楚人唯一不知道的根據(jù)地,更兼地形隱蔽,背靠著劉邦熟悉的碭山,往西還能通到大馳道,是一個絕好的藏身之地。

  后面的楚兵追得甚急,夏候嬰這一停之下,楚兵就又追得近了一點(diǎn)。

  和騎兵比起來,夏候嬰這駕四匹馬拉的快車,用了軸承之后,速度也不比騎兵慢。但長途奔逃之后,馬力已疲,速度及不上騎兵了。再加上劉常滿和劉樂兩個半大孩子,就相當(dāng)于多了一個人的重量,馬車速度頓時比原來更慢,楚兵越追越近。

  那些追兵中,領(lǐng)頭的正是丁固。幸好進(jìn)了沛縣之后,夏候嬰地形極熟,繞得他們走了不少冤枉路,這才遲遲沒被追上。但如今這條道卻是一條沒有岔道的狹道,遠(yuǎn)遠(yuǎn)的就能看到劉邦的馬車了,丁固便帶領(lǐng)部下狂追了過來。

  知道自己這幾個人都不會死的劉常滿,并沒有多么緊張。甚至對于劉邦即將露出本性,踹自己和姐姐下車的事情,也并沒有多少痛恨,甚至連憤怒也沒有。

  在這個父權(quán)被極大化,視子女為私有財產(chǎn)的時代,劉邦踹兒女下車的行為,并不值得過度批判。城市被圍沒有東西吃的時候,可以“易子而食”;敵人攻城的時候,可以“以子弟為兵”;和平年代遇上災(zāi)荒,可以“賣兒弼女”,這些都被人們認(rèn)為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

  然而反過來,子女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子女的生命是“父叫子死,子不得不死”,父權(quán)和君權(quán)一樣,那都是不得違抗的東西。所謂“天倫”,除開父子骨肉之親外,還有一半意義是體現(xiàn)父對子的擁有權(quán)上的,與現(xiàn)代社會子女是小皇帝的情形,恰恰相反。

  但看著丁固等人的騎兵越追越近,劉常滿便意識到,那著名的“亡路棄子”大戲,就要開幕了。

  出乎劉常滿意料,一開始時,劉邦并沒有那么惡劣的用自己的大腳踹在兒女的屁股上,他只是伸手抓住兩人胳膊,把兩人放了下去,嘴里還說道:“你們年齡小,楚兵注意不到你們,你們躲起來就行了!”

  但夏候嬰和劉常滿姐弟都知道,劉邦這是一句空話。這時候,正走在丹水河邊的狹道上,西邊是河,東邊是上不去的陡坡,讓兩個小孩子往哪兒躲去?因此夏候嬰立刻躍下馬車,將兩人提上去后,自己再躍上馬車?yán)^續(xù)逃跑。

  如此來回了三次,劉邦終于怒了,嘣嘣兩腳將兒女踹下車不說,又拔出劍來要宰了夏候嬰。

  “阿爹的腳,也不算太重嘛??雌饋戆⒌奈涔?,現(xiàn)在還不一定勝過我呢。”劉常滿心里想道。但伸手拉起姐姐后,劉常滿這才驚覺到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奶奶的,這要擱原來的劉盈身上,那可都是生死關(guān)頭了,我怎么還有心情想這些,我在干嘛?看戲么?”劉常滿覺得,自己實(shí)在是太莫名其妙了。正胡思亂想著,夏候嬰跳下車來,一手一個,又將劉常滿和劉樂放到了車上,嘴里還分辨道:“自家兒女,沒看到他們就算了,哪兒救上車了再扔下去的道理?!”

  眼見追兵越來越近,劉邦氣得要命,大罵夏候嬰,拿劍在他脖子上比劃了十回不止。夏候嬰?yún)s鎮(zhèn)定得很,知道他脾氣再臭也不會真殺了自己,就是不理他。

  終于沖出了陡坡和河岸之間的險道,劉常滿突然發(fā)現(xiàn)前面也有數(shù)十騎人馬沖了過來。劉邦一驚,正要說話時,卻聽夏候嬰叫道:“任敖,快過來,漢王在這里!”

