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不僅是宰相府里的福崢打著主意要給樸想子點顏色看看,連宰相府外的妙英也在考慮要不要給這位女冠提個醒。
原本位于城外,甚至可以說是有一點偏僻的王宅,最近可以說是門庭若市。長安城里不但貴族鰥夫頻頻上門,連一些地位稍低還沒娶妻的少年也有長輩帶著上門拜訪。這一切都是在王夫人的縱容下產(chǎn)生的,王夫人屢次上門,妙英就是泥塑木雕般老神在在。王夫人想著讓她聽不如讓她自己看吧,總有個合適的不是?于是得了默許的人就開始往妙英宅子里跑,在后來一些思量著攀龍附鳳的人也腆著臉跟著往這跑,見宰相府沒什么反應(yīng)甚至是樂見其成的樣子,跑得更是勤快。
妙英原來的辦法是不管誰來了,一律不見就檔回去,心想著總有消停的時候,可惜妙英有張良計他人就有過墻梯。
比如現(xiàn)在坐在妙英堂屋里的這三個男人,就都是請了王夫人的知交將軍府司徒夫人引薦進(jìn)門的。既然是跟著母親的好友進(jìn)來做客的,妙英也不好過于冷淡,由于沒有丫頭,妙英還得親自燒水沏茶陪笑臉。
現(xiàn)在能坐在妙英堂屋的這三個人也就是王夫人屬意的人選了。司徒夫人也算是看著王寶釧長大的,很是親熱的和妙英坐在榻上,拉著妙英的手說笑,中間參插著對著三人的介紹。
先是坐在妙英左手邊上一身白衣,寒冬時節(jié)還搖扇子的唐公子。這位唐公子呢,是吏部尚書的第三子,今年開春的時候,青梅竹馬的嫡妻被他新納的小妾氣得一口氣沒提上來,歸西了。如今看來他倒沒什么悲傷的樣子,搖著扇子品著茶,一邊用曖mei的眼神掃視著妙英。
妙英心里直念清心咒,忍著把這唐公子扔出去的沖動,強迫自己把頭轉(zhuǎn)向另一邊。
在妙英的右手邊,是太常卿的侄子黃公子,這個人無論如何你是記不住他的長相的,因為他沒有五官可言,但是你只要記住他的身材就必定不會認(rèn)錯,人家至多是一個頂倆兒,他一個頂三兒。雖然長得比較胖但黃公子可謂是對王寶釧一往情深啊,當(dāng)年王寶釧還待字閨中的時候,就三方兩次上門提親,那時的王寶釧自然看不上他。后來他娶了兩次親,新娘子都是在一年之內(nèi)病死的,坊間對此有兩種說法,一種是黃公子,他命硬克妻;另一種嘛,就是他太重了,沒哪個女人可以承受他的體重。好人家的閨女不肯下嫁,黃公子也沒有再娶,直到懿宗下旨和離,王宅屬他跑得最勤。妙英看著他朝自己笑,心底盤算他屁股下的椅子可能待會兒得重新敲幾個釘子。
還有就是被黃公子遮著的賈公子了。賈公子也確實是名副其實的“假”公子,賈父從老家闖上長安,靠著和王國舅一點沾親帶故的關(guān)系,加上自己也足夠聰明努力,在長安開了不少的鋪子,雖然賈家有錢可他哥哥也不過在禮部領(lǐng)了閑職,如今把這前途一片光明還未婚配的嫡次子推出來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攀上宰相府的關(guān)系。賈公子本人似乎也不大愿意娶一個坊間頗有爭議的女子,故借著黃公子掩住自己的,在邊上悶不吭聲。
司徒夫人和三人熱絡(luò)的談?wù)撝?,妙英只是禮數(shù)上笑著附和,但也保持住了一室的和諧,讓人不至于尷尬。
然后突然就聽見圍墻外面有人聲嘶力竭的高喊著:“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舟……”正喝茶的唐公子的扇子一下子沒拿穩(wěn)就掉在地上了,茶水濺到他的白衣上特別的顯眼,司徒夫人看了他失禮的舉動大皺眉頭。要她說,這屋子里的統(tǒng)共是矮子里拔高子,皆非良配,寶釧這孩子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那是真正的大家閨秀,慢慢找著,好姻緣總是有的,也不知道她這個老姐妹在急個什么勁。不行,回去得好好跟她說說。
妙英不由的壓住額角,又來了,不知道門外的那群斯文敗類從哪里聽來當(dāng)初王寶釧是被薛平貴吟詩一首給哄去的,于是府外總是有人“恰巧”在吟些“梅香雪花艷,美人顰蛾眉”的酸詩。偏偏妙英的五感敏銳,被擾得不勝其煩,妙英開頭考慮過隔音陣,可惜在已經(jīng)平衡的陣法中再加個隔音陣可不容易,幾天下來只好不顧空氣污濁的往練功室里躲。
今天這個聲音特別大的想來不是書生了,書生的聲音沒這么中氣十足,而且書生都喜歡吟誦自己做的詩,即使肚子里沒什么料的也不會去誦《詩經(jīng)》。
妙英笑得有禮,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能麻木的去猜猜外面吟詩的是什么人了,聊當(dāng)樂趣了,大略的聽聽似乎還有幾個聲音在吟酸詩,還有幾個聲音低低的在嘲笑誦《關(guān)雎》的男子。
妙英習(xí)慣,不代表別人會習(xí)慣,司徒夫人聽著還在回蕩的《關(guān)雎》,有些難以理解的問妙英:
“這是?”
“不知怎么的,最近總有人在這附近作賦吟詩呢。”妙英想到練功室的難挨,往樸想子身上重重的記上一筆,王夫人是不能怪罪的,那只能怪罪信口開河的樸想子了。
“咳!”以司徒夫人的老辣,略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好說什么,只好說:“真風(fēng)雅啊?!贝蚬^去,心里則更堅定要好好和王夫人說說的打算,這簡直是兒戲嘛。
經(jīng)過《關(guān)雎》這么一誦,司徒夫人也不想再坐下去,帶著三人起身告辭了。妙英自然是一番的挽留,期間唐公子自以為風(fēng)liu的眼神讓妙英飛快的默念清心咒,這人可以讓圣人發(fā)瘋。
妙英把司徒夫人等人送出門,剛關(guān)上門,一疊紙稿就“隨風(fēng)”飄進(jìn)了院子里,接著門外就有一個油腔滑調(diào)的男聲響起:
“小生的詩稿被風(fēng)刮進(jìn)了夫人的宅院,可容小生拾回?”妙英看著散落來院子里的詩稿,深吸一口氣,置之不理的往練功室走去,心里默念修行是最重要的,不可讓俗事擾了道心。
門外這些人打不得,罵不得,花招很多,妙英除了閉門練功還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