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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臨

第三十三章 重回滄州

帝臨 思別 5181 2008-05-02 21:37:17

    黃沙漫漫,延綿起伏的沙丘仿佛永遠沒有盡頭,翻過一個高高的沙丘,展現(xiàn)在眼前的,仍是一望無際如同大海一般莽莽黃沙。

  棕色的瘦削人影牽著馬,步履蹣跚的走在沙地中,烈日當頭,整個大地的水分仿佛都要被烤干,明末微瞇起雙眼,看著眼前一眼望不到邊的沙丘,只覺得頭暈?zāi)垦!?p>  來時慕顏赤為了不讓西丹王獲知大軍回國的具體時間,走的路線十分的飄忽,讓人根本無從記起。

  半個月了,在這漫無邊際的沙漠中已經(jīng)跋涉了半個月,她卻覺得自己仍然處在這片沙漠的最深處,東面的峪西山脈仍然遙不可及。

  三天前從那個綠洲里出來之后,就沒有了方向,水壺里只剩最后一口水,馬已經(jīng)虛弱得站都無法站穩(wěn),這時候,她倒是覺得自己的生命力比身邊這匹馬還要頑強。

  再次伸長脖子望了望遠處,除了一望無際的黃沙,什么都沒有,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等待著她的只有死亡。

  意識到這一點,她抓緊馬身上垂下的韁繩,拼盡全身的力氣,抬起磨出了血泡的腳一步一步往前挪。

  也許跨過前面的那一片沙丘,就能看見峪西山脈的輪廓。

  太陽緩緩落下,然后在她昏睡之際又迅速升起。

  一天又這樣過去了。

  還是沒有方向,仍是讓人眩暈的滾滾黃沙。

  她虛弱的趴在沙堆里,半邊臉被沙粒掩住,眼神有些渙散,面上是掩飾不住的絕望神色。

  難道要死在這片荒脊的大漠中了么?

  還真是丟人啊。

  在戰(zhàn)場上混了這么久都活了下來,結(jié)果卻因為迷路死在了沙漠里,要是被慕顏赤那家伙知道,肯定會被他笑死。

  口唇干渴得要裂開,胸口處如同蘊著一團火焰,噴出鼻孔的都是滾燙灼熱的氣息。

  原來活活渴死就是這種感覺!

  她輕輕閉上雙眼,眼前仿佛有無數(shù)幻想閃現(xiàn),手指還在微微的屈伸,似乎想抓住那眼花繚亂的幻象中最為清晰的一抹身影。

  那般溫柔含笑的眉眼。

  無雙,干裂的嘴唇微翕,輕輕吐出這兩個字。每次快要死的時候,腦中唯一清晰的,都是他俊秀的面容。

  再也,見不到他了么?

  滄州一別,果真就成了訣別啊。

  如果身體里面還有最后一滴水,那它一定會變成一滴眼淚流出眼眶。

  為了那個仰慕多年,卻再也無法見到的人。

  她輕輕閉上雙眼。

  就這么死了嗎?還真是```````不甘心??!

  ※※※※※※※※※※※

  “想不到峪西山脈過來,還有這么浩大的一片沙漠!西丹國土除去這一大片沙漠,恐怕剩不了多少能夠放牧的土地了吧?!鳖^裹白色布巾的高大男子騎在馬上高聲對身邊的人說道。

  “穿過這片沙漠就是赤棱草原,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總之養(yǎng)活了西丹近百萬人口,馴養(yǎng)出了整個陸地上品種最為優(yōu)等的駿馬,整個西丹的重要中樞之地都集中在那里,這片沙漠,只能算是到達西丹人聚居地的一個走廊?!贝鹪挼幕乙履凶映断骂^上的包裹的布巾,露出英氣勃勃的面孔。

  “哦?沙漠過去還有草原?可是我們都在這個走廊上走了半個月了,連個草原的影子都沒看到,錦舟,你不會帶錯路了吧?”