  原來,這數(shù)十騎人馬,正是任敖接應(yīng)他們來了。雖然比起后面幾百騎楚兵,算不上什么,不過形勢總算是好了一點(diǎn)。

  見來了援兵,劉邦立即跳下馬車,騎上任敖遞過來的馬匹,對夏候嬰吼道:“拉著他們快點(diǎn)往沿著大路往北跑!”然后對任敖說:“我們往馬場跑!”

  “那常滿和樂樂他們?”任敖有點(diǎn)遲疑。不管怎么說,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侄兒侄女,怎么能用他們當(dāng)作誘餌來擺脫追兵呢。

  從劉邦讓夏候嬰拉著馬車往北繼續(xù)跑的時候,劉常滿就明白了爹爹的意思。見劉樂因?yàn)橛滞从峙?,正在哭泣,劉常滿急忙哄她道:“乖姐姐,別哭啦,看爹爹他們?nèi)グ涯切┤艘_了?!?p>  “喔?真的嗎?”又痛又怕的劉樂急忙止住了哭聲,抬頭看時,卻發(fā)現(xiàn)那些楚兵果然追著劉邦等人去了,連一個追來的也沒有。

  “阿爹真好,他才幾十個人,人家?guī)装偃四?,他怎么打得過人家?”劉樂說著又哭了起來。

  劉常滿此時也驚訝不已。本來是騙騙姐姐的,沒想到那追兵竟然把劉邦認(rèn)得極為清楚,追著他不放,劉常滿不由得也有些擔(dān)心起他來。

  “不過,咱老爹是著名的小強(qiáng),打不死的,應(yīng)該沒事兒吧?!眲⒊M想想又放了心,接著安慰姐姐道:“沒事兒的,阿爹厲害著呢,比姨爹還厲害,他們再來幾百個也沒事兒,別哭啦,姐姐乖……”

  夏候嬰這時候可沒心情去哄這兩個小兒女,他一聽劉邦的話,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夏候嬰生怕漢王脫險后找不著兒女,便對著任敖大吼一聲:“我們?nèi)フ抑齑髠b了!”然后驅(qū)車往北拚命逃走。

  夏候嬰人為老成,這時候危急關(guān)頭,卻來了急智?,F(xiàn)在東邊、南邊凈是楚軍,那些楚兵又追著劉邦往西邊的馬場跑,估計那里也安全不了,只有只有逃往定陶方向,投奔大俠朱家,方能暫避一時,所以他才對著任敖大叫一聲,既說明自己去的地方,又不讓楚軍明白過來。

  雖然沒有明下詔令,但劉常滿毫無疑問就是漢王太子,夏候嬰深感自己身上責(zé)任重大,一路小心翼翼,兩天后終于接近了定陶城。

  誰知定陶城早就由楚兵掌握,夏候嬰只好抹黑了臉,跑進(jìn)城里探查情況。問了當(dāng)?shù)厝撕筮@才知道,原來定陶朱氏,已經(jīng)風(fēng)liu云散了,此時朱氏院落,也盡被定陶楚軍占據(jù),做了軍營。

  “兄弟,你是外地來的吧?你找朱家,可千萬別讓那些楚兵聽到,他們正到處抓朱家的族人呢?!蹦钱?dāng)?shù)厝撕眯牡牡吐暩嬖V夏候嬰,夏候嬰連連點(diǎn)頭。

  百里來投的夏候嬰仍不死心,潛到朱氏宗祠附近一看,果然堂堂大族、定陶朱氏的院落里,來來往往活動的,凈是楚兵。

  夏候嬰的心里,也不禁有些茫然,但他是個堅強(qiáng)漢子,立刻便在城中買了些瓜果吃食之類,帶回去放到大車之中,又策馬拉上劉常滿姐弟二人,往西前進(jìn)了。

  雖說是越往西走,便距離劉邦此時的大本營關(guān)中更近一步,但前面碭郡卻是項羽的地盤。夏候嬰一個人倒也罷了,有了這兩個小孩子墜著,縱是插了翅膀也飛不過去。但如今情勢,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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