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把它帶走了......”茴之愣愣地看著霜洛衣袍一側(cè)的那盆依舊嬌艷的海棠,露出了苦澀的笑。
被冰封的海棠一如千年前的樣子,遠看是純凈的白,只有近看才會發(fā)現(xiàn)它淡淡的粉色。她還記得當初自己吵著霜洛要買下海棠時候的樣子,是多么青澀單純。他還是他的山神,她也還是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命運的傀儡。這樣的相遇也許一開始就不被祝福。
我找了這么久的花,原來在你這里,霜洛,原來你也害怕孤獨啊......
可是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我們買了兩盆海棠呢......但你看現(xiàn)在,一盆依舊嬌艷欲滴,被封印在時間里,永不衰退,而另一盆早已變成了塵埃不知道散落到哪里去了。
阻擋一切的,不過是時間而已。
茴之冷笑一聲,瀟灑轉(zhuǎn)身,再也不愿去看背后的冰墻,仿佛打算摒棄里面所有的故事一般毅然決絕。她的衣袖隨著她的動作而鼓動,在她的眼里,星辰使居然有那么一瞬間看到了一抹金色的陽光。
是因為終于看到日思夜想的霜洛了,還是因為終于找到了記憶的界限,那一瞬她的眼神,竟有種釋懷。
回去的路在星辰使看來一點都不艱辛,反而有了如釋重負的輕松,越往外走,他就越能明顯感受到那股壓迫感的離去,這讓他腳下的步伐也變得越來越快,反而是茴之一改之前的焦躁,變得步伐穩(wěn)重了起來。
終于,急不可耐的星辰使沖出了冰洞,大大地呼吸了一口洞外的空氣,這一刻他宛若重生。
“我會將情況如實地報告給星辰們的,所以現(xiàn)在你必須解釋一下世漠的真實身份?!苯K于走出了陰森的冰洞,世拓的臉色也變得好多了,他回過頭對著和之前的臉色不太一樣的茴之說。
聽到星辰使的話,茴之的睫毛顫動了兩下,說:“世漠?哼,不過是一個沒用的人類而已,你何必這么執(zhí)著。他和這件事沒有任何關(guān)系?!?p> 聽到茴之這么說,星辰使的眉頭皺了一皺,他知道茴之說的不是真話,但是他沒有證據(jù)證明她的話是真是假。他檢驗過了,世漠確實看上去是普通的人類,但這都是看上去,因為一個普通人不可能不存在七情六欲,他沒有任何感情,就像一個空洞的軀殼般行走在人世間,讓人不得不在意。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你最好現(xiàn)在就坦白,若是被我查出來了,就不是毀滅掉他全部的存在那么簡單了?!笔劳氐难凵褡兊糜行﹥春荩绻滥遣粦摯嬖诘拇嬖?,那么就只能扼殺在搖籃里。這種怪物......
茴之的神情有些變化,世拓以為她在精神上已經(jīng)動搖,可是沒想到她用不屑的表情瞟了一眼他,說:“哼,我本來以為你還算是聰明人,可是沒想到如此庸俗愚蠢。”
“你說什么?!”怒火沖上了星辰使,讓他的聲音有些尖銳。
“你想毀滅世漠所有的存在?哼,你以為只需要毀滅了就萬事大吉了?你難道不曾想過讓他消失的代價是什么么?”茴之冷冷地盯著世拓,就像是在看一只螻蟻一般鄙夷。
“......”星辰使似乎是被這樣的眼神嚇怕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只要世漠還在,這里就可以保持最初的樣子,一切都可以相安無事,直到他虛空的肉體自然衰退,靈魂就可以重新轉(zhuǎn)生尋找下一個寄宿點,不過是鑰匙換了個主人而已。但是若他非正常消亡了,他的靈魂就將不會存在,也就是說,圣云山的一切都會歸于塵土,消滅殆盡,包括這附近的所有生物,當然包括那所有名的青素魔法學院?!避钪坪醪辉冈俣嗾f,將手伏在了一塊巖石上。
“等等,如果我下令搬走魔法學院,暫時趕走這里的動物再做這些事,這些無辜的人和動物就不會受到牽連?!毙浅绞共灰啦火垺?p> “你以為我沒有想過這種情況?不過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這么做,因為霜洛也是有脾氣的,特別是封印了上千年的霜洛。”茴之的話讓星辰使更加疑惑了。
“茴之你在說什么!霜洛怎么可能會有脾氣?霜洛已經(jīng)死了!他封印了自己,抽走了自己所有的靈魂用來保護這座山,只是為了不讓你毀了它?。?!”星辰使大喊,他的喊聲讓茴之渾身一怔,再也挪不開原地了。
星辰使看向她的時候,瞬間被她背后直冒的冷氣所嚇得后退了好幾步。只見她的眼神兇狠而犀利,仿佛隨時準備沖過來狠狠地撕咬他,從她身上能明顯看到發(fā)黑的邪氣,那一股極具威懾力的怒火就這么淋漓盡致地爆發(fā)了出來,毫無掩飾。
“你敢再說一遍?!避钪哪樕蛛y看,因為這個和世漠長著一模一樣臉的男人體內(nèi)的星辰使觸犯了她的禁忌。
“干......干什么......”星辰使有些慌張,舌頭也打結(jié)了,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你說我要毀了這座山?你給我用良心說說當初到底是誰想要毀掉這座山!”茴之的音調(diào)突然變的很高,她瘋狂地甩了星辰使一個響亮的耳光,直接把他甩到了地上。
被突如其來的這一巴掌打蒙了的星辰使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只有一股強烈的怒氣驅(qū)使他站了起來,捂著臉無言以對。
他沒有做出任何的反駁,是因為她說的都是實話,她才是最無辜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地就被設(shè)定為一個傀儡,沒有任何多余的記憶,只為了毀滅而生,而讓她做這么殘忍的事的人卻是自己最敬愛的主星大人。這一巴掌,其實她是想要甩到主星大人的臉上吧。
“主星大人也有他的責任,他只是想要保護更多的人......所以才會......”
