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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瀟雨歇

第十五章 沖動(一)

瀟瀟雨歇 夢凝小筑 4188 2009-06-02 14:36:10

    “住手,不許碰他?!?p>  就在孟義的刀就要砍下去的時候,尖利的喊聲突然響起,把眾人嚇了一跳,等他們看清發(fā)出聲音的人,都是一愣,這人卻是唐瑛。

  面對張須陀的尸身,第一次親眼見到這種將軍戰(zhàn)死沙場的悲壯過程,唐瑛既佩服張須陀,又感慨良多。聽到李密下達(dá)這種命令,唐瑛有些意想不到的感覺,沒等她有所思考,小六不顧生死的護(hù)主行為,讓唐瑛突然間多了一些情感上的波動,這一刻,她似乎有些理解什么叫忠什么叫義。

  因此,當(dāng)所有人都理所當(dāng)然地看著孟義揮刀的時候,唐瑛的臉色卻變了,她不明白這些人為什么能做出在她看來十分殘忍的事,更不恥這種砍頭邀功的陋習(xí)?;蛟S是本性使然,此刻眼見大刀就要砍在一個不該死的人身上,唐瑛沖動地大吼了起來。

  眾人吃驚的目光并沒有讓唐瑛有所驚醒,她依然陷在自己的情緒中,說話的口氣也非常不好:“你們太過分了,這樣也能下手?李密,為什么要砍下張須陀的頭?怕他還沒死透嗎?”

  唐瑛的口氣十分沖,質(zhì)問的語氣讓李密微微皺下眉頭,但他很快調(diào)整了情緒,微微一笑,又嘆口氣,輕聲解釋:“我們馬上攻打滎陽,只要向城里展示一下張須陀的首級,這城就好打了。等打下滎陽,再把頭給他安回來,然后下葬?!?p>  李密很耐心地給唐瑛解釋原因,既是說給唐瑛聽,也是說給周圍的瓦崗寨將領(lǐng)們聽,同時也是說給小六這樣的傷兵和降兵聽。

  “人死是事實,逃走的隋軍自會把張將軍死亡的消息帶進(jìn)滎陽城,不需要我們展示張將軍頭顱?!碧歧惓T骱捱@種砍下死人頭顱來彰顯自家能耐的做法,自然對李密的解釋充耳不聞。

  “這……”唐瑛說的也有點道理,可與實際的慣例不符,沒有人頭,耳聽永遠(yuǎn)沒有眼見來的震撼,效果會差很遠(yuǎn)。李密不愿意和唐瑛爭執(zhí),也不想對唐瑛發(fā)狠,略想了想,他沖唐瑛擺擺手:“兩者的效果不一樣。唐瑛,這些事你還不懂,有空我慢慢說給你聽。”

  此時徐世勣走到了唐瑛跟前去拉她離開:“唐瑛,你不懂,這是戰(zhàn)場上的習(xí)慣。好了,去做你自己的事,別在這里攪和?!?p>  “什么叫習(xí)慣?我是不懂你們所謂的習(xí)慣,我只知道,這么做是對死人最大的不敬,更是對生命最大的不尊重,是陋習(xí)?!碧歧﹂_徐世勣拉她的手:“尊重對手,尊重一個敗在你們手下的對手,哪怕是尊重一個死人,才能贏得別人對你的尊重?!?p>  “哼,什么尊不尊?!泵狭x嗤笑一聲,唐瑛的話在他聽來簡直是莫名其妙,他把大刀指向張須陀的頭,帶著一點囂張和跋扈:“張須陀殺了那么多義軍,還把他們的頭顱都砍下來堆在一起展示給別人看,他做得,我們?yōu)槭裁淳妥霾坏??老子偏要砍,也要把他的頭挑在旗桿上,讓那些隋軍看看。”

  孟義的態(tài)度徹底惹怒了唐瑛,這一刻,她連想都沒想,嗆地一聲拔刀而出指向孟義:“你敢下手,我就殺了你。”

  “唐瑛。”唐瑛的這一舉動不僅把所有人驚住了,趕過來的單雄信也嚇了一跳,急忙呵止:“你干什么,把刀收回去。”

  唐瑛拿刀的手很穩(wěn),絲毫不理會周圍人的反應(yīng):“張須陀做的事你看不過,你跟著學(xué)又算什么?張須陀用盧明月等人的頭顱來向朝廷請功,來威懾其他義軍,你要用他的頭顱向誰請功?威脅誰?呸,你們不過是想用他來彰顯能耐??诚乱粋€死人的頭顱算什么能耐?有能耐就就去攻打城池,去解救苦難中的百姓,去當(dāng)頂天立地的好漢。跟一個死人過不去,不過是小人行徑?!?p>  “老子就是小人了,你怎么著?”被唐瑛用刀指著,又被當(dāng)著這些人的面怒斥,孟義也惱了。

  唐瑛冷笑:“平日里口口聲聲為民請命,口口聲聲要做英雄,你們就是這樣做英雄的?”

