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月的抱怨戛然而止,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干嘛要聽別人的話?有好處嗎?老師能教我知識,其他人算什么?”
“呵呵,”他低笑,“你還說我看不起你,你不一樣看不起他們?”
“……你到底想說什么?”她皺眉道。
他搖頭,終究還是個小丫頭,罷了,還是提點她一下吧?!澳銋⒓涌婆e的目的是什么?”
“我要做第一個從科舉走出來的女人?!敝v到理想她立刻一臉意氣風(fēng)發(fā),仿佛已經(jīng)看到自己戴著大紅花,騎在馬上接受眾人崇拜歡呼的場景?!拔乙紶钤 ?p> “撲哧!”盧曉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你當狀元是什么?白菜嗎?別以為天下就你一個人才,你這人一定要吃了虧才知道厲害?!?p> 她因為冷而縮了縮身子,吐出一口白霧,緩緩道:“不想當將軍的兵不是好兵,不管現(xiàn)實怎么樣,我認為我有實力做到最好。”
聞言盧曉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詫異之余竟浮現(xiàn)出一點欽佩,“好吧,退一步說,等你考中狀元之后你準備干什么?”
她愣了愣,反問道:“不是要當官嗎?”
“說得輕松,你覺得你適合做官嗎?連同窗間的關(guān)系都處理不好,你怎么和位高權(quán)重的同僚相處?在這里別人不喜歡你只會小打小鬧,在官場就沒這么幸運了,知道什么叫殺人不見血嗎?”他故意湊近她陰瘆瘆道。
她沒好氣地拍開他,“當然知道,我這不走一步看一步嗎?先把科舉考過了再說。你也別和我說什么大道理,你看看你自己,我都說了多少次了,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擔當,你吃老師的住老師的,不認真讀書也不去找份工作,說你是小白臉已經(jīng)是客氣了,何況你的臉還不夠白……”
于是乎兩人再次談崩。
坡下真的很冷,特別是盧曉麟之前滿身大汗,還受了傷,現(xiàn)在凍得嘴唇開始發(fā)紫。原月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最后看一眼,終于不情愿地脫下自己的棉襖蓋在他身上。
寒氣撲面而來,她打了一個寒顫。
盧曉麟怔怔地看著身上的衣服,腦筋似乎久久轉(zhuǎn)不過彎來,手微微一抬,棉襖上的體溫一點點融入他的身體,極淡極淡卻溫暖得仿佛置身溫泉。他微微抬眸,看著抱胸在原地跑來跑去跺腳的原月,心里的某一塊仿佛柔軟。
“雖然很感謝你的好心,但是你不會借此要我負責(zé)吧?”他彎了彎唇。
她看了看自己一身白色的棉質(zhì)單衣,白了他一眼,“負什么責(zé)?我沒什么見不得人的。”她短褲小背心都穿過,這一身從頭遮到腳。她不是不清楚古人的觀念,但她看得出盧曉麟并沒有常人那么嚴謹,倒像個過盡千帆的花花公子?;ɑü??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這人窮光蛋一個哪來的錢“花”?
“這樣不行,太冷了,我們得想辦法?!彼@著盧曉麟繞了幾圈,握拳拍手,決定道:“我去前面看看,你在這等著。”
他笑笑,站起來道:“我的腿還能走,別把我當廢人。而且要是被人知道我讓一個小丫頭去探路我還怎么見人?”
