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亮比我冷靜,他指了指窗口,然后一個縱身竄了出去,很快消失在窗外的一片漆黑中。我忐忑地盯著他離去的方向,確定沒有人呼喝著跟上前去,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但是我隨即坐直了身子,一臉冷漠地凝視著正在往這邊趕來的十幾號人,為首的是侍衛(wèi)長張全,我倒要聽聽他為什么要跑來給我添亂!
“三皇子妃,剛才卑職聽聞這個方向有一男子的聲音,故帶人來保護三皇子妃的安全。不知三皇子妃是不是也聽到了什么聲響?卑職這就命人去尋!”張全也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長得高高壯壯的,但他可不是“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的人,二哥說他相當會鉆營,要不然怎么可能從一個沒有任何身份地位的普通侍衛(wèi)爬到現(xiàn)在這個位置。因此我也不敢小視他,沒想過要用一兩句連我都不信的謊話騙他。
我躲在層層紗縵之后,自然不用擔心他會看到我此時臉上有些心虛的神情,所以心情多少有些放松:“我也聽到了,就在浩然殿后面!我剛想叫人,你們就沖過來了。反應(yīng)這么迅速,我必須在李鼐面前為你們美言幾句了!”
“多謝三皇子妃夸獎!”張全不愧是得到我二哥稱贊的人,頗有寵辱不驚的氣度,他隨手點了幾個人道,“你們幾個跟我來,其他人留在殿外聽候三皇子妃差遣!”
“是!”幾名被點到的侍衛(wèi)齊齊喝了一聲,然后步伐整齊地跟著張全離開了。剩下三個人馬上退出殿外,估計也是照著張全的吩咐留守了。這個張全,果然不簡單,領(lǐng)兵帶隊都有一套??!他要是能被李鼐重用,一定是戰(zhàn)場上的一把利刃!不過我是不會推薦他的,要是給李鼐添了左膀右臂,我豈不是自找麻煩?
我長舒一口氣,舒服地躺回床上,撿起被我拋下的書繼續(xù)看起來。這么多人圍著,我總不至于再害怕了。
不多時,李鼐就匆匆趕回來。他撩開紗縵沖到我面前,急切地詢問:“你沒事吧?張全告訴我浩然殿有刺客出現(xiàn)的時候我嚇壞了,趕緊回來看你。幸好你沒事,不然我一定后悔死了!明知道你的腿受傷,行動不便,我應(yīng)該加派人手保護你,怎么能讓你一個人留在這空蕩蕩的大殿里呢!小翠呢?她不是你的貼身丫鬟嗎,怎么不見她在你身邊陪著!萬一真出了什么事,她擔得起責任嗎!”
“我從沒有那些怪習慣,每個人都需要睡眠,我不愿拉著別人陪我一起熬夜?!蔽也荒蜔┑氐芍?,“不要又借機想趕小翠走,我們不是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嗎?小翠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管!”
“我只是在關(guān)心你啊!關(guān)心則亂,你就不能明白我的心意嗎!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怕,一想到剛才整個大殿里只有你一個人,我就不寒而栗!你一旦有什么閃失,我會后悔一輩子的!”
他一身華服因為剛才急匆匆地跑回來,已經(jīng)變得皺皺巴巴了,而他原本整齊的發(fā)冠也變得散亂。看著他那雙滿是委屈的棕色眼睛,我又心軟了,只能將語氣緩和下來對他說:“我沒事,不是嗎?你可以讓那些侍衛(wèi)回去休息了,其實也許并不是什么刺客啊,如果真有刺客,他可是什么都沒做呢……”
李鼐聞言皺起了眉頭,攬住我的肩膀坐下,沉聲問張全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派了那么多人去追所謂的刺客,可有找到?”
張全雙手抱拳道:“回稟三殿下,卑職帶著七個人一起前往三皇子妃所指的地方搜尋,但是并未找到任何可疑人員,甚至連周圍的守衛(wèi)都沒有見過異動。更為奇怪的是,那個方向的守衛(wèi)并沒有聽到男子的聲音……”張全一邊說著一邊用余光掃視著我所在的方向,盡管隔著紗縵,我也能感覺到他的目光略有躲閃,但那肯定不是因為他在猶豫要不要把李鼐的懷疑引到我身上,相反的,他是在示意李鼐趕快來懷疑我。
我冷笑一聲,道:“侍衛(wèi)長是在懷疑我嗎?真是可笑,你莫不是要告訴李鼐,他的老婆正背著他偷男人!”
“卑職不敢!”張全馬上恭敬地回應(yīng)道,“只是事出突然,皇子妃在慌亂之下指錯了方向也是有可能的……”
“有道理,我確實是沒有想到,浩然殿的周圍都是張侍衛(wèi)長在帶人警戒居然還能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倒真的是嚇壞我了?!蔽易龀蓱z狀,依偎在李鼐懷中,“你可要再多安排一些人守衛(wèi)啊,只有張侍衛(wèi)長一個人帶隊,我怕他會忙不過來……你也知道的,萬一再發(fā)生這樣的事,被可疑的人闖進來,我可就不一定會這樣安全了!哎,不如讓我大哥和二哥過來擔任守衛(wèi)的職務(wù)吧,也可以幫助張侍衛(wèi)長??!”