  “你呢?”孟義大怒:“口口聲聲報父母之仇,現(xiàn)在卻對我拔刀,你又算什么東西?”

  “孟義,唐瑛無意傷你,你胡說什么。”這次是李密掛不住了。

  唐瑛卻絲毫不為所動:“我要報仇是為私,阻止你砍張須陀的頭顱是為公。如果你連這點道理也想不明白,以后也沒本事當(dāng)英雄豪杰了?!?p>  “道理,什么狗屁道理……”孟義顯然怒火沖昏了頭,啥也不想了,大刀換了方向,對向了唐瑛:“老子懂不懂道理,你跟老子比過再說?!?p>  “怎么回事,這里怎么啦?”翟讓的大嗓門鉆了進(jìn)來,他才從大海寺方向過來,看到劍拔弩張的唐瑛和孟義,嚇了一跳。

  “翟首領(lǐng)?!毙焓绖藜泵ψ叩降宰屆媲鞍咽虑榻?jīng)過說了一遍。

  翟讓一聽,火了:“唐瑛,你給我把刀收起來,反了你了,敢對自家兄弟使這玩意?!?p>  唐瑛也倔強(qiáng):“讓他先收刀?!?p>  “你……雄信,你把唐瑛的刀繳了?!?p>  單雄信伸手就去奪唐瑛手中的刀。

  唐瑛可不吃這一套,眼看孟義露出一副得意的奸笑,她的火氣更大了:“單將軍,你敢奪我的刀,就試試看?!?p>  單雄信一愣,他可清楚唐瑛的性子,真說不好小家伙能干出什么事來。

  喝止住了單雄信,唐瑛看向翟讓:“翟首領(lǐng),您是最講義氣的人,也能眼睜睜地看著張須陀將軍受這種砍下頭顱的羞辱?您能看著這位忠心的護(hù)衛(wèi)死在護(hù)衛(wèi)將軍遺體上?瓦崗軍講的是什么,是仁義,是善舉,我們是義軍,不是真正的土匪,不是強(qiáng)盜。”

  翟讓皺眉頭了,他也知道唐瑛的性子很拗,卻沒想到唐瑛一旦執(zhí)拗起來,居然硬成這樣:“唐瑛,我承認(rèn)你的話有道理,但瓦崗寨的兄弟不允許把刀對準(zhǔn)自家人。你這樣做,同樣壞了瓦崗寨的義氣。”

  唐瑛哽了一下,翟讓這點說的非常對,可……抬眼看看孟義,對方正在看李密,眼見的是在等李密為他說話。唐瑛心里咯噔一下,慢慢放下了平舉的刀。這一戰(zhàn),李密的風(fēng)頭很旺盛,已經(jīng)蓋過了翟讓,她不能再讓翟讓下不來臺。

  “孟義,唐瑛說的不無道理,你也給我把刀收了,跟個孩子過不去像話嗎?下去,好好想想。”李密終于說話了:“來人,為張須陀清理身體,找一副上等棺木,好好安葬他?!?p>  李密這一說,孟義再恨也不敢說什么了,冷哼一聲朝人群外走。小六猛地抬頭,四周看看,似乎是認(rèn)出了李密是下令之人,一下子撲到李密跟前,也不說話,跪倒連叩了幾個頭。李密有些吃驚,略想了想,擺擺手,轉(zhuǎn)身朝孟義離去的方向走去。翟讓趕緊追了上去,走前還沖唐瑛揮揮拳頭。

  李密和翟讓并肩向樹林方向走去,徐世勣很快跟了上去,其他將領(lǐng)都搖搖頭,帶著手下打掃戰(zhàn)場,收拾殘局去了。單雄信臨走之前還狠狠地瞪唐瑛一眼。唐瑛緩緩插刀入鞘,苦笑了一下,自己好像是過分了點,生氣的不僅僅是單雄信一個人。