兩人踩著枯樹枝椏往前走,一聲聲脆響在他們耳邊炸開。越往前走那股寒氣越重,這不正常!兩人對視一眼,共同往前一步,然后同時一頓,對對方說:“你回去?!?p> “你手都廢了,去了還給我添亂?!痹潞敛豢蜌獾卣f他。他下意識地就要反駁“你一個女人去了有什么用?”但和原月相處了這么久,知道她要強的個性,這話一說一定把她惹火,現(xiàn)在的情況鬧內(nèi)訌可不是好事。
他嘆了口氣,退而求其次道:“……讓我跟著你吧,我不放心。”
因為越來越低的溫度,兩人靠在一起走,盧曉麟想把衣服還給原月,被她紅著眼睛一瞪只好收回手。不禁自嘲從未見過這么柴米不進的女人,但讓一個女人為他受凍真是……猶豫一番,將手搭在她肩上,微微用力拉近兩人的距離,溫暖相互貼近。
他低頭恍若無意地看了她一眼,見她始終皺著眉頭對他的動作沒什么反應(yīng),松了口氣的同時又對這丫頭感到無語??此@幾個月收斂了言行也和男人保持距離,以為她長進了,沒想到……
原月當然不會感覺不到,但一是這樣比較溫暖,二是不想盧曉麟因此尷尬所以表現(xiàn)出毫不在意的樣子,不過事實上她也真不怎么在意。
再往前更是夸張地看見縈繞著的白色霧氣,盧曉麟目光微閃,一道亮光從他眼中劃過,急欲上前卻礙于原月在身邊,只得按捺下來,勸道:“再走下去也沒用,還是回去等吧,說不定會有人來找我們?!?p> 原月早已凍得不行,覺得確實再走下去除了被凍死不會有什么收獲,便點頭說:“也好,這地方太奇怪了,等明年春天我一定要來翻個底朝天。”表達完憤慨才想起現(xiàn)在的境遇,呼出一口寒氣,淡淡道:“會有人來找我們嗎?早知道不跑出來了,他們討厭我巴不得我死了才好,怎么會來找人?!倍蟪靶Π愕貙λf:“你就不一樣了,他們對你崇拜得很,雖然我沒看出你那點值得他們討好,但是最后要是發(fā)現(xiàn)我們死在一塊,他們肯定要在我尸體上解恨地踩上幾腳?!?p> 盧曉麟不置可否,回到他們掉下的地方坐下,閉目養(yǎng)神。原月急得不行,好不容易有了第二次生命,才活了半年就要死了,她怎么甘心?現(xiàn)在想想科舉的事也沒什么大不了,她只想考第一,卻完全沒有當官的欲望,所以老師選擇邱家同也是有理由的吧?這里并不像現(xiàn)代成績決定一切。
她只是太想證明自己,以彌補前世的缺憾。
運動的產(chǎn)熱已經(jīng)不足以抵抗寒冷的侵襲,她往手呼了一口暖氣,跺跺腳靠著盧曉麟坐下,輕聲道:“你說點話吧,不然我們會不知不覺凍死的?!?p> 盧曉麟半睜開一只眼,扯了扯嘴角笑道:“我看你精力還很旺盛嘛,你想我說什么?”
她瞥了一眼他受傷的手,他“咳”了一聲移開目光。她苦笑,連說話的話題都找不到,她的人生確實很失敗?。 澳悄阏f說你為什么討厭我?”
“這個問題有意思,我不討厭你不就得喜歡你了,我們孤男寡女的講這么深奧的話題,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嗎?”他抖開她的棉襖蓋在兩人身上,身子前移朝她的耳朵上吹了口氣。
她的耳朵一抖,紅暈蜿蜒而上。
敏感點?盧曉麟訕笑,感覺到一只小手摸上自己的大腿,他神色立刻怪異起來,這荒郊野外的……那只手突然捏起他一塊肉然后用力一旋——“啊!”他倒吸一口涼氣,心里默默淌淚。
“好好說話,不然廢了你?!彼庥兴傅仡┝怂硐乱谎?,他連忙夾緊大腿,迅速背過身去,無語道:“你真是……”奇葩女人!“你到現(xiàn)在還沒發(fā)現(xiàn)為什么被大家孤立嗎?”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最后的結(jié)果即使再不可能也是正確答案——他們嫉妒我優(yōu)秀?!彼^一甩劉海,嘴角忍不住翹起來,“他們讀了這么多年書還不如我讀半年,所以聯(lián)合起來孤立我,這事我習(xí)慣了,天才總是寂寞的?!?p> “……”這到底是怎么養(yǎng)成的性子!“難怪老師經(jīng)常看著你嘆氣,朽木不可雕!你說說邱家同年紀小小也很聰明,大家為什么都捧著他?”
她一怔,猶疑道:“……因為我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