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靜沒想到始畢可汗居然狡猾到這種地步。要求李淵公開當(dāng)皇帝,這是逼李淵舉起造反大旗呀。這樣的話,李淵的造反和劉武周的造反又有什么區(qū)別呢?當(dāng)然,本質(zhì)上原本沒有區(qū)別,可表面上的區(qū)別就大了去了,畢竟,李淵現(xiàn)在可還沒有打出造反的旗號。
將始畢可汗的話帶回來后,劉文靜不僅自己沒了主意,帶累了李淵也是愁眉不展了。為什么?因為李淵現(xiàn)在還不能打出造反旗號,不能現(xiàn)在就宣布自己當(dāng)皇帝。
如果正兒八經(jīng)地打出造反大旗,李淵相信,不出兩個月,太原周圍和長安地區(qū)的所有朝廷軍隊都會集結(jié)起來向他撲過來。這些軍隊人數(shù)也不算太多,也就是二三十萬,比他的兵馬多十幾倍,這些軍隊的將領(lǐng)也不算厲害,跟他李淵差不太多——大隋朝其實不缺能干的大將。
不到五萬的人馬抵御三十萬人馬,還要打敗他們,對手還是比自己差不了多少的戰(zhàn)將,有這種想法的人不是癡人說夢,就是瘋狂到了不知道姓啥。
李淵不癡也不瘋,他很清醒,他的心腹們也很清醒。雖然手中有幾萬人馬,但僅靠太原這一塊地方來對抗朝廷的大部隊還是捉襟見肘,所以,怎樣樹立造反大旗是非常講究的事情。造反可以,但不能說自己要造反,不僅不造反,李淵他們給出的口號還是“尊隋”。全國造反的賊人太多了,他李淵要把大隋扶起來,他要把皇帝從不安全的江南接回都城長安。
李淵的借口很小兒科,卻也很管用,畢竟太原周圍的隋軍不好向他動手了,難道這些人敢說,不許你李淵去接皇帝回來?于是,李淵就為進軍長安爭取到了時間和時機。
可是,突厥人不吃這一套,楊廣是你們大隋的皇帝,我們看不起這個皇帝,不想跟他玩。不能稱帝,又用什么法子才能達到突厥人的條件?這真是一個兩難的問題。
“父親,我們不妨效法伊尹放逐太甲、霍光廢昌邑的做法,廢煬帝,立代王?!?p> 就在眾人都在為這個問題而頭疼的時候,李世民胸有成竹地站出來說話了:咱們不造反,而是另外立一個賢明的皇帝來替代昏君。
百姓不是說皇帝殘暴弄的民不聊生嗎?官吏們不是說皇帝朝令夕改把國家整治的一團糟嗎?那我們就把這個昏君給廢除了,重新為國家選一個皇帝出來。突厥人不是說不信任楊廣這個皇帝嗎?那我們換一個人來當(dāng)皇帝,這樣,始畢可汗就無話可說了。
百姓心滿意足,突厥人給的難題也迎刃而解,還給了一個堂而皇之的起兵借口,這可真是一個絕妙的好主意。一語驚醒夢中人,喜得李淵當(dāng)場一拍案幾,站了起來:“李家有子如此,孤之幸也?!?p> 這是李世民在重大事情上拿出的第一份重量級的建議,他政治上的才華在這一個建議中得到充分的展示。
借口拿出來了,那么下一步就需要拿出點實際的東西來代表口號。畢竟口號僅僅是口頭上的話,可算數(shù)也可不算數(shù),要給別人一點誠意,還是應(yīng)該拿出實際的東西,而義軍的大旗就是這種誠意的表示。
用什么樣的旗幟既能代表口號,又能耀眼,使其在戰(zhàn)斗中具有指揮功能?這個問題也由李世民解決了,他早就在思考這些事情,并在最恰當(dāng)?shù)臅r候把自己的政治天賦向李淵,也向這些謀臣們表現(xiàn)了出來。
“父親,我建議,我們的軍隊用紅白條紋相間的旗幟。紅色代表尊隋,白色代表向突厥示好。旗幟的顏色醒目,也讓我方將士在戰(zhàn)場上看的一目了然?!?p> 李世民的建議正中李淵下懷,李淵哈哈一笑,自嘲這雖是掩耳盜鈴,卻是時勢所迫。拍板同意了李世民的建議后,李淵馬上命手下以廢楊廣立代王為興義兵的口號,傳檄郡縣,正式向天下打出了李家義軍的旗幟。
李淵造反的準(zhǔn)備工作做好了,李世民的表現(xiàn)也讓他很滿意。從這天起,李淵每做出一件決定,都會征詢李世民的意見,并在以后的日子里形成了習(xí)慣。父子齊心,大業(yè)有成,估計李淵這個時候是這樣思考的。李淵沒有想到的是,這種習(xí)慣卻在未來給他帶來了無窮的悲傷。
劉文靜帶著“廢楊廣、立代王”的口號和新做好的旗幟再次踏上了北上的路途,而唐儉也帶著李淵的信函踏上了南下之路,他的使命是去和李密搞好關(guān)系。
與突厥人搞好關(guān)系的人出發(fā)了,穩(wěn)住李密的使者也上路了,確立了戰(zhàn)略目標(biāo),打出了起兵的旗幟,喊出了為天下的口號,拉攏了隴東的財團勢力,李淵雄心勃勃,終于甩開膀子大干了。而他心中唯一的擔(dān)憂也解除了——他的長子李建成終于帶著所有家眷趕回了晉陽。
“父親……”遠(yuǎn)遠(yuǎn)看見李淵,李建成跳下馬,疾跑到李淵身前,撲通就跪了下去,張嘴就哭:“父親,兒子,兒子帶大家趕過來了?!?p> “好,好,好?!崩顪Y趕緊上前扶起長子,臉上寫滿了疼愛:“你們來得很及時。你來了,為父就安心了?!?p> 李建成淚流滿面:“父親,兒子無能,未能把大家都帶來。五弟,五弟,五弟他……”
“小五?他怎么啦?可是病了?”
看看這一群逃難的親人,李淵的心砰砰直跳。李淵的五子李智云是他的小妾所生,此時還未滿十五歲,而且還有輕微的癡傻。想著從河?xùn)|到晉陽,路途遙遠(yuǎn),加上要躲避地方緝拿,一定走得十分艱難,怕是孩子小,經(jīng)不住折騰。
“路上逃得急,五弟與我們失散了。派出去尋找的人前幾天趕上我們,說……”李建成懊悔得要命,怎么也說不下去了
“說什么?”李淵預(yù)感到不妙了,趕緊追問。
“五弟被地方擒住送到長安請功,在長安,被下令斬首……”
回答李淵的不是李建成,而是李元吉。相對別人來說,李元吉對李家上上下下的人感情最弱,他心里只有兩個人,父親李淵和大哥李建成。其他人對他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角色。所以,述說五弟的死因,李元吉口氣很平淡,仿佛在說別人家的事一樣。
李元吉的話如同晴天霹靂打在李淵頭上,他身子猛地一晃,身邊的李建成趕緊扶住他:“父親,都是建成的錯,是建成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