  “我心里也沒底,不過一直往西走不會錯?!鳖佸\舟抹了抹額上的汗,看了看遠方,“當初要是動作快點就好了,說不定還能追上慕顏赤的大軍,滄州城里的瘟疫爆發(fā)的真不是時候,也不知道將軍現(xiàn)在怎么樣了?!鳖佸\舟被曬得黝黑的臉上,擔憂之色溢于言表。

  “慕顏赤既然費這么大勁把將軍帶回西丹,就肯定不會再加害于他,只是我擔心將軍性子高傲,在慕顏赤手下受不了氣,做出什么沖動的事來,到時候即使慕顏赤想保他,西丹國內(nèi)其他重要人物只怕也不會放過他啊?!?p>  “我擔憂的也正是這一點,將軍就是性子倔,從不肯服軟,如今在身在敵國,只怕要吃大苦頭?!彼技按?,顏錦舟面容更加焦慮,用力一夾馬腹,往前馳去,“衛(wèi)忠,我們得加快速度了?!?p>  他剛往前跑幾步,突然聽見后面衛(wèi)忠驚呼,“錦舟,你過來看看,這里有個人!”

  顏錦舟眉頭一皺,調(diào)轉(zhuǎn)馬頭奔了過去。

  沙地里一個瘦削的人側(cè)躺著,身著棕色西丹軍服,薄薄的黃沙覆蓋了他的大半邊身子,只露出半面臉孔和一只細瘦的胳膊。

  顏錦舟騎在馬上瞇起了雙眼,細細辨認著地上的人,突然神色一變,急速一躍下馬!

  修長的手指迅速的撥開那人身上的黃沙,把身子掰過來一看,兩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

  “將軍!”

  ※※※※※※※※※※※※※※※

  仿佛一直在馬上顛簸,起起伏伏,高低不平,就像當初在京都軍的校場上,他們故意給她一匹劣馬,暴躁的跳躍著,想把她甩下去。她只能慘白著臉緊緊的抱住馬脖子,一動不動,指甲都快要陷進那匹馬的皮肉中。

  五臟六腑都要被顛出來的感覺,仿佛有一只手在腹中用力的攪著自己的內(nèi)臟,快要炸裂一般的難受。

  一個緊張的聲音不時在耳邊響起,“將軍,馬上就要到滄州了,一定要挺住!馬上就到了!”

  然后是更加劇烈的鞭子抽打的聲音。

  迷蒙中心底仍是劇烈的酸楚,這不是那個人的聲音啊,不是自她年少起,便一直在夢里面縈繞回環(huán)的那個溫柔的聲音。

  快要死去的人,果然都無比貪心。

  仿佛有一輩子那么久,顛簸終于停止,她陷入了一個柔軟的床榻,耳邊一聲一聲的驚呼響起,“將軍!”

  “將軍!”

  絡(luò)繹不絕的腳步聲,驚呼聲,包圍著她,讓她仿佛在大海波濤中起伏翻滾。

  隨后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將軍需要休息,你們不要圍在這里了?!?p>  世界終于安靜下來。

  酷刑終于停止了么?還是,另外一場酷刑就要開始。

  仰躺在柔軟的床榻上,她緩緩睜開雙眼,一抹刺眼的日光瞬間如同利劍刺入雙眼,她略微不適的微瞇起眼睛。

  “將軍!你醒了?!”床邊一個人影一躍而起,聲音激動的問道。

  明末艱難的轉(zhuǎn)過頭,映入眼簾的,是顏錦舟焦灼的面孔。

  “錦舟```````”喉嚨仿佛被火烤焦一般,發(fā)不出絲毫聲音,她的呼喚根本微不可聞。

  可是顏錦舟卻激動的連連點頭,用力的抓住明末的手,“將軍,我在!我在!”

  迷蒙中感受到的一切又在腦海中浮現(xiàn),那個一直在耳際縈繞的聲音,原來就是錦舟啊!

