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舒展著短短小小的手臂奔向不遠處那個一身粉色綾羅的女子,嘴中黏黏地喊著:“阿娘,抱抱!”
那女子長得真是美麗,臉上更是帶著令人迷醉的笑容,她向我伸出手臂,一邊迎著我走來,一邊寵溺地說:“胭脂,慢些跑,不要跌壞了!”
我歡呼一聲奔進她的懷里,她撫mo著我的頭發(fā),逗我開心。我在她懷里笑得前仰后合,她陪著我笑出了淚花。
……
“就是這樣,我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總是做同一個夢!”我把腿架在阿偉的辦公桌上,表情嚴肅地說。
阿偉皺了皺他好看的眉毛:“把腿放下,好歹也是知名大學畢業(yè)的,怎么素質(zhì)這么差!”
“我素質(zhì)怎么差了,不知道多少人想娶我,我可一個都看不上呢!”說著,我偷瞄了阿偉一眼,見他面色如常,并沒有什么異樣,心里頓時涌起一陣失落,怎么也無法抑制,臉上迅速表露了出來。
“那是因為他們素質(zhì)也不高。好了,就為了一個夢,至不至于來麻煩我?居然追我到這里,飛機票有人給你報銷嗎?”
“用不著你管!哼,姑奶奶我好的很,要不是因為這個夢困擾我好久了,我才不會來麻煩你這個考古系的高材生!”
“哦,這個夢做了這么久,怎么專等我到蒙古開墓的時候才來問呢?”阿偉挑挑眉毛,嘴角帶笑。
我聞言頓時羞紅了臉,從小到大,我從來沒在吵架上占過阿偉什么便宜,盡管人人都說我“牙尖嘴利”,但是一旦面對阿偉,我總是張口結(jié)舌,敗陣而逃??磥恚耙晃锝狄晃铩敝f確實是老祖宗傳下的至理名言。
我氣沖沖地回到旅館,抓起無辜的枕頭一陣發(fā)泄,直到把它蹂躪到地上才心滿意足地舒了一口氣。
“死阿偉,臭阿偉!就你不知道憐香惜玉,那么多青年才俊想要親近我,怎么就你對我不理不睬的!”我氣鼓鼓地靠在沙發(fā)上,面露兇相,“考古考古,就知道考古!我畢業(yè)兩年了,就見過你一次面!我那么喜歡你,你到底是什么心思,喜不喜歡我??!如果不喜歡……我的那種感覺……”
我斜靠在沙發(fā)上,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漸漸陷入夢鄉(xiāng)……
“胭脂在做什么?”那個面容嬌美的女子再次出現(xiàn)在我眼前,她摸了摸我的腦袋,笑得很迷人。
“阿娘教胭脂寫名字,胭脂寫得很認真?!敝蓺馕疵摰穆曇舫鲎晕业目谥校矣X得自己好像還不滿三歲。視線轉(zhuǎn)到身前的桌子,桌上鋪著一張大大的宣紙,上面工工整整的寫著兩個筆力明顯稚嫩的字——胭脂。如果“我”真的是三歲的話,能寫出這樣的字應(yīng)該是很值得夸獎的事情了。
果然,那女子高興地親了我一下,貼在我耳邊細聲說道:“胭脂真聰明,日后必會成為名滿江湖的才女!謝家的女子無一不是才貌雙全,待到胭脂長大,一定不會讓天下失望……”
喧嘩的音樂聲將我從夢中吵醒,我迷茫地坐起身來,看到我的手機正奮力在茶幾上跳躍。
“喂,誰啊?”我睡眼惺忪地問道。
“陸瑤你趕快過來一下,這里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
“林博偉,現(xiàn)在已經(jīng)臨近午夜十二點,你煩我干什么!”我心中暗嘆,做了那么久飛機,我居然困成這樣,要不是阿偉來電話,我怕是明天會落枕了。
阿偉的聲音異常嚴肅:“陸瑤,你快過來,你不想知道那個夢了嗎?”
“夢?你不是不讓我用這件事來煩你嗎?”