“保護更多的人?哼,笑話,在我的世界里沒有任何人比霜洛更重要,為了他,我寧愿與全世界為敵!包括那個冷血的主星?!避钪脑捳Z沒有一絲猶豫,就像是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一般。
雖知道這樣的話并不完全正確,可是星辰使卻無力反駁。
“你應該知道了世漠不少的底細了吧?!避钪諗苛俗约杭拥谋砬?,改回了冷漠的表情看著語塞的星辰使說。
“是的,我已經(jīng)基本掌握了世漠存在的原因,我想一切都是因為你,”見話題轉(zhuǎn)移了,星辰使稍稍松了一口氣,說,“但是茴之,既然這是霜洛自己的選擇,你就不能這么自私毀掉他的選擇,這對世漠很不公平。難道你忍心讓他成為一個沒有任何思想感情的傀儡無趣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呵呵,我怎么舍得呢,不過你大可以放心,世漠馬上就會變成一個正常的人類了,輾轉(zhuǎn)了這么多世,他也終于找到了對的人了,就像當初的我們呢......”茴之滿臉都洋溢著得意和幸福,直接忽視了還在身邊的星辰使。
“這樣的人主星大人還是不會承認的!你最好放棄這種想法?!毙浅绞沟男念^一緊,若真是找回了感情,那么就說明世漠有恢復一小部分霜洛記憶的可能,那么當他看到水寒的時候會不會為了她做出對星辰們有害的事情來。
“主星大人?哼,那算什么東西,那種東西我早就已經(jīng)擯棄了,一個連基本的人的意志都無法尊重的家伙有什么資格坐在天上成為星辰來指引所有人的路?”茴之滿臉鄙夷,可以看出她對星辰們尤其是主星的反感。
“你怎么能這樣說主星大人!當初是你自己毛遂自薦虔誠地單膝跪地向主星大人宣誓會完美完成任務的,所以主星大人才會消除你的記憶,把這么重要的任務交給了你??墒悄隳兀坏珱]有遵守承諾完成使命,反而和山神站在同一條戰(zhàn)線上導致我們到現(xiàn)在還無法掌控這座圣云山。你知道這期間因為這座山而鬧出了多少亂子嗎?你知道這些亂子全都是主星大人一人全部搞定的嗎?你奪取了他多少的生命力你知道嗎?!你真的一點愧疚感都沒有嗎?”星辰使的音調(diào)尖銳苛刻,他激動地為自己信仰的主星大人辯護。
“哦?!他是這么說的?”茴之突然大笑,好像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上氣不接下氣,“哈哈哈,他還真是讓我很意外啊。你有沒有想過,既然我如此忠誠,為什么他要消除我的記憶?直接讓仍然忠誠的我速戰(zhàn)速決毀滅掉圣云山不就好了,為什么拐彎抹角消除了我的記憶用那場不停的雪來偷偷地做呢?既然他是至高無上的主星,他為什么不自己毀掉山而派出我來做這件事呢?你有沒有真正想過你敬愛的主星大人到底是什么東西!到底是以什么樣的形態(tài)存在的!”
茴之的聲音也開始變高變響,她怒目圓瞪,將積壓了很久很久的怒氣全部爆發(fā),她曾經(jīng)面對過的崩潰,她的執(zhí)著,她的一切一切都被這個自稱為主星的家伙給毀了,在知道了他真面目之后,她還有什么理由繼續(xù)敬仰著他。
星辰使被茴之突然而來的一連串問句唬得對不上話,是的,這些問題他也沒有真正想過,不是不愿去想,而是不敢去想。
主星大人在自己的心目中一直都是神圣的存在,他不允許自己有任何違背主星大人的想法,也不允許自己懷疑他一絲一毫。事到如今,他才發(fā)現(xiàn),這所有不自然的地方,他一點都不曾思考過。
“怎么了,沒話了?”茴之重重地喘了幾口粗氣,平靜了下來,她知道,對于這樣一個一味追隨的信徒,可能永遠都無法糾正他的想法。
“那么,你知道原因么?”星辰使從沉思中回過了神,眼神堅定地望著茴之。
這讓茴之有些意外,她還是第一次遇上了這樣一個不會盲目愚忠,還能想到要問問原因的星辰使呢。
“我知道?!边@時候茴之淡淡地嗓音讓星辰使覺得很柔和很甜美,她冷靜下來時的樣子仿佛讓他看到了最純粹的雛菊,不耀眼卻很溫暖。
他在等,等著她告訴自己在她心中已經(jīng)塵封已久的故事,他知道,這些話也許會對他將來對世界的看法造成很深遠的影響。
可是,就在茴之剛要開口的時候,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了他們。
“你們是誰。”
這個聲音是......
兩個人同時驚訝地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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