  “我去給將軍倒水!”顏錦舟手忙腳亂的去給明末倒水,一連碰翻了好幾張椅子。

  清涼的水經(jīng)喉管緩緩滑下胸腔,瞬間澆滅了明末胸口一直燃燒著的那團焦灼的火焰。

  “這是在哪?”一杯水喝下,明末終于能夠發(fā)出聲音,她四下環(huán)顧了一番,出聲問道,聲音依舊有些嘶啞干澀。

  “滄州?!鳖佸\舟接過明末遞過來的杯子,轉(zhuǎn)身放到桌上,又去擰了一把毛巾過來,“將軍,我們在大漠里發(fā)現(xiàn)的你,當時你已經(jīng)昏迷不醒?!闭f著,輕輕的把毛巾按上明末的臉頰,為她擦去汗水。

  “滄州?”明末沉吟,“我在沙漠中迷了路,找不到水源,還以為自己會死在沙漠中,”她扯出一抹微笑,“錦舟,你又救了我一命?!?p>  顏錦舟搖搖頭,“將軍不要跟我講這樣的話,沒有保護好你,是我的失職?!?p>  “錦舟,以后不準再這般不顧自己的生死,我知道你去西丹是為了趕去保護我,可是西丹是什么地方?慕顏赤又是什么樣的人?你這一去十有八九要丟性命你知不知道!”明末抬高了聲音,氣息有些跟不上來,不由得輕喘了幾下。

  顏錦舟連忙拍拍明末的背,“我知道我知道,下次不會這般莽撞了。”

  明末輕輕嘆了口氣,她知道錦舟雖然從來不反駁她的話,可是認準了的事情,即使她嚴令禁止,他也會照做不誤,只是嘴上還是順從的應(yīng)著。

  她實在是無奈得很。

  “戰(zhàn)俘營的兄弟們呢?”

  “魏林帶著去了公子無雙的封地署業(yè)。”

  “怎么沒有被遣散!”明末猛然坐起,瞪著顏錦舟。

  “戰(zhàn)俘營的將士都不愿意回鄉(xiāng),說要保持軍隊的編制等待將軍回國?!?p>  明末慢慢的靠回床頭,幽幽嘆了口氣,“我對不起他們啊。”

  “無雙已經(jīng)不在滄州了吧?”沉默了片刻,她又出聲問道。

  “慕顏赤退兵的第三天,公子就隨大軍一起離開了滄州,回了京城?!?p>  “回京城?”明末一驚,下意識的問道:“京城里現(xiàn)在誰掌權(quán)?”

  “還是緒王爺和熒陽公主的同盟?!?p>  “還沒有立新君么?他們?nèi)绾蜗蚴廊私淮??”明末皺眉,先皇駕崩這么久,居然還沒有立新君,未免太不合情理。

  “立了三皇子君效文,不過將軍應(yīng)該也知道,三皇子天生愚笨,大權(quán)仍然掌握在緒王爺一黨手中?!?p>  明末冷笑,“看來他們是鐵了心要把無雙擠出皇家了?!?p>  顏錦舟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將軍,如今不是擔憂別人的時候```````”

  明末轉(zhuǎn)過頭盯著顏錦舟,“錦舟,我要去京城。”

  顏錦舟低頭不語,半晌才低聲說道,“將軍好不容易才回國``````”

  明末輕輕把手放在顏錦舟肩頭,“京城險惡,我不放心無雙?!?p>  “將軍什么時候也替自己著想想?”

  “好吧,在白牛峽一戰(zhàn)之前,整個朝廷都知道我是無雙一黨的人。如今我想要回京城,重新找一處立足之地,就必須盡心盡力的扶植無雙,無雙手中權(quán)力越大,我的日子越好過。”明末抬眼看著顏錦舟,“明白了么?”

  “將軍,你在西丹做的事情已經(jīng)傳回了封國,現(xiàn)在全國上下都在稱頌?zāi)愕挠⒂轮?,即使沒有公子的庇護,朝廷仍然會重用你?!?p>  “傳回了封國?”明末一愣,“怎么會這么快?”