“快過來,地址是……”
盡管不喜歡阿偉的態(tài)度,我還是聽從了他的指示,坐上了他派來的車。
如果不是因為我認識開車的同志,而且確實知道他是名作風正派的軍人,我真以為他要把我給拐賣了。軍用吉普越開越快,越開越顛簸,我隱約有了種坐馬車的感覺。窗外黑漆漆的,我猜我們已經(jīng)到了郊外,而且是很偏僻很偏僻的郊外。我看了看表,呵,凌晨四點了,天快亮了,打擾我休息,耽誤我青春,林博偉,你最好有確實的把握該消息對我有利,不然我非讓你好看不可!
“陸瑤,醒醒!”阿偉的聲音。
我打著哈欠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阿偉的表情相當復雜,他身旁還有兩個白須白發(fā),頗具古風的老者,應(yīng)該是他非常敬重的兩位老師了。天色此時已經(jīng)微亮,我掙扎著爬起來,盡量表現(xiàn)良好,不希望給阿偉的老師留下不好的印象。
“本來想用直升機去接你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直升機壞了,張師傅正在搶修?!?p> “‘搶修’了六個小時?”我低著頭嘀咕著。
“別鬧脾氣,今天的事情過去之后我會向你賠罪!”阿偉把我從車里架起來,指了指一處曝露在大地上的黑洞,“這個墓穴是兩個月前新發(fā)現(xiàn)的,它隱藏的極好,歷經(jīng)這么久遠的歲月仍然保存完好,沒有被盜過的痕跡。但是,墓中的建筑、結(jié)構(gòu)、陳設(shè)都非常奇怪,就算是我的老師也不曾見過,他們認為這并不是一處蒙古族的墓葬?!?p> “不是蒙古族的墓葬?還有哪個民族會千里迢迢跑到這么荒涼的地方埋葬自己的親友???”我小聲地問道。
阿偉瞪了我一眼:“你的地理知識非常匱乏嗎?蒙古草原曾經(jīng)是‘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壯觀景象,這里水草豐美,未必不會有哪個附庸風雅的家族愿意將自己的族人葬于此處?!?p> “好啦好了,我也不懂這些,告訴我,讓我過來干什么?”
“進墓!”
我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關(guān)我什么事啊,我為什么要去打擾人家?我這個人迷信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掘人家祖墳是會遭天譴的!”
“這墓是我們挖開的,又不是你,有什么事我擔著!何況這墓經(jīng)過兩個月的研究處理,已經(jīng)干凈很多,哪來那么多的忌諱?!?p> 反正,阿偉總是有本事說服我的,經(jīng)過比較周密的部署,我抱著萬分不情愿的心情跟隨眾人進入墓穴中。
墓道比我想象中要長很多,而這個墳?zāi)咕谷贿€有墓室更是出乎我的意料。這種規(guī)模的墓穴,應(yīng)該是某朝的皇親國戚才能擁有吧?墓道僅能容一人通行,一般身高的人都需弓著腰前行,墓中空氣比我想象中要清新的多,估計這兩個月沒少通風。我借著阿偉提著的強光手電大致看了看墓道兩側(cè)的壁畫,也就是些記錄墓主人日程生活的簡筆畫,因為接觸了空氣已經(jīng)有些脫落了,但是剩下的據(jù)說被很好的保護起來,不會再受到損害了。
我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向第二道墓門處的壁畫——
“不會吧?阿偉,阿偉,你快看!”我興奮地拽住阿偉的衣袖,指了指守護墓門的兩個神獸壁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個痞氣十足一個滿不在乎,它們分明是——“我沒看錯吧?那兩個是不是流氓兔和加菲貓啊,是不是?。 ?p> 阿偉掃了一眼壁畫,有些吃驚地說:“真的很像,但是不可能的,這座墓據(jù)推測是唐朝時期的遺址,那時候花流氓兔和加菲貓的人的祖宗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兩位老先生開始跪著仔細研究起這壁畫,我蜷著身子站得腰酸腿疼的,便催著阿偉繼續(xù)向前走,進到墓室里頭應(yīng)該就寬敞了。