“殿下,卑職并非……”張全聽完我的話頓時慌了手腳,馬上想表明自己沒有辦事不利。李鼐卻打斷了他的話,語氣頗為不悅:“好了,不要再說了。浩然殿周圍出現(xiàn)可疑的人讓皇子妃受到驚嚇,確實是你的責任!胭脂說得也沒有錯,我的確應(yīng)該找?guī)讉€人來協(xié)助你才是。嗯,就照胭脂的想法,明天起,楊義和楊斌分別任大小侍衛(wèi)長,浩然殿就是他們巡視的地方。至于你,先在他們手下接受調(diào)遣,如果將來有上佳表現(xiàn),才考慮副職,明白嗎?”
“是……卑職告退!”聽張全咬牙切齒的聲音,我知道自己在皇宮里又結(jié)識了一位“朋友”,沒辦法,這個是非之地,除了李鼐,沒有人需要我虛與委蛇。只是張全一下失去了侍衛(wèi)長的職位,倒是讓我有些措手不及,原以為李鼐是因為器重他才讓他來守護自己的宮殿,沒想到說撤就撤,一點都不手軟啊。
“胭脂,這個安排,你還滿意嗎?”李鼐柔聲問道。
“你這樣懲罰他是有些嚴重了,畢竟,他也盡到了一部分應(yīng)盡的義務(wù)?!蔽覠o心為張全說好話,所以只是輕輕帶過便移開話題,“我的腿什么時候能好?我還要繼續(xù)跟我的哥哥們學武功呢!”
“怎么,你還要學?”李鼐有些不滿地問道。
“當然要學!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不學武功,就不可能安全跪過一個晚上。而且你引以為豪的守衛(wèi)系統(tǒng),居然能被一個小小的不速之客完全瓦解,我怎么能相信你可以保護我?如果我學會了武功,就算你不在我身邊安排那么密集的守衛(wèi),我也不會有什么意外出現(xiàn)。”我嘟著嘴把李鼐從床上推開,抱怨道,“真討厭,把人家剛剛培養(yǎng)出來的睡覺的情緒給破壞了!你有什么事就去忙吧,不要來打擾我了!至于那個所謂的‘刺客’,也不用翻箱倒柜的找了,可能只不過是一個侍衛(wèi)不小心被石頭絆倒了,下意識發(fā)出的叫聲吧!”
“這些侍衛(wèi)都是經(jīng)過精挑細選的杰出武者,而且宮中道路平滑,怎么可能有石頭擋在路上呢!”李鼐爭辯道。
“這不是重點好不好!重點是,我要睡覺了!你給我出去!”我把手中已經(jīng)看完的小說扔到他身上,抱著被子躺到床上,找了個最舒服的角度開始“熟睡”——如果他還不肯走,我就打呼嚕給他聽!
李鼐又在我的床邊駐留了片刻,見我確實沒有跟他細聊的意思,終于選擇悄悄離開。聽他的腳步聲確實走遠了,我這才從被子里鉆出來,望了望寂靜的窗外。周亮應(yīng)該已經(jīng)成功逃脫了吧?沒有任何跡象現(xiàn)實他被張全那幫人追上了,更何況我確實是指了一個相反的方向。石頭心柜腰狀簡單真是不平靜的晚上啊,沒想到我就算臥病在床也會惹出這么大的麻煩。照計劃,我遲早會把兩個哥哥召集到身邊來,現(xiàn)在不過是提前了一些。這樣也好,我不用想一些別的借口來借調(diào)他們了。不過,周亮要離開了……我會想念他的。
刺客的事到底不了了之,而張全被革職的事情也沒有掀起什么軒然大波,日子還是一樣平靜。凌后倒是來看過我?guī)状?,甚至還曾坐下來為我削了一個蘋果!天知道當她拿起刀子的時候我有多害怕,我以為她要上來捅我一刀呢!導致我最后接過她為我削得只剩下一半的蘋果的時候,臉上都不知道應(yīng)該擺什么表情了,估計笑得挺勉強的。小翠說她在一旁看著,覺得氣氛相當詭異,身上寒毛都立起來了。我猜凌后一定發(fā)現(xiàn)什么,女人的直覺嘛,一向是很準的。只是直覺不能變成證據(jù),凌后只能懷疑,卻不能指著我大喊“賤人”,更何況李鼐也不會讓她這樣對我。
李正也來過一兩次,他好像更胖了,走起路來必須讓人攙扶才行。我嘲笑他那比十月懷胎的夫人還要挺拔的大肚子,他卻說他正在減肥,只是好像沒什么效果。他笑起來的樣子非常可愛,讓我不忍心告訴他,他今后的命運。大概是注意到我看李正的眼神充滿憐憫,跟著李正一起前來的陸宇昕找機會跟我搭上話,他只是一再告誡我不要多管閑事,尤其是不要參與到如此復雜的皇位之爭中。
從陸宇昕的話中,我已經(jīng)可以清晰判斷出,當今圣上,命不久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