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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臨

第二十七章 塵封歷史

帝臨 思別 5345 2008-04-21 23:57:15

    正在躊躇之際,秦?zé)o年突然低聲說道:“有人過來了?!?p>  明末頓時一驚,“是誰?”

  “若我沒有猜錯的話,應(yīng)該是慕顏赤。”

  明末立刻變色,想也不想的說道:“你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說罷迅速扭轉(zhuǎn)頭察看營帳里哪里可以躲人。

  秦?zé)o年無奈的微笑道,“其實,撞見了也沒什么,我是軍師,你是都統(tǒng),我們都有正大光明的身份``````”他的聲音突然頓住,美麗的眼睛不敢相信的瞪視著明末所指的地方,“你要我躲在床底下?!”

  明末一臉焦躁,“快!我也聽到腳步聲了!”

  秦?zé)o年一動不動,“我是君可載`````”

  “少廢話!”明末虎著臉,一把掀開垂下的床單,“不想死的話就快點!”

  她始終沒有辦法把這家伙和傳說中的大皇子君可載聯(lián)系在一起。

  “明日清晨,記得呆在營帳中,會有人來找你。”秦?zé)o年嘆了口氣,轉(zhuǎn)身一掀帳門走了出去。

  明末頓時呆住,他就這么走出去了?

  營帳外傳來對話聲。

  “將軍也來找明都統(tǒng)聊天呢?”秦?zé)o年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懶散閑適。

  “看樣子軍師是剛聊完出來???”慕顏赤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板陰冷。

  “明日就要回國了,跟明都統(tǒng)打聲招呼,看看明都統(tǒng)有沒有口信要帶回去,我順道幫忙帶了。”

  “那軍師可有收獲?”

  “明都統(tǒng)心情抑郁,我白走了一趟,將軍可要好好開導(dǎo)她?!?p>  “多謝軍師提醒?!?p>  明末呆立在營帳里,這種情形下,他們兩人居然還能站在她營帳外,維持著如此不著邊際的對話?

  他們兩人似乎都在維持著某種平和的假象,難道他們私底下還有著某種約定?

  她突然有些頭昏。

  帳外的對話聲停止了,慕顏赤掀開帳門大步踏入。

  明末僵立在營帳中央,看著站在門口的慕顏赤,幽黑的眼睛對上慕顏赤暗藍的眼眸,一縷陰鶩的殺機突然浮起。

  戰(zhàn)場上的一幕幕又如同畫幕一般在眼前浮現(xiàn)。

  士兵的哀號,橫濺的鮮血,她的額頭重重磕在地上的撞擊聲。

  是的,今日自己拋卻一切尊嚴(yán)與驕傲,苦苦跪倒哀求時,對上的就是這樣一雙冰冷的藍色眼眸。

  沒有情感,沒有波瀾,如同冷酷的獸一般不散發(fā)一絲溫度。

  翻騰如沸水的恨意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她暗自捏緊了雙拳。

  “你做好準(zhǔn)備,三日后我們撤軍回國,你跟我一同回去?!蹦筋伋嘣陂T口靜立了片刻,還是走近了明末身側(cè),低低出聲。

  “我知道?!泵髂┮а缽娨肿≈蓖^頂上涌的鮮血,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緩。

  不要輕舉妄動,時機未到,現(xiàn)在不是殺得了他的時候。

  她咬牙告訴自己。

  慕顏赤沒有再出聲,只有營帳外西丹士兵奔走和呼喝聲隱隱傳了進來,營帳里一陣略顯尷尬的沉默,。

  他低頭看著身前僵直站立的女子,發(fā)覺她的肩膀有細微的顫抖,緊攥的雙手指節(jié)泛白。

  那樣隱忍著自己的痛恨,強迫自己忍下拔刀而出的沖動,刻意裝作無事的表情,他又如何不熟悉。

  很久以前,他便是維持著這樣的表情,在那個男人手下度過了自己年少的時光。

  良久,他才仿佛輕嘆了一聲,低聲說道:“日后,我不會虧待你?!?p>  明末冷笑一聲,“那明末在此謝過將軍了?!?p>  “東陵原上,還有什么是你割舍不下的,告訴我,我全部給你照搬回西丹。”