  人群慢慢散去,唐瑛卻沒有離開,她看看哭泣中的小六,最終嘆口氣,去拉小六:“起來吧,好好為張將軍收殮一下?!?p>  小六上下打量了唐瑛一番后小聲道了謝,在瓦崗士兵的幫助下開始整理著張須陀的身體。張須陀浸濕了血跡的盔甲被脫下,唐瑛卻不忍在看下去了,轉(zhuǎn)身走向了樹林。就在此時,一人與唐瑛迎面擦過,沖她一笑,豎起大拇指,倒讓唐瑛一愣。此人卻什么也沒說,朝戰(zhàn)場中心地帶走去。唐瑛想了想,不認(rèn)識這人,撇嘴,不再想了。

  回到樹林里,唐瑛漸漸冷靜了下來,她意識到自己闖禍了。這幾年里,在瓦崗寨也好,出來參與戰(zhàn)爭也好,唐瑛一直很冷靜,除了在單雄信面前,她從不表現(xiàn)自己。在瓦崗寨里,別人私下里都用冷漠來形容唐瑛的為人處事。今天的舉動,恐怕會讓很多人大吃一驚吧?不知道這對自己來說,是好是壞。

  想到這些,唐瑛很后悔,后悔自己為什么這么沖動,原本是一件好事,卻被她弄的如此糟糕,不僅別人不解,她自己也覺得今天吃錯藥了?;蛟S是戰(zhàn)斗太慘烈了,又或許她真的是被張須陀的行為所感動,總之,當(dāng)時她完全沒能控制住自己,特別是對孟義拔刀相向,太不應(yīng)該了。該如何挽救過來?

  正在冥思苦想挽救措施,耳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唐瑛苦笑一下,知道單雄信來找她算賬了。她閉上了眼睛,等著單雄信發(fā)火。

  “你……怎么回事?”單雄信見唐瑛一副不理睬自己的悠閑樣子,本就生氣的他,問話的聲音又提高了八度。

  “不知道?!碧歧卮鸬暮芨纱啵拇_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那么沖動。

  單雄信大嗓門了:“毛病呀,狗屁都不懂,你就敢對自家人拔刀?”

  “我就是看不慣這種不尊重人的做法?!碧歧匀徊辉敢獍ちR。

  “看不慣你不會好好說?你現(xiàn)在給我道歉去,給孟義道歉,給李密道歉。”

  唐瑛抬頭看一眼單雄信,不犟了:“道歉肯定要去,但我必須想法子補(bǔ)償一下。哥,如果我說不出道道來,道歉沒啥用。結(jié)仇容易,化解難,你讓我好好想想?!?p>  唐瑛這么一說,單雄信的氣總算消了點:“哼,還好,知道自己過分了。我真服你了,自己都沒想出道理來,還把別人給罵一頓。”

  “我拔刀出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錯了,可當(dāng)時不能撤嘛!當(dāng)時一撤,面子丟大了,丟的可是你的面子。”唐瑛這一狡辯,單雄信又瞪眼睛了,唐瑛趕緊舉手投降:“大哥別操心了,相信我能解決好,我向你保證,不會有事。”

  “我看你怎么收場。”單雄信哭笑不得:“都怨我,以前太順著你了。打洛口倉,你別參加了,給我回瓦崗去,省得在這里惹事?!?p>  “我能闖禍也能收拾好了,你別操心了。讓單成侍候你清理一下,溜溜馬。”唐瑛扔下幾句話,拔腿就走。

  “你又想干什么去?”

  “道歉?!?p>  單雄信想想不放心,又跟了上去:“哼,不好好道歉,我就要動手打人了。”

  唐瑛翻個白眼,沒有理睬單雄信的威脅。

  樹林深處,李密安慰孟義半天了,翟讓也代唐瑛給孟義賠了幾句好話,徐世勣也在幫唐瑛說好話。

  孟義是李密的手下,得知李密在瓦崗寨安身,他帶著一千多弟兄上了瓦崗。對孟義來說,瓦崗寨不過是他們暫時安身之處,他從內(nèi)心不太看得起瓦崗寨的老人。單雄信和徐世勣等將軍還罷了,唐瑛這樣的小人物根本沒放在他眼里,因此,唐瑛敢對他那樣說話,還敢對他拔刀,他自然很惱火。

  在李密的安慰和翟讓放下身份的道歉下,孟義慢慢緩過來了,即便看在李密的份上,他也不好繼續(xù)糾纏此事,因此,即便心里不舒服,表面上也裝的大方些,連連說,他一個大男人怎會跟一個孩子計較。

  孟義表了態(tài),其他人也放下了心事,撇開剛才的鬧劇,開始商議攻打滎陽的事了。唐瑛此時才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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