阿偉又往前走了幾步,讓開身子,我猛然覺得眼前豁然開朗,這墓室實在是寬敞的有些讓我吃驚,人不僅能在其中站直,更能跳躍奔跑,簡直比我小學時候的教室還大。墓穴正中有一座黑色的棺槨,雖然我對墓葬事宜并不知曉,但是一看這表面泛金的木頭,便知道它的價值必定不菲,長眠其中的人肯定非富即貴。棺槨的前面還矗立著一座大理石的墓碑,我不知道這是哪里的習俗,墓碑不放在外面卻放在墳?zāi)估?,上面寫著鮮紅的漢字——“愛妻之墓”。這就有些不合邏輯了,我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墓碑怎么也會寫明生期死日,再不濟也會寫上墓主的全名,這樣一座莫名其妙的碑我可是從來未見。
“這是主墓室,旁邊還有其他擺放殉葬物品的墓室,建筑結(jié)構(gòu)居然是現(xiàn)在很流行的四室兩廳兩衛(wèi)?!卑ゲ幻魉缘匦π?,“這墓主可真是奇怪,竟有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p> “還是趕快告訴我這里到底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我著急回去補覺?!蔽覜]好氣地打斷阿偉的話。
阿偉點點頭,拉著我到一處墻壁,指著上面的字說道:“你認得繁體字,不妨來念念,看看它和你的夢有無關(guān)聯(lián)。如此眾多的壁畫文字,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我還真不知道那個民族有和古埃及一樣的殉葬文化?!?p> “英啟六年七月初十……‘英啟’是哪個皇帝的年號?”我讀第一句話就愣住了,非常不情愿地向阿偉討教。
“不知道,”阿偉繼續(xù)皺著眉頭,“繼續(xù)?!?p> 不知道?阿偉也有不知道的時候?但是,如果這座墓的朝代已經(jīng)被確定為唐代,那哪個皇帝的年號叫‘英啟’,阿偉這個歷史通怎么會不知道?他對唐史可謂是了如指掌?。?p> 我疑惑地盯著墻上的字:“英啟二十八年七月初十,奉國公楊雄喜得一女,依照圣朝與謝氏一族之約,準其隨族姓,賜名胭脂……”
謝胭脂?謝胭脂!
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反復看了幾十遍,確認無誤后,轉(zhuǎn)頭看著阿偉,我想我此時的臉色一定像見了鬼一般。
“不錯,和你的夢很合,對不對?這側(cè)的墻壁寫的是‘謝胭脂’的生平過往,其他三面墻是記錄她日常生活的壁畫,和墓道中的壁畫相差無幾。具體的內(nèi)容我一會兒再展示給你,相信你在看完我接下來要給你看的東西,再回頭看這處墻壁,會更加震驚。”
“這,這到底是哪個朝代的墓???”
“根據(jù)器皿的年代判斷,是唐朝中期,但是,如果仔細研究墓穴的構(gòu)造和壁畫上所寫就會發(fā)現(xiàn)此墓無朝無代!它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像是從另一個時空蹦出來的一樣,根本無從考證?!卑ヒ贿呎f一邊將我領(lǐng)向處主墓室外另一座“大廳”。在強光的照射下,廳中所掛的若干幅卷軸無所遁形。卷軸上畫著形態(tài)各異的女子,全部正值妙齡,或神色羞怯,或眉目含笑,或大膽活潑,或文靜典雅……無論她們是什么姿態(tài),均是美到讓人無法呼吸。不知作畫的是何人,竟能將如此眾多的女子各種不同神態(tài)如此生動的表現(xiàn)出來,剛剛進入這個偏廳的時候,我?guī)缀跽J為她們能借著燈光走下畫來。
“她們是……”
“這位身著粉衣的女子叫謝雨顏,據(jù)壁上所述,她是謝胭脂的母親。奇怪的是,最后這幅畫上并沒有謝胭脂的肖像,而是空白一片,不知道是為什么……”
我呆呆看著眼前的畫像,那個嫻靜如水卻美貌驚人的女子,正手拿團扇斜倚在一處怪石之上,嬌羞卻沉靜。
“她,她就是我夢中的……媽媽……”我目光轉(zhuǎn)向旁邊的那副空白卷軸,伸出手去,“這是什么……”
“不要碰,會破壞……”阿偉急切地叫著。
會破壞什么?他的話好像還沒有說完,為什么不說了?我回頭看他,卻發(fā)現(xiàn)身后事一片空白,白的像被我拿在手里的卷軸一樣。阿偉呢?大家都哪里去了?我茫然轉(zhuǎn)回身,那片白越來越亮,好像有什么聲音在我耳邊縈繞——“胭脂,胭脂,快回來……”那白光,越來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