  “如果我沒有估計錯誤,應(yīng)該是慕顏赤放出來的消息?!鳖佸\舟靜靜的看著明末。

  “你怎么知道?”

  “我們在大漠中發(fā)現(xiàn)將軍,要回滄州,還要經(jīng)過登梁,無疆,序陽三鎮(zhèn),現(xiàn)在這些地方都被慕顏赤的軍隊占領(lǐng)著,如果沒有將軍身上的令牌,我們根本無法通過。”

  “什么令牌?”明末一頭霧水。

  “藏在軍服夾層里的令牌,將軍一直沒有發(fā)覺么?”

  軍服夾層里藏了令牌?

  這身軍服是慕顏赤給的,那么令牌想必也是他放的了。

  想起慕顏赤那雙幽藍的雙眼,明末心底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緒。

  “看來慕顏赤有心幫扶將軍,因此我猜將軍在烏登引哈耶王進城的消息,也是慕顏赤放出來的,目的就是為將軍回國后的安危鋪一條道路?!鳖佸\舟輕嘆一聲,“慕顏赤對將軍的情意只怕不輸將軍之于公子無雙。”

  明末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著顏錦舟,嘴唇發(fā)白,“錦舟,你``````你知道了?!”

  她連忙低頭看一看自己身上,果然衣服都已經(jīng)被換下!

  顏錦舟點頭,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將軍,你實在隱藏得太好了,連我都被隱瞞了這么久?!?p>  明末咬緊下唇,“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

  “換衣服時只有我和衛(wèi)忠在場,我一看不對勁,立刻讓他出去了。除了我之外,沒有人知道?!?p>  “衛(wèi)忠是誰?”

  “將軍忘了么?當初進圈馬營時,你下令讓魏林射傷了一名士兵,制止了混亂,衛(wèi)忠就是那名被射傷的士兵?!?p>  “哦?!泵髂c頭。

  兩人都沒有再出聲,房間里一陣頗為尷尬的沉默。

  明末心亂如麻,女兒身已經(jīng)讓錦舟發(fā)現(xiàn),那么以后,錦舟是不是會輕視甚至討厭自己呢?

  任何男人,都無法忍受一個弱女子對自己頤指氣使這么久吧?

  最后還是顏錦舟打破了沉默,他仿佛看透了明末的心思,伸手為明末掖了掖被角,輕聲說道,“若不是將軍,此刻我只怕還在京都軍中一名士卒,處于軍隊最底層。將軍之于我,有知遇之恩。所以不管將軍是男是女,錦舟對于將軍的忠心,絕不會變。”顏錦舟聲音低沉輕柔,讓明末心底一陣陣心酸。

  她想起當初在京都軍大營里第一次看見顏錦舟時,他還是沉默寡言眼神堅硬的少年。即使被軍官們百般欺凌也只是握緊拳頭不發(fā)一言,那般絕強堅忍的神情,跟她自己太過相似。

  她出聲解救了他,并把他留在身邊親自訓(xùn)練,直接任作自己的近衛(wèi)隊長。

  不知道為什么,那個話語不多的少年總是讓她無比信任。

  重要的任務(wù),她總是第一個交給他去完成,自己處理不了的事情,第一個想到的也往往是他,不知不覺中,她已經(jīng)對他極其依賴。

  “錦舟,我不是有意要欺瞞,只是``````”

  “將軍不必多說,我知道將軍有自己的難處。”顏錦舟打斷了她,“身為女子,能有這般膽識與謀略,更值得錦舟追隨!”

  明末咬緊嘴唇看著顏錦舟,心底一陣感動,“錦舟```````”

  “將軍如果要回京城,那么,請在京城附近等我十日,我去署業(yè)把兩千戰(zhàn)俘營存活下來的士兵調(diào)來保護將軍,”他頓了頓,“如今他們都是封國最優(yōu)秀的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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