  “我想要那三萬戰(zhàn)俘營士兵的性命,將軍能夠給我么?”明末抬頭,清澈的雙眼迎上慕顏赤深不見底的藍色眼眸。

  慕顏赤一怔,半晌才緩緩說道,“今日之事,確實是我過分了?!?p>  明末聞言身子一震,這樣的話,居然從慕顏赤的口中講出來了,還真是意外啊。

  只是``````眼眸的顏色迅速加深,怒意凝聚,兩萬多士兵的性命,是一句“過分”便可搪塞過去的么?!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氣,只是,我不得不這么做,西丹人口本來便稀少,士兵是死一個少一個,今日損失一萬多士兵,已經(jīng)是極限,軍隊再也忍受不起任何動亂?!?p>  “你自己犯下的錯,卻要讓我們戰(zhàn)俘營的士兵來承擔(dān)后果!我一直以為你如此野心勃勃,必然是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娜宋?,卻沒想到你如此懦弱卑鄙!殘忍到要犧牲兩萬多無辜的性命來穩(wěn)定自己的軍隊!”明末難掩自己的怨憤之情。

  “你以為我入侵封國,惹起連天烽火,只是為了自己的野心么?”慕顏赤注視著明末,緩緩開口。

  明末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封國的史冊也許并沒有記載,可是我必須告訴你,其實你現(xiàn)在腳下所踏的土地,包括滄州東進近千里的草原,在六百年前,全部是我西丹的國土?!?p>  慕顏赤的聲音完全不似平日的威嚴(yán)冷酷,低緩中似乎透著無限疲累。

  明末一驚,她轉(zhuǎn)頭看向慕顏赤,似乎想辨明慕顏赤此話的真?zhèn)巍?p>  滄州以東的千里草原,六百年前居然是西丹的國土?!

  這樣的歷史,她從未聽聞過!

  “六百年前,你們封國的開國皇帝君天率軍西征,占領(lǐng)了我們西丹子民世代生活了幾千年的西北草原,將我們趕到了峪西山脈以西的荒脊沙漠,并在往東的路上修筑起了包括滄州在內(nèi)的四座要寨,防止我們東進?!?p>  慕顏赤繼續(xù)說道,眼神前所未有的嚴(yán)肅,“沙漠里炎暑與酷寒交織,大片大片的土地寸草不生,無法耕種,牧場稀少。可是我們西丹人要活下去,要土地,要糧食,要水源,還要廣袤的空間策馬馳騁,我們的血管里流的便是這些,六百年來,我們不斷的襲擾封國的邊境,就是想要奪回原本屬于我們的資源。”

  “西丹是這個世上最強韌的民族,在那樣惡劣的環(huán)境下,我們還是一代一代存活了下來,而且即使六百年已經(jīng)過去,我們已經(jīng)在峪西山脈以西的沙漠里扎了根,可是,我們要回到東方的夢想?yún)s從未斷絕過,只要有了實力,我們便傾盡一切的往東邊進軍,只為了回到自己祖先發(fā)源之地。”

  明末一雙黑眸漸漸沉寂。

  封國的史冊,對于君天帝驅(qū)逐韃子的過程記載得十分詳細,可是對于西丹人被驅(qū)逐前的歷史卻往往語焉不詳,后世也少有人去追究。

  可是今日聽慕顏赤一講,明末卻不由自主的相信了。

  不僅僅是因為她還從未從慕顏赤口中聽聞過謊言,更重要的是,提到自己的民族和國家時,慕顏赤眼底浮起的尊崇和神圣的情感,是根本無法偽裝出來的。

  滄州以西的草原,原本是西丹人的家園!原來真正的入侵者并不是西丹人,而是一直被所有的封國人尊為天神的君天帝!

  “韃子生性嗜戰(zhàn),想必當(dāng)年便是擾得封國邊境不安寧,君天帝才會大肆驅(qū)逐,更何況,這次你們東進在封國西北造成的慘重損失,已經(jīng)足以抵去你們所遭受的災(zāi)難,你還有什么怨言?這樣便能開脫你白白陪上戰(zhàn)俘營三萬士兵的罪行么?”即使是相信了慕顏赤的話,明末仍然不能釋懷今日慕顏赤所做出的舉動。

  “當(dāng)年在戰(zhàn)亂中我們便死去了一半的人口,被趕入沙漠之后,又有許多人因為忍受不了沙漠的惡劣壞境而死亡,幸存下來的不到原來人口的三分之一!到如今,我們西丹的人口仍然稀少,十萬軍隊,已經(jīng)是傾舉國之力,若是再在嘩亂中折損人馬,損失將是我們整個國家都承擔(dān)不起的。”

  慕顏赤背負著雙手,語氣里隱然有了一絲激動,“封國國土遼闊,人口多達千萬,損失兩萬多人,兩三天便能征集上來,可是我們西丹不同,失去兩萬人,就意味著至少有兩萬個帳篷里失去頂梁柱!要成長起兩萬個新的壯年男子,我們起碼還要等十年!”

  明末靜靜的站立著,不發(fā)一言。

  她和慕顏赤,本來便是不同根源不同立場的兩個人,這樣相互對立的兩個人之間,實在沒有什么好爭論的。

  她認為慕顏赤血洗西北邊境,犯下了累累罪行,而慕顏赤卻認為他是在收復(fù)自己的家園。

  “那你此次撤軍,過不了幾年還是會卷土重來?”

  “不錯,我這次回去,是要親手把西丹王拉下王位。一旦后方穩(wěn)固了,再次東進,勢在必行?!?p>  明末不再出聲,只是在心底暗自堅定,決不能放任這個男人再次踏入封國領(lǐng)土,哪怕是一寸也不允許!

  “三日之后動身,不要再出什么花招。”

  “將軍如此盛情,我明末不會不知好歹?!泵髂├淅湔f道。

  她還沒有取他的性命,怎么能夠這樣一走了之。

  “那樣自然是最好?!?p>  “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什么要求?”

  “戰(zhàn)俘營剩余的兩千余人,全部給予財物遣散回國!”

  慕顏赤沉吟了一下,點頭說道,“可以?!?p>  明末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

  只是,慕顏赤答應(yīng)的瞬間,她心底浮起沉重的悲涼無力感。當(dāng)初的豪言壯語,說要帶他們每一個人回封國,卻沒想到最終只剩兩千殘兵,還要經(jīng)過眼前這個男人的首肯,才能回到自己的故土。

  她無能?。?p>  慕顏赤出聲問道,“還想要什么,都告訴我?!?p>  “我要的除了你別人都給不了,過些日子你自然會知道。”

  眼中厲光掃過,她要的,只是他的性命而已!

  第二日,戰(zhàn)俘營校場。

  “將軍!我們誓死跟隨你,絕不獨自回國!”魏林的聲音大得驚人。

  “對,決不能讓將軍一個人隨慕顏赤去西丹,要去我們大家一起去!”

  “我們的命是將軍的,將軍去哪,我們就跟去哪!”

  “邢副將曾經(jīng)說過,將軍來了之后,我們便是將軍的親兵,我們不能違逆邢副將的意思!”

  提到邢方,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校場上或站或坐的傷兵們,臉上都浮起沉痛哀傷的神色。

  高臺上,明末的聲音低沉,仿佛從喉嚨深處逸出。

  “邢方陣亡前說的最后一句話,你們可還記得?”

  士兵們皆是低頭不語,那一聲凄涼悲壯的“活下去”猶言在耳,在場的人都知道,邢方生前始終心心念念的,便是要他們每一個安然回到故土。

  “我們尊重亡者,但是這里去西丹路途遙遠,你們剛從戰(zhàn)場上幸存下來,又要把自己的性命白白浪費在去西丹的路上嗎?!”

  “將軍,你一個人去西丹,我們就算回去了,心里也不得安穩(wěn)!”出聲的仍然是魏林。

  明末掃了魏林一眼,恨不得一拳把他打暈。

  “我自有我的計劃,你們現(xiàn)在誰身上沒有幾個窟窿?去了根本幫不到什么忙,反而會成為我的累贅,我絕不允許這樣的情況出現(xiàn)!”

  “將軍!”有士兵憤怒的站起來揮了揮自己的胳膊,“我們雖然都是些傷兵,可是只要有人想傷害將軍,弟兄們拼起命來,哪怕是西丹的騎兵也抵擋不??!”

  “閉嘴!”明末一臉鐵青,“你們還承不承認我是你們的老大?!”

  “我們當(dāng)然承認,將軍來戰(zhàn)俘營的那天我們就承認了!”有士兵高呼出聲。

  “那我命令你們一個個給我滾回你們的老家種地去!這輩子沒人拿刀頂著你們的背,就不準(zhǔn)再拿起武器上戰(zhàn)場!”明末不得不拿出統(tǒng)帥的威嚴(yán)來。

  “可是```````”還有士兵站起來想分辨。

  一旁一直沉默的顏錦舟站出來說道:“我們尊重將軍的決定!”聲音雖低卻極為有力。

  士兵們出現(xiàn)一陣短暫的沉默。

  魏林走過來捅了顏錦舟一下,“你在發(fā)什么神經(jīng)?”

  顏錦舟對他使了個眼色,“將軍自有他的決策,我們遵照執(zhí)行就是!”

  明末微吁了一口氣,關(guān)鍵時候還是錦舟比較管用!

  “回了國你們不要提起戰(zhàn)俘營的這段經(jīng)歷,更不要提起我曾經(jīng)是你們的老大!因為在封國,我是臭名昭著的叛賊,跟方振洲沒什么兩樣!聽清楚了,回去了就把你們的臭嘴閉緊,免得惹禍上身!”

  思慮了片刻她又說道,“慕顏赤已經(jīng)答應(yīng)發(fā)放給你們每人一筆不菲的補貼,足夠回家置產(chǎn)生活,到了自己的故鄉(xiāng),你們就找個中意的姑娘成親,生兒子,生孫子,好好的給我活下去!我要是有機會回去,要一個一個的檢查,家里沒有十個八個孫兒的,自己乖乖把頭伸過來讓我踢兩腳,我可不管你那時候已經(jīng)七老八十了,誰沒有做到我都照樣一頓狠踢!”

  士兵們依舊是一片沉默,有比較脆弱的士兵眼眶已經(jīng)開始泛紅,明末故作輕松的語氣絲毫沒有讓士兵們覺得開懷,反而愈加沉重。

  誰都知道,如此一別,此生就再難見面。

  魏林走近明末身邊,“將軍,我們留在滄州城里等你回來!”

  “不行?!泵髂├渲樆卮穑拔胰羰前l(fā)現(xiàn)西丹風(fēng)景秀麗,民風(fēng)淳樸不想回國了怎么辦?你們就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等我等到老死為止嗎?不要再跟我廢話,軍人要有軍人的樣子,說一不二,誰再敢娘們一樣婆婆媽媽我就把誰扔出去!”

  明末在校場上連吼帶罵,一個時辰后終于沒有人再敢出聲。

  正午過后,一隊身著鎧甲的傷兵在顏錦舟和魏林的帶領(lǐng)下緩緩出了西丹營地。

  明末站在西丹大營門口,看著兩千將士三步一回頭的慢慢往前走,強忍下突然涌上來的酸意,用力的揮了揮拳頭,“大家路上當(dāng)心了!”

  隊伍逐漸走遠,明末抬頭看著遠處滄州依舊巍峨挺拔的城墻,眼眶終于泛紅。

  如此喧囂一場,最終,還是成了來時的孤身一人。

  戰(zhàn)俘營,她在心底默念這幾個字,不過是兩日時光,一切便消散如云煙。

  死的死,遣散的遣散,從此以后,這個曾經(jīng)給過她無限希望的群體,就永遠的消失在了這個世上了。

  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而她,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

  她揚起頭,遠方一片黑色飛鳥撲騰著翅膀,鳴叫著掠過蒼